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就是湖心亭与丑丑的那些日子，从未在人前流露出来的情绪在那条水蛇丑丑面前一览无遗。御不情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所谓物极必反，情绪控制到了极致便会遭到反弹，有时候放任反而会好一些。

风无相见御不情不说话也未有言语，只是默默地陪着御不情站着。前方似有燎原之势的大火映照在两人的身上，在这个夏夜里神秘而和谐。

“你来这里做什么？”良久御不情压下心里的情绪扭头看向一旁的风无相，那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带着刚刚流露出的自责的尾角，因为御不情从未这般与风无相说过话，她这个表情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对于御不情来说，与风无相之间重要的事情似乎就只有那么一件，滔天迷雾般不可思议的事情。

“没什么，珠延出了疫病我来看看。”风无相勾起唇角笑的极为温和，抬起右手递上御不情的鞭子。

风无相从未对谁这般笑过，除了那一个让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女子。

御不情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惯性的伸手接过鞭子，利落的收进腰间。好似这件事情做了许多年一般熟练。

风无相都来了只怕这次珠延疫病的事情不会那么的简单。也不知道小展在那里怎么样了。

珠延的风似乎要起了。

前方的路被大火挡住，马车也牺牲在了里面，御不情等人只能够绕路而行，原本用一天时间就能够达到的珠延他们几个足足在路上晃荡了五天有余。一路上御不情是真心的意犹未尽而其他三人就不是这样了。轻功不让用也就算了，到了能够转回正路的地方还不让回去，饶了一大圈以至于走了五天才到，更郁闷的是他们在到达城门的时候遇到了一件不好的事情。

只见一路与御不情同行的风无相从头至尾心情似乎都挺不错的，在看到城门口那一幕的时候脸色便开始由晴转阴。珠延有四个城门，城门外千百里之外重兵驻扎。御不情所处的位置是东城门。

城门口所有有疫病城市都会发生的事件正在上演，两个守门的士兵正在对一个在地上打滚的人拳打脚踢，嘴里边还念念有词：“老子打你怎么了，你说老子敢不敢？！草！老子打你是可看得起你，得了疫病还想在城里呆，做梦去吧！干净滚蛋！后面还多着呢。”

士兵一脚极为用力的将那人踹出几米远，见到那人躺在地上喘气各自呸了一声往城门里走去。

“刘大人有命：自今日起东城门只准出不准进！若有违者杀无赦！”随着里面士兵的喊声城门口忽然的就多了两队卫兵，笔直的站在城门口，看那情况还挺有几分当兵的模样。

城门边上的几个人听到了这个士兵的话立马做鸟兽散去，珠延这个地方龙蛇混杂，每天死几个人那是常事，而这里的地方官仗着天高皇帝远欺压百姓丝毫不把律法放在眼里，想杀就杀想抢就抢，到过珠延的人走知道，所以对于今日进城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现在各自去找个地方先休息才是真理。

御不情几个定定的站在城门口，望着巍峨的城门不禁心中一片感慨。

倒在地上的那个人无力的向着御不情等人伸出了手，看不清面貌的脸蛋上满是脏灰，只是那一双眼睛极为的明亮。与其说是看着御不情等人，倒不如说他盯着的只有小兮一人。

小兮昂然觉察到那道目光不由扭过头望了过去，眉头微微皱起，她清楚的看到那一双眼睛里所蕴含的东西，惊喜，希冀，以及那慌乱不定的忧伤和害怕失望的心痛。

小兮转身踏步走了过去，微微上挑的眼角不由得跳动了两下，一张风华稍显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少有的不知所措。她慢慢的靠近那个人，终于在那人身前站定。

小兮呆呆的看着他那张脏兮兮的脸蛋，四目相对。

似乎时间就定格在了这一刻，天地间除了这两人便没有了其他。

良久小兮才回过神来，眼睛里早已盛满了泪水，她倔强的抬起头望向天空，带着午后刺眼阳光的太阳努力的蒸发着眼中的泪水，却怎么也消失不掉。

“兮..兮乐（yue）？”微弱的声音从那人口里发出，声音中还带着丝丝的颤抖和不敢相信。更多的却是惊喜，无比的惊喜。

小兮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喊她了，她都快忘记了自己每次听到这个声音喊自己名字是的感觉了，原来一切当真不负当初，原来一切早已变得物是人非，原来听到这个声音喊出这两个字她会觉得这般的心痛。

小兮低下头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来，似乎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他眼睛却定格在了那人伸出的手上。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那人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用极为平稳的声音说道。那如同丝绸一般的声音让小兮猛然抬起了眼皮，直直的盯着那人。

那人衣不蔽体满身泥泞，消瘦的身形很难想象能经受那么多的痛苦，裸露在外的身体上满是青紫，有的地方甚至还有血液流出，脸部精致的骨骸刻画出的脸已然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谁能想象这样一个人竟然是北辰四杰之一的潘扶临。便是是那个小兮恨之入骨的潘府之人。丞相潘家四公子。

小兮默然了，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是因为你父亲兄长蓄谋已久要我性命吗？还是因为是你泄露了我的出行路线并且还安插了花月作为内应将事情办的滴水不露？

潘扶临你就是个笨蛋！明明是被瞒着的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要代替你的家人说吗？他们是你的父亲兄长那我呢？我算什么？他们做的事情是一句对不起便能够抵消的了的么？！

楚家捡回来小兮当然要对其身份什么的进行调查，前因后果自然调查的清清楚楚。是潘家做的不错，但却不关潘扶临的事情。而花月的确是被潘扶临送给小兮的，但却不知道花月其实是其父亲和哥哥的内应，潘扶临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中。那黑玉却是极为难得的宝物，是小兮初临行前托花月带给潘扶临的，似乎并没有到达潘扶临的手中。而是到了潘家大公子潘扶席的手中。那晚上带头的人便是潘扶席，他要亲眼看着小兮毫无意外的死去。

小兮再也张不开口了。愣愣的看着地上的潘扶临心中百转千回。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潘家自我醒来之日与我便是生死大敌，不是他毁便是我亡！所以潘扶临，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已然不是以前的我了，自那日起南宫兮乐便只是楚府的小兮！只是南荣的五公主！与你潘扶临再无半点瓜葛，若非说有，便是生死之仇！

“呵！”小兮自嘲的笑了。

“为潘家，还是为你？”

那一句谢谢你，也只有小兮能够明白了。潘扶临谢小兮，在他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让他见到她，谢她还活着，谢谢她没有恨他。

可是那又如何，他们终究只能站在对立面，除非他潘扶临脱离潘府，亦或者小兮永远的是小兮，而不是南宫兮乐。

他们都知道这不可能。

潘扶临见小兮这般问不由得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有些惊异的看着忽然有些和以前不一样的小兮。以前的南宫兮乐可爱善良，从来不会有这样的神色，那是一种提到仇人恨到极致的愤怒，平静下却是翻腾的火山，若是爆发将是一场空前绝后的灾难。

“哦？我倒是忘记了，你也是潘家的人，怎么，不用急着回去报信反而要死在半路上么？”小兮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在滴血，她知道这一切都与潘扶临无关。可她也是人，也有怨气，也会迁怒，压抑了整整六年如今见到了仇人舍不得杀骂两句还不行么。

潘扶临听小兮这么说黯然的敛下了眼皮，是，他的确没有脸见她了。即便自己没有不知情，即便自己在知道她出事之后不顾家里反对偷偷溜出来寻找，即便这一找便是五年。即便为了寻她他好几次差点丧命于他乡。

潘扶临真的觉得老天爷实在是太会玩人了，竟然给他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若他非生在潘家，定然不会有这般境况，若小兮不是皇室，何故潘家父子均要算计于她。说到底不过是天物弄人罢了。

天意，如何能违？

“替本宫向潘丞相和潘公子带句话，让他们好好保重待本宫他日回宫定然会千倍奉还潘丞相在泉州对本宫的‘照顾’呢。”小兮说完敛下睫毛决绝的转身，今日之后她与潘扶临便是路人，相见不相识。

潘扶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僵硬在半空中的手依旧没有收回，只是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小兮的背影，最后终是颓废的放下手臂将头埋在了手臂中。潸然泪下。

兮乐放心，我会活着回去的。

————

御不情见小兮回来手臂不由得攀上了小兮的手臂，极为亲昵的把自己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挂在了上面。

“小兮，走不动了。”

御不情这一动作看的楚幽一脸的黑线，小姐，你能不能正常点？！你这样安慰小兮也就算了，可是你为什么要使出千斤坠？难道你不觉得小兮那小细胳膊快要被你给扯掉了么..

风无相的反应倒是很奇怪，他似乎很惊讶御不情会这么对小兮撒娇。以前的她虽然好相处却似乎对谁都有戒心似的，笑容背后总是那么的疏离，当然那几个人除外。现在的御不情似乎很对身边的人很上心，那种感情超乎了一般的友谊，而是把它当作一种责任，理所当然的承担着。不似对那些被害死的村民的同情愧疚，这是发自内心的情感出处。

这是一种很好的发展不是吗。

“小姐，你敢不敢在用点力？”小兮一时无语，为啥她家小姐这么奇葩，安慰人有这么安慰的吗？好吧，她也真的不指望御不情能说出什么安慰人的话了。她就是觉得她的胳膊都要被御不情给坠断了！

“好啊。”御不情说着就要提气，小兮见状却一个抽身远离御不情三米开外。开玩笑，御不情那货可是说到做到的，要真的再用一点力她的胳膊还想不想要了。

正当几个人闹着要进城的时候城里忽然有了嘈杂的声响，停止了打闹的几人都循声望去，然后一齐皱起了眉头。

只见城门口出现了数以百计的人，每个人都是眼神迷离四肢无力，有的甚至路都不能走被别人搀扶着，而身上也都是青紫不断，仔细看的话那青紫的成熟度似乎是从内脏直接腐蚀到了皮肤表皮，不是一般拳打脚踢出来的痕迹。

这就是珠延的疫病，青酶毒。通过唾液血液等接触而传染，因为此地难民较多，个人卫生很不注意所以传染的极为快速，短短一个月便已经有三千余人被感染，至今为止因为青酶毒死亡的人数不下百人。

难怪连风无相都来了，这次的疫病的确是非同小可。但他来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不是为了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人群拥挤的往城外走，脸上均带着死亡的气息，似乎对生已经不抱任何的希望了。也是，他们都是难民，哪里来的钱看病，朝廷又将他们都赶了出去可不就是让他们自生自灭么，这个时候赶他们出去和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

风无相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将这些带着疫病的人赶出去这里的程官到底在想些什么？！几千条人命就这么不管了？何况若是他们出去了继而再传染给其他人城官是准备让整个东耀都覆灭在这疫病之中么！

“快点快点！墨迹什么！赶紧都滚蛋，越远越好！”旁边赶着的士兵一手挥着鞭子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那模样神奇的不得了。当然下一秒他便没了那狐假虎威的样子了，因为他拿着鞭子的手依然被什么东西给切断了，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就这么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啊~~~！”一声堪比杀猪的声音两秒之后骤然响起，疫病患者中的嘈杂声音均被这一声狂吼给盖了下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那声音的发源地，在看到那喷涌而出的鲜血的时候均吓得后退了几步，再看地上那只活生生的手更加的不寒而栗，惊恐过后有些人心中却是泛起了幸灾乐祸的心理，活该这么欺负别人！

因为断的是右手，且是拿鞭子的右手，于是他疼痛的同时还不忘出生吼叫威胁。

“谁.是谁他妈的干的！你们.。你们不说今个谁也别想活着出城！”

疫病患者们听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集体看向那断手的人，眼睛里充满了愤怒与不平。他们一生都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贫苦日子，如今的了疫病朝廷不救治将他们赶出去让他们自生自灭也就算了，好歹还有些活头，能在挨个几个月，说不定到时候这疫病自己就好了呢。如今你一个小小的士兵竟然如此大放厥词真当他们好欺负么？！反正横竖都要死拉几个人垫背也好。

“你们还敢瞪我！嘶~~轻点!”那士兵气的火冒三丈，奈何右手被砍实在是疼，身边的同伴已经在给他包扎了。若非如此那群疫病患者只怕又要遭殃了。

御不情没有动，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手指间却昂然多了一枚暗器。

“唰！”的一声，刚刚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士兵身体一震眼神便变得呆懈了起来，继而失去了光泽，然后是灰白。之后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地上，仔细一瞧只见他的喉咙处有大量的血液溢出，顿时染红了身下一片青石。

“唰唰唰唰”，所有的士兵都紧张了起来，刀剑都握在手中，指的却是那一群的疫病患者。

风无相眼神厌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的怒气更胜了。风无相许是在人世间待的久了，各种情绪化都出来了，之前的他见到这种事情不过是笑笑而已，如今却能够为这些人的行为而发怒可见其这些年的改变也尤为大。

改变的人何止是御不情呢。

“叫刘无庸来见我！”风无相出声，一身青衣傲然独立，举手投足尽显风华。短短的七个字霸气尽显，震慑的那些个拿着刀剑的士兵各自惊恐的看向了风无相。

见此人风流倜傥气宇不凡不由都猜测着这人的身份，浑身却都在颤抖，只因为风无相的气场太强了。

“你..你是什么人..”一个士兵壮着胆子问，话里的颤音明显可以看出那人嘴里的牙齿在打架，可见其说这句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滚！”风无相发觉他现在的脾气非常的暴躁，莫不是和她相处的太久被感染了？风无相有时候都会有这样的错觉，可是当初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感觉啊。风无相顿悟了，当初的时候是因为有她在那里他又何必与她争抢呢，只要她开心不就好了，如今她就在身边却奈何时间这把刀扼杀掉了她太多的记忆，他却将她当初的秉性学了个十成十，真是越老越暴力了..

那人见风无相生气了手中的刀都给吓到了地上，然后哆嗦着双腿赶紧往回跑去找刘无庸，没走几步腿软的直接趴在了地上，却不敢丝毫停留立马爬起来继续狂奔。

在御不情看来风无相这样的人见到这种事情应该是无动于衷吧。可是御不情不得不承认这次她是看走眼了，风无相有血有肉，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会愤怒，有心，有喜怒哀乐。能体会人间疾苦。他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哥哥，他是一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普通人。

御不情见到这样的风无相没来由的心里很是舒服，就连刚刚杀了人的烦躁心情都一扫而光了。这让御不情奇怪的同时也欣喜不已，看来她猜测的不错，是要找个时间好好的问问他了。

那些士兵见风无相不是好惹的也不敢上来放肆，只是紧张的用刀指着他们，警惕的盯着他们四人，似乎是怕他们再次出手要了谁的命。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但人群中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一时间明明是该嘈杂的城门变得很诡异的安静。数以百计的人堵在城门口，气氛凝重的有些滑稽。

御不情其实很想说能不能自己先走一步，可是看风无相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似乎不太可能，他的表现明显是在说想溜，没可能！御不情觉得风无**诈极了，自己杀了人他来立威，有木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虽然自己动手的时候真的感觉很解气！

等了足足一刻钟那个所谓的刘无庸终于来了，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就是面色不太好。那浑身的酒气还有脂粉味一看就知道是刚刚从那里出来。御不情不由得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只见空中日光良好，白云飘飘。心里对刘无庸能再活几年做了个大概的计算。大中午的行如此之事可见其平日里生活如何的不检点，再看他脸色发黄脚步浮动，快走几步虚喘成那样便是肾虚的表现，估计每次办事都要吃点东西才行吧..

御不情的独自歪歪似乎并没有影响现场的气氛，随着刘无庸的到来现场的氛围已经由原本的默默然转变成了剑拔弩张，风无相对刘无庸身边的所有人。完胜！

“你是谁？！”刘无庸表面镇定心里还是在打鼓，这次他没有听说朝廷方面有派人来啊。因为珠延这里有了一位神医在，青酶毒也已经有了解决方法，剩余的不过是准备药材配药而已，朝廷的拨款也已经下来了，为了私吞款银他才将大部分的疫病患者都赶出去的，以此来减少买卖药材的钱，这样那些钱不就可以乖乖的进自己的腰包了么..

若是朝廷有派人来的话不可能没有消息透露啊，莫不是这人在耍我？可看他的气质也不像啊..

“通敌叛国扰乱朝纲制造混乱是什么罪名刘大人相比比我清楚吧。”风无相不回他不知何故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刘无庸皱眉，他怎么就通敌叛国了？怎么就扰乱朝纲了？怎么就制造混乱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冤枉他！虽然他也经常愿望别人..

“你什么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