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了他话中的试探，瞥了一眼烛台，卓央夫人缓缓的侧过了头：“年纪大了，睡眠也不如以前那么好了，怎么，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关心了？”

赫哲应声而笑，顿了一顿却也不急着找人了，只就向卓央夫人走了过去：“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就算关心那也是理所应当不是吗？”

卓央夫人嘲讽的笑出了声：“是啊，巴不得我们母子早点去死的一家人也算是一家人，我怎么把这个都差点给忘了？”

“殿下……”看不惯卓央夫人这样傲慢的态度，赫哲身旁的侍卫急急想要上前，却被赫哲一下子挡了回去。

目光微微波动了一下似有惋惜，赫哲叹了口气：“你认也好，不认也罢，你是父汗最宠爱的女人却是事实，我想，有一件事还是得要告诉你。”

难得见赫哲最自己这样彬彬有礼，卓央夫人迟疑的转过了目光，却听得赫哲道：“父汗……他死了……”

轰然一怔，几乎都快要喘不过气。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亲耳听到这样的答案卓央夫人却还是惊呆了。“你说什么？”怎么也不敢相信那是事实，她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的追问道。

赫哲的反应却极为平静，只就静静的看着脸色都已煞白的她，道：“父汗去见阿伏干氏的族长的途中遭遇埋伏，他死了。”

死了？真的死了？

一阵头晕目眩，几乎失去知觉，卓央夫人一手撑着床边控制着不断发抖的身躯，一边恨恨的看向了赫哲，眸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她知道可汗的死和他脱不了关系，她更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他就是来炫耀，来打击，来告诉她，他才是这局棋最后真正的赢家，她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失败者。

泪水顷涌而出，是为了巴达尔罕可汗也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那个遥不可及的梦。卓央夫人声嘶力竭的喊出了声：“他是你的父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毫不掩饰自己所做的一切，赫哲失声大笑，笑得疯狂：“父亲？他算什么父亲？他的眼里从来只有大哥，只有扶伦，只有你，什么时候拿我当过儿子？”

“他明知你背着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责怪过你半句，对你处处维护包容忍耐，难道这还不够吗？”

“没有责怪过我半句？呵呵，哈哈哈……你忘了当日他在寿宴之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要杀了我吗？你忘了他为了扶伦将我遣到战场上的事了吗？一次一次又一次，他有什么资格做我的父亲？不是我心狠手辣，这一切他逼的！”

随着两人的距离不断拉近，气氛一度凝滞。

原本听到巴达尔罕可汗的死讯，躲在角落里的扶伦急得就想出来问个究竟，可都没等他动作就听到了下文，整个的都惊呆了。

七哥害死了父汗吗？七哥真的害死了父汗吗？难道鸾姐姐说的都是真的？

呆呆的听着赫哲与卓央夫人的争吵，扶伦的脑袋里有无数的疑问在徘徊，几乎要将他的脑袋挤爆了。可现实的残酷远远不是这样就够了的，便在他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只听得重重一声闷响，卓央夫人随即发出一声惨叫。

阿娘……

一个心悬到了嗓子眼，扶伦从桌布下面就要探出头，却被赫哲揪住头发摔到了地上的卓央夫人一把扯下发鬓上歪了的珠花砸了回去。

不屈不挠的抬起了头，卓央夫人冷笑：“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恼羞成怒了，你的能耐也就这么点吗？”

全当那是无谓的发泄，赫哲冷冷的看着她，心虚的扶伦却惊得一动也不敢动。

“你以为这样就能激怒我吗？女人，你太愚蠢了！”几不可闻的轻哼了一声，赫哲走向前来一把捏住了卓央夫人的下巴：“告诉我扶伦在哪里？”

“扶伦？”心下一惊，卓央夫人恶狠狠的便看着他：“你已经杀了你父汗还不够吗？还想对扶伦怎么样，他可是你的亲弟弟！”话音未落，“啪！”一声脆响落便在了她的脸上。

扶伦听得心跟着一揪，随即便听到赫哲喝道：“弟弟？他不过是你生的小杂种，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弟弟？你以为我真的在乎过他吗，那不过是做给那老东西看的，你居然还当真了？”

“你……”

“扶伦在哪里？”

“……”

听着这样的答案，扶伦再一度的呆了。他颓然的耷拉下了脑袋，神色一片黯然。他原本以为赫哲和他的阿娘、父汗一样，都是他最亲的人，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是如此的愚蠢，一直轻信着赫哲……

蜷缩着身子，他抱紧了自己，只觉得忽然之间好想念萧鸾和。

噩梦一旦开始了就不会轻易的结束，追问扶伦的下落无果之下，那赫哲越发的凶残，对着卓央夫人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听着外面激烈的动静，母亲痛苦的哀嚎，惊恐万状的扶伦强忍着不适的情绪就想爬出来。可他还没能来得及动作，只听到卓央夫人用沙哑的嗓音在喊着：“赫哲，你这个禽兽，你弑亲灭伦，你会遭到报应的！”

“报应？报应是什么？报应就是忤逆我的人都得死，报应就是我才是柔然的主宰，既然你相死我就成全你！”说着，一把将卓央夫人拽了起来，拔出一旁侍卫的刀子毫不留情的就冲她砍了下去。

收起刀落之间，没站稳的卓央夫人一个趔趄往前冲去，一下子便撞在了桌上。鲜血快速的涌出，随着她缓缓滑落的身子在地毯上晕染而开，那样的一片仿佛是盛开的曼陀罗花，妖艳得刺眼，带着那逐渐冷却的温度蔓延到了扶伦的掌心。

望着手掌上的一片鲜红，扶伦强咬着唇边不让自己出声，眼泪却瞬间布满了面颊，他无助的颤抖着，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绝望。

巴达尔罕可汗一死，赫哲的心腹们没有等到继任大典便已换了称呼。上前便就询问：“大汗，现在怎么办？”

狠狠的一拂袖，赫哲扔回刀子转过了身：“给我搜，我就不信他还能插着翅膀飞了不成。”说着，他便离开了卓央夫人的住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