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飞象入梦送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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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往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读书的这位年轻姑娘名叫席婷,梳着二十年代时兴的发髻,眼睛清澈明亮,她背靠窗坐在沙发上,窗外淡淡的光亮擦过她乌黑的秀发洒在了略带古铜色的脸颊上。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或许是旗袍不合身,或许是挂心于看护的病人。

躺在病床上的年轻男子——柳林,面色苍白,显然是生了大病。即便如此,黝黑的皮肤,棱角分明、硬朗俊俏的脸,结实的臂膀,无不显示出活力与生气。他睁开眼,浓眉大眼循着声音望去,看到沙发上读书的人,不禁笑道:“我平时让你读书,你都不肯。今天怎么读起这个来了?”

席婷听见说话声,抬头便将书往沙发上一扔,提起旗袍便跨过茶几,奔到了柳林的床旁,丝毫不避走光之嫌,不顾淑女之风,说道:“你醒了。我让内山先生帮我带一本来打发时间,结果他就带了这本诗集。”脸上还有些埋怨和委屈。

柳林笑道:“哈,他最喜欢中国的诗,自然会给你带这个了。你字都不识得几个,难为你看这个。”正说着,忽见灯光下席婷猴屁股一般的腮红,不由得发笑,刚笑了两声便“哎哟”一声叫了起来。

席婷不明就里,安抚道:“那个洋大夫说你没伤着要害,就是伤口没愈合前,不准随便动,连大声笑也不让的。这是申江最好的洋人医院,你得听他们的。”

“好。”柳林顺从地答道,忽而想起来,问道,“对了,内山先生呢?”

“他去找那个伤你的刺客了。一定要替你报仇不可。”席婷恨得咬牙切齿地说道,“要我说,其实也怪你自己,非得去看那个什么孟继秋的戏,还不明不白地替别人挡了一枪。不过是个刚有些名气的反串小生。你就迷得跟什么似的。连内山先生也跟着起哄。”

柳林柔声制止道:“好了,别说了,满嘴的酸味。”

“席婷小姐,又说我什么坏话呢?”走进病房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先生,身形匀称,举手投足间都不失绅士风度。

席婷见柳林已发话,便不再纠结细述,只敷衍道:“说你们俩一天到处乱逛,所以才会受伤。”

柳林问道:“人找到了吗?”

“没有。”内山摇摇头。

“司机在外边吧。席婷,你先回去,这里有内山就行了。”柳林说道。席婷走后,柳林这才悄声向内山问道:“有什么眉目吗?”

内山泄气地说道:“没有,申江城鱼龙混杂,我们人手还不怎么够。不过,杜老板已经吩咐追查了。”

柳林微微一笑,说道:“你也别太认真追查,做做样子就行了。在申江这个花花世界,要想让一个杀手消失,太容易了。这件事根本就查无可查。杜朝阳的仇家太多,单说那黄、张和他貌合神离,不睦已久。他心知肚明,扬言查找,也不过虚张声势而已。”

“对了,你昏迷的时候,杜老板来过了。说是感谢你替他挡了一枪。过些日子还要来探望和感谢你。”内山说道。

“他恐怕现在正忙着叫人调查我的底细,看我是不是有意接近他,或者故意设局演出救人的戏码。不过,既然我没有做过,那也不惧他查。”柳林一脸自信。

内山问道:“柳君,今天你怎么突然扑了出去?以当时的情势,杜朝阳受伤的几率不过三四成,最有可能中枪的,是他身边的孟继秋而已。为了结识杜朝阳,你连命都不要了?”

柳林想了想,淡然笑答道:“其实,当时我也没多想,只是觉得那个孟继秋像极了一个人。”

“像谁?”内山好奇地问道。

这个问题让柳林一时陷入沉思。

“该吃药了。”护士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推开门端着托盘进来,对柳林说道,“你的麻药药效快过了,吃了这个止疼药,有助于睡眠。”

柳林对内山说道:“具体是谁,我也说不上来。”柳林吃了药,内山关好窗户便轻轻带上门走了。风敲击着窗户,想要进入温暖的梦乡。药开始起效,柳林陷入了迷蒙混沌中,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

时光荏苒,飞速往回退溯。雪花曼妙起舞的日子正是甲午与乙未交替的冬天,动荡不安的1895。

风像个醉汉一样“咕噜咕噜”念念有词地拍打着窗户,时而气若游丝,时而狂躁急促。窗户不堪其扰,“吱吱呀呀噼里啪啦”地抗议着。一阵风咆哮而过,卷起颗颗雪粒,露出半埋在积雪里的一片枯叶。雪后苍山空,禅房的窗户“吱”地一声开了。老禅师撑开窗户,冷风随即裹着袖子从外边流窜到屋里取暖。朝阳刚擦过山顶薄薄的积雪露了个头。放眼望去,尽是浓淡相宜的墨黑与雪白色。广袤的皓白里东一块西一块地抹着墨彩,恰似一幅泼墨画。空荡的山谷树木都静默地垂着头,鸟兽也屏气噤声、蜷缩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唯有窸窸窣窣的踏雪声回响在山坳间。一个小点从画卷的下角缓缓向上移动,愈来逾清晰。渐渐地,这一小点竟然显出异于周围的色彩来——一抹枣红色。这么小小一点后拖拽出一道深深浅浅的印迹。禅师哈一口气,瞬间凝结成了雾,转眼雾散云消。金光缓缓地照亮庄严宝刹,映射出悲悯祥和的华彩,把凄冷的群山也变得有了几分暖色。禅师回到书桌旁熟稔地研墨,展开宣纸,挥毫泼墨。

当上完早课的僧众退出大殿,一位身穿枣红底碎花夹袄的妇人正提着香烛篮子进寺。这女子面庞干净,神色安详。她叩拜极其虔诚,抬头见六牙白象,觉得神清气爽、亲切非常,不由得会心一笑。这香客拜完佛恭敬地退出了殿。老禅师一如往常等候在殿外为信徒解惑。

老禅师往前轻轻迈了一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大雪封山。施主不顾山路崎岖清晨来拜,可鉴其心之诚。我观施主方才在佛前默念似有所求。”

“师父有礼了。我家住申江城外,夫家姓孟,娘家姓卞。我夫妻结婚多年还没有一男半女,特来求菩萨慈悲为怀,念在我夫妻二人存善念、常行善,赐我麟儿,以继香烟。”

老者须眉皓白,笑道:“施主善心虔诚。老衲看施主面相和善,有求必有所应。求子一事机缘可待。”

香客喜不自禁连忙作揖道谢:“多承大师吉言。若心愿得偿,必来还愿,到时再向大师求福。”

老者一面捋须一面摇头,说道:“缘只一面,岂可贪多。今天既然有这个缘分,我送令郎四字,还望请谨记在心以保福寿安宁。”

“洗耳恭听。”妇人立听箴言。

“木秀于林。”老禅师边说边双手奉上一卷新作的水墨。

妇人不曾料到这番机遇,心里好生欢喜,得了四字,又得大师水墨,连忙顺势请求道:“还请大师为小儿赐名。”

“既如此,”老和尚仰观寺院见周遭古木森然,捋须一笑道,“就取一单名‘森’吧。”

卞氏念叨着,心里琢磨不透,抬眼想请长者详加解释,老者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妇人觉得这经历很奇异有些疑惑,但听闻求子有望,心里乐乎所以,将水墨捧在手中如获至宝。

申江城外草萋萋,冬天的稻田里白晃晃地灌满了水。两只白鹭相伴相依,在水田中觅食。一棵桑树光秃秃地立在院子里,俯视着被女主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院子。阳光怯生生的,小心翼翼地穿过树枝落到地上,一不留神,还是让人踩着了。

“什么事高兴成这样?”丈夫在门外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大步跨进门,一面摘帽子和围巾一面问。

妻子仍沉醉在得子的吉言里,一脸幸福地揽看那幅画,听见这一语才注意到丈夫回来了,顿时喜上眉梢,起身说道:“回来了!”接过包袱,熟练地为丈夫倒水。于是将早上的奇遇和丈夫说了一遍。

“真的!”男人喜形于色,把妻子倒的茶一饮而尽。

“这回你待得长吗?秋天收的黄豆很好。我知道你爱吃嫩豆腐,就多留了些。”妻子的眼里满是欢喜和爱意。

“别忙了。这仗还没打完,兵营的事多,我也是顺道回来看看你,明天就走。”丈夫说。妻子脸上久别重逢的喜悦立刻减了三分。手里的包袱不觉间沉了起来,手脚也慢了下来。见此情形,丈夫连忙站起来笑嘻嘻地说:“你先把眼睛闭上,我有惊喜给你。”

妻子闭上眼,好奇地问:“什么惊喜?”只觉得耳朵重了些。睁眼一看,丈夫已经把镜子递到了面前。镜中人坠着一对莹润的珍珠。妻子看看镜中人,深情回望丈夫,脸上浮现出嫁时的娇羞红晕。

甲午之后,逢乙未,这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常早些。但二月初时突降了春雪。早起开门,地上的雪还没有化尽。白雪尚压在含苞待放的花蕾上。晌午时,晶莹的雪水顺着花蕾滴了下来。春日的暖阳照得小妇人懒懒的。午后稍躺了会儿,竟梦见一头六牙白象入梦而来,滴泪而去。醒来着实把自己惊了一跳,只觉得有些恶心想吐。原以为是春天贪睡或夜里受了凉,到了邻家大婶那儿要讨生姜熬水。

大婶盘问了不少,笑着说道:“恭喜,恭喜。这是胎梦。就是不知道流泪作何解。反正是胎梦没错!”

小媳妇在期待和激动中养足了月。还是没收到丈夫的音讯,只当像先前一样公务繁忙。临盆在即,独居的卞氏思来想去还是回娘家好,于是收拾了细软缓缓往外走。出门时嘱咐邻家大婶帮忙照看屋子,万一丈夫回来也好传个口信。

大婶家正在补房顶的瓦,大婶一听,皱眉说道:“你自己走,那怎么行!虽说只有四五里地。可你一个人,还大着肚子。我不放心。”

小媳妇不以为意,淡然道:“没事儿,婶儿。我跟您说一声。好让您帮忙照看照看屋子。”

“老婆子,嘀咕什么呢?快给我递瓦。”邻家大叔正在房上补漏。

“来了!”大婶一面应着过去,一面叫卞氏等她一会儿。递完瓦,大婶赶紧回屋取了一包东西来交给小媳妇。“来,拿着。”

“这是什么?”卞氏好奇地问,便要打开看看。

大婶赶紧捂住,一本正经地说:“这个是辟邪的。以备万一。现在看了就不灵验了。”又留小媳妇吃了会儿秋天下来的枣子,搜肠刮肚地把临产的技巧告诉了头回人。“路上慢着些。”邻居把小媳妇送到村口还在嘱咐。远远地传来了邻家大叔的骂声,大概是瓦又用光了。卞氏催促大婶回去。大婶便嘱咐了几句,对丈夫骂骂咧咧地回家去了。

卞氏提着包袱九步一歇地上路了。孕妇身子沉,原本行动就慢些,再加上肚子遮路就愈加缓慢了。大约走了两里左右,就到了黑树林了。说它黑,是因为山形陡峭,树木茂密,因而光线比较差。况且在乱石林立的山坳间,没有什么可耕种的土地,也就没有人家。只有夏天伐木工人会在这儿长住一段。孕妇走累了,心想又该歇了,停下撑着腰。自言自语笑道:“难怪别人说,‘肚子大,不远游’了。我说,孩子,你可把为娘的累坏了。到底什么时候才出来呀?”母亲微笑着幸福地和肚子里的孩子对话。忽然觉得阵阵腹痛,心想:“难道是红枣吃多了?”挪动着身子向旁边的大青石靠过去。没成想越躺越觉得腹痛腿软,猛然想起大婶的“以防万一”。来不及后悔自己少不经事,考虑不周,急忙想办法。猛地想起前面有间夏天樵夫们歇脚的木屋。孕妇轻抚着肚子:“孩子,再撑会儿。”硬是挣扎着起身挪步向木屋去。屋子虽说简陋了些,好在床铺都现成,炉灶俱全。阵痛难忍的卞氏靠床坐着,打开包袱:却是一条红布带,一卷白布,一壶酒和一把剪刀。产妇便将红布挂在屋外,靠近山路的显眼处。环顾四周,屋后堆着夏天剩下的柴火。泉水淙淙地自屋旁流过。荒山野岭,唯有孕妇自力更生。水入锅,柴起火。产妇把木块、木条一股脑儿堆进灶里。等不及水开,卞氏实在疼痛难忍,挪动步子回到床上歇着。眼见着炉子里的火烧得旺旺的,团团水汽从锅里腾起。越是疼,产妇越是咬牙坚持。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大概是窗外的云差不多同炉里的火一样红时,卞氏于朦胧幻境中再次见到了山寺赠言的老禅师,只见他笑而不语、做合十念经状。恍惚间产妇觉得有人推开了门,又听到了邻家大婶加油鼓劲的声音,忽然听见一声啼哭,卞氏才松了半日来强打的精神,昏昏然睡过去了。

产妇再醒来时,邻家大婶已在旁伺候,笑盈盈地说道:“阿弥陀佛,可算醒了。得亏我不放心,交代了一回,跟来看看。要是没看见屋外的那条红带子,差不多就跟你错过了。”初为人母的小媳妇幸福地转过头看着身旁红通通的小生命。大婶包袱里的米酒和剪刀也算派上了用场。

在娘家住了个把月,小媳妇抱着儿子孟森回了家。一边带孩子一边等丈夫回来团聚,一等便是一年。又到了花开的时节。少妇抱着孩子上寺还愿。

“大师年前便已圆寂了。”小沙弥合十答道。

少妇怅然若失地踏进家门。军中寄来了信函: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随战船沉没已经一年有余了。妻子一时间竟然哭不出来,愣在那儿。直到儿子轻轻触碰她的手,这位母亲的泪水才潸潸而下。家里没了顶梁柱,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的日子如何辛苦可想而知。邻居大婶常常给卞氏看孩子,好让她抽出时间去干活儿。绣花的手不几天就糙了。娘家哥哥偶尔也来看看,帮帮忙。不过妹妹渐渐地不敢让哥哥来了,因为他发现哥哥每次来,不出三句就会提到一个话题——改嫁。她知道嫂子不愿意让哥哥来帮忙,便让哥哥来劝说自己改嫁。

小孟森长到三岁。好不容易得空,孟氏母子去城里逛逛,顺便买些油盐之类的。小孩儿第一次进城。花花世界胀满了他的小脑袋瓜。因为从小是由乡亲看管长大的,他竟然一点不怕生,伸着脑袋到处瞧。孟森在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儿前停滞不前。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圆溜溜的糖葫芦。嘴里还咂巴咂巴地流口水。母亲看着儿子那股馋劲儿,取出两个铜板买了一串,勒紧了钱袋。她抱起儿子:“这个吃多了闹肚子。每天只能吃一个。咱今天吃一个,明天再吃一个,好吗?”儿子点点头,把糖葫芦递到母亲嘴边。母亲轻轻咬了一下:“好吧。这个算我吃过了,你再吃就不闹肚子了。今天你可以吃两个。”孟母抱着儿子继续向前走。小孟森小心地舔着糖葫芦,眼睛看着街上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家伙什儿。路边有白须艺人在吆喝卖坠子。孟母停下脚步看了看。

“怎么样?买一个吧。给小少爷买个福寿长生坠?我这儿的母子连心坠儿也是蛮好的。这么多绝没有重样的。只有同一对坠子才能合到一起。你这孩子一看就知道有福相呢。”老艺人说着吉祥话陪笑。

孟母踟蹰着,想着囊中羞涩说:“可是我没有多的钱了。对了,我这儿有个现成的坠子,您老能帮我把它做成母子连心吗?”

老者打量了眼前这位穿着朴素干净、说话谦和的客人。“好吧,看你也不宽裕。就收你几个子儿的工钱。”

孟母小心翼翼地取出贴身的玉坠儿来。

母子高高兴兴地回到家,娘家哥哥已经等在门口好久了。舅舅给小外甥几块糖,让他自个儿在院里玩。哥哥又开始劝说妹妹了。小孟森好奇地趴在窗边听大人们谈话。

“那边的条件那么好。你过去就是享福。断了那个念头吧。他不会回来了。你看看你过的算什么日子。粥稀盐淡的。听哥一句,过去吧。”

“舅舅让娘过哪儿去?谁不会回来了?”这些问题对于小孟森的小脑瓜来说太难理解了。

大人们你来我往,语速越来越快,终于由劝说、争辩演变成争吵了。舅舅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撂下一句话“看以后谁还管你!”孟母跑了出来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生怕谁要抢走他,要将他们母子分开一般,她这样抱得紧紧的,眼泪哗哗地涌了出来。自那天后,舅舅便很少来了。

春天里,孟母带着儿子去附近的河边洗衣服,孟母站在河水里洗衣服,小孟森一个人在岸上玩沙。对岸抬着一顶轿子。随轿的管事弯下腰向轿里说:“太太,就快过回龙桥了。路窄不好走。您看,是不是下轿走一段?等过了龙眼潭再坐轿。”

从轿子里伸出白皙一手轻轻掀起帘子,一位妇人探头往外看了看:“那就停轿吧,多走走也好。”那妇人虽不穿金戴银、浓妆艳抹,只略施粉黛却自有一份独特的风韵,可惜显然有阴虚血亏之状。

轿子还没停稳就跑出了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也不听大人的管束。妇人连忙嘱咐“小心呐”。这句刚说完,窄道上的管事也想拦一拦。那孩子却一个踉跄,顺着青石斜坡滑下去,掉进了河里。河水湍急,转眼就把落水者冲开了几丈远。路上的人急得手足无措。那孩子直往下游河滩飘去。

过了这个河滩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龙眼潭了。之所以称之为龙眼潭,是因为潭壁四周湿滑,潭水因深而发黑,好似传说中行云布雨的龙之眼。该潭只见来水不见出处,潭中盘踞着直径数丈的巨大漩涡,狰狞地张着血盆大口贪婪地吞噬来者,狂虐地咆哮。

孟母听见呼救声,一眼看见孩子在河里或浮或沉,扔下手里的衣服,淌着水就朝河中央去。河水漫过了胸口。孩子迎面飘来,机会转瞬即逝。千钧一发之际,孟母向前抓住了那孩子的手,惊险地把人救了下来。

“太太,太太!”随轿管事忽而喊起来,原来贵妇被刚才一幕吓晕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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