次日一早，艾婉坐在餐厅里左等右等，不见柳林来和她一起用早饭，便让喜鹊去问问。不多会儿，喜鹊从客舱走来回话道：“太太，柳先生昨晚喝醉了，还没起呢。”

艾婉淡然说道：“哦。”她看了看空落落的位置，对喜鹊说道，“你也坐下来吃吧。”

喜鹊慌忙摆手道：“那怎么行，您是太太，我是丫鬟。不能的。”

艾婉笑道：“有什么关系，不都得吃饭吗？”

喜鹊把头摇成拨浪鼓，说道：“别人看见了不好，要是传到老爷那儿，我就惨了。”

艾婉问道：“你们就那么怕他吗？”

喜鹊点头道：“恩。”随即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的。是说无论在内还是在外都要守规矩，摆好身份。”

艾婉全然明白喜鹊的顾虑，叹了口气道：“好吧，我也不为难你。”喜鹊比之孟惜，虽然也算踏实本分，但不够机灵，胆子更是小，只把艾婉当做女主人，所以艾婉也无法与她交心。艾婉本意是带孟惜北上，但因沈园一事，艾婉还是觉得留孟惜在申江能照顾公馆，于刘不一、刘义都多有裨益。只是如此一来，苦了艾婉自己：北上的旅程颇为漫长，自酒吧一幕后，除三餐外，艾婉与柳林再无交集。好几次，柳林因宿醉未醒，都没能和刘太太一起共进早餐。艾婉也更认定眼前之人与孟森不过是形似而已。

终于，一行人到了津门，换了火车，一路西行，风驰电掣，总算到了范阳。在城里歇息一夜之后，第二天一行人来到了西山脚下的范阳大学堂，刘局长特地发电报事先告知了校方。得知艾婉到来，学校特地设宴款待。想到韩青夫妇尸骨未寒，艾婉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校方的盛情，偷偷命喜鹊去找来了李铮。他因放心不下韩湘，陪着韩湘回了范阳。

艾婉与李铮相见，也不说客套话，开口便问道：“朗之，湘儿怎么样了？”

李铮面色沉重说：“外表倒是没什么，可心里却——唉，我说去陪陪她，她非不许。真叫人担心。”

艾婉不由得心里一沉，安慰道：“你别太担心了，我这次来，就是去山里开解她的。”

李铮闻言点头说：“那自然好。希望她见了你，能宽心些。对了，你们要进山，可得小心些。”

艾婉不解地问：“怎么？”

李铮担忧地说：“山里这几个月来了一拨土匪，害了好些人命。巡警队都拿他们没法子。”

艾婉惊慌地问道：“土匪不是只劫财吗？怎么还伤人性命？”

李铮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说来，这帮土匪也奇怪。专抢路过的官员和富户。对附近的村民倒也没什么危害，就算设卡也无碍村民通过，对咱们学校的学生也很客气。韩先生的灵柩回山时，他们还向天鸣枪，送了祭礼呢。可是，刘师兄现在身居要职，师姐你进山——”李铮没有再说下去。

艾婉知道李铮的顾虑，笑道：“不用担心，他是他，我是我。你不是说过吗？那帮人对学生还算客气，我怎么也算大学毕业的，应该没事的。”艾婉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并不轻松。

艾婉并柳林一行七人吃过午饭，依着柳林的计策，换了寻常农民的衣服进山，未免人多惹眼，柳林和小郑走在前边，艾婉和喜鹊落后两三百米，三个小子又落后艾婉两三百米。约莫走了两个钟头，忽见前方有土匪打扮的人设卡。众人都是一惊，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柳林冷眼环视四周，除去路上设卡的两三个土匪，山上还藏了十多个土匪，此时若跑，难保土匪不会来追。此外还不知道刚才经过的路是否已被土匪截断。柳林沉住气继续向前，来到了关卡。

“站住！做什么的？”一个大胡子土匪喝问道。

柳林颤抖着回道：“回大爷的话，我们是给山上的韩府送东西的。”

大胡子闻言，摆手说：“哦，是韩家的。快过去吧。”

于是柳林和小郑快步走过关卡，走了百十米便慢了下来，且行且等。

艾婉和喜鹊战战兢兢地来到关卡。

一个圆脸土匪阴阳怪气地问道：“两位妹子要去哪儿啊？”

艾婉答道：“我们是范阳大学的，要往山上去一趟。”

圆脸土匪色眯眯地说：“去山上做什么？路陡又不好走。要是不小心摔了磕了，哥哥我可是会心疼的。”说着便伸手要去摸艾婉和喜鹊的脸。

大胡子土匪走过来将圆脸土匪的手一拉，喝止道：“你疯了，大山哥不让动范阳大学的人，也不让动女人。”这警告声极大，连柳林和小郑都隐约听得见。

柳林心中嘀咕道：“大山？这个名字倒是有些熟悉。”

圆脸土匪甩开大胡子的手，怏怏不乐地对艾婉和喜鹊吼道：“快给老子滚，看着就心烦。吃过关饷，当过兵又怎样，才来几天就把大哥给说转了性，非得当什么义匪。******，土匪就是土匪。”

艾婉和喜鹊赶紧通过关卡，片刻不敢耽搁。

当艾婉、喜鹊与柳林、小郑汇合后，柳林连忙催促道：“你们赶紧往山上走，要快！”艾婉、喜鹊、小郑三人都不大明白，只是依言赶路。

柳林则装作歇息，停在原地接应那三个小子。那三个小子扮作外地路过的（以他们的口音，也只能扮作旅客），守卡的土匪倒也没多做计较。孰料，那三人刚要通过关卡，密林里一声枪响，子弹恰落在三人脚边，吓得三人魂不附体。

顷刻间，树林里已窜出十多个土匪，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身手矫健的硬汉，他持一把手枪，目光如炬，跑到关卡时，气息还很匀称。他用枪对着三人，喝问道：“说！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假扮过客？”

“假扮？”大胡子不由得惊诧地重复道。

硬汉指了指其中一人的手臂说：“那手臂上的标记分明是申江帮会的记号。你们想卷起袖子，扮作下力的劳工，却偏偏漏了破绽。说！到底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三人一时吓傻了，抱着头，悄悄往柳林方向张望。

圆脸土匪顺势望过去，登时来了劲头：“哟呵，看来今天钓到了大鱼。兄弟们，给我上！”

众土匪正要追缉柳林，岂料柳林径自朝关卡走来，土匪面面相觑，硬汉见了走上前的柳林，脸上略过一丝惊讶之色，内心迟疑：难道，是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