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柳林，席婷，一个沉静，一个欢快，走进柳宅小楼。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亮光，席婷不由得有些警惕，低声提醒同伴道：“柳林。”

柳林回过神来，沉着而机警地对女伴说：“没事儿，小郑、老张和岳儿他们都在。我走之前还嘱咐过。”他将席婷护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朝小楼里走，一双锐利的眼睛迅速扫描着黑暗中的一切。当他目光扫到楼梯口声，长舒了一口气。

席婷也瞥见了柳林所见之物，嗔怪道：“内山先生，你在这儿做什么？”

原来是内山先生坐在楼梯间，正对着月光摆弄什么，不小心将月光反射到了门口，晃了席婷和柳林的眼睛。内山见二人回来，连忙将手里的家什收起来，打招呼道：“你们回来了。”

柳林问道；“安娜呢？”

内山答道：“睡了。虽然她也知道以她的身份出席那样的场合不合适，但毕竟想去。晚上在跟自己怄气。好不容易哄睡着了。”

柳林轻轻点头道：“唉，睡了就好。”

内山问道：“你们去晚了，刘不一没有起疑心吧？”

柳林回头看了席婷一眼，笑道：“有她这个醋坛子在，什么借口都好找。”内山会意一笑。

席婷撅嘴有些高兴，忽又想起刚才那束光线来，问内山道：“刚才那束光是怎么回事？”

内山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地说：“没，没什么。闹着玩的，还没弄好呢。”

席婷一脸的好奇与不信任。柳林疲惫地说：“你们聊吧，我先上去了。”便迈着略显沉重的步子上了楼。席婷随即停止了与内山的玩笑，也上楼回房了。内山打量了一番手中的家什，小心翼翼地收拾好，心满意足地去睡了。

夜已经深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猫头鹰偶尔嘟囔几句。柳林站在阳台上望着那凄冷月色下孤零零的小柳树，叹了口气，拿起酒壶喝了一口。门“吱”的一声开了。席婷探头轻声问道：“睡了吗？”

柳林轻轻地回了句“还没呢”。席婷这才发现他正站在阳台上发呆，手里握着一个酒壶。

席婷缓缓走到阳台边，倚着阳台旁的门廊，故作轻松说：“我就知道你得喝一盅。”

柳林回过头，靠在栏杆上，醉眼迷离地说：“你看我像个醉汉吗？”

席婷笑说：“是呀，哪个醉鬼会说自己喝醉了呢？”她说着皱眉闻了闻，说道，“等等，你怎么没有一点酒气？”

柳林狡黠地一笑，反问道：“你说呢？”他把酒壶递到席婷手上。

席婷接过来，又闻了闻，诧异地说：“这是茶！”

柳林笑道：“当然是茶。不然会是什么？”他倚着廊柱，仰望天空，像要把那月亮上的斑斑点点都看清楚。

席婷摇头笑道：“阿公常跟我说三国故事。都说韦曜不能喝酒，吴主才让他以茶代酒。你还学韦曜？”

柳林若有所感，似乎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忧思在心，想醉也不行。借酒浇愁不过是让愁更愁！醉一夜容易，醉一世却难。突然想起从前和大伙喝酒，少年不谙世事，指点江山，粪土王侯，欢饮达旦，那感觉真好。酒会醒，而我情愿永远都不要醒。梦里双溪春尚好——我有些醉了，累得很，明早不用来叫我起床了。”他拖着步子走进屋，背影萧索失意。席婷看在眼里，分外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柳林躺在床上，闭着眼，等席婷走后，又睁开了眼，呆滞无神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辗转反侧难成眠。

月落日出，夏季的太阳格外勤勉，早早地叩响了房门。纵使席婷为柳林拉上了窗帘，时间的脚步依然大步向前，透印出四个字“无法逆转”。

“咚咚咚”是敲门声。

柳林从床上迅速地爬起来，伸伸懒腰，揉揉头，睁开眼说道：“进来。”

佣人小郑走进屋，恭敬地说：“先生，那个孩子又来了。”

此时，听见敲门声的席婷穿着睡衣匆匆跑到柳林房内，拉下脸来不满地对佣人说：“怎么回事？叶婶没跟你说今天不必叫先生起床的吗？”

柳林见小郑有些窘迫，连忙摆手，淡然地说：“席婷，我是让你别为了叫我而一大早起床，小郑他们可不算。”又对佣人柔声说道，“小郑，没什么。是我让那孩子帮我盯着的。他在哪儿，我去见见他。”柳林打了个哈欠，快步下楼。

席婷便不再说什么，好奇地跟着柳林下了楼，只见金宝站在大厅里，正和内山先生说话。

柳林边下楼边笑着和金宝打招呼道：“生意怎么样，男子汉？”

金宝闻声转过头答道：“还不错，先生。”

柳林一招手，领着报童同内山一道走进餐厅，来到餐桌旁坐下。他问金宝：“你吃了吗？”

金宝直率地答道：“还没。”

柳林便向厨娘说：“叶婶，给这个男子汉一双碗筷。”随后，他拿起桌上的报纸郑重其事地对金宝说，“小小男子汉，听着，我不会逼着你还钱，也不会勉强你做我的小队长，我们家送报的货已经给了另外的孩子，所以你别天天给我送报纸了。”柳林随意扫了一眼报纸，忽然像发现了什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报纸上的一角，越发低沉地对金宝说：“小家伙。”

金宝问道：“什么？”

柳林放下报纸，看着金宝严肃地说：“我不要你还钱。但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金宝好奇地问：“什么事？我答应人不再偷东西了。”

柳林颜色稍解，微微一笑说：“放心，我只是让你帮我送份报纸而已。”又向内山说，“内山君，抱歉，今天恐怕不能让你等安娜起床一起吃早饭了。”

内山疑惑地问：“怎么了？”

柳林把报纸递给内山，用手一指报纸上的那标题，说道：“看来古人说得不错，多行不义必自毙。在我们之前，有人已经开始动手了，我们得帮这位匿名的朋友一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