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萧鸾和，燕飞卿一直没什么好感。也许是她那让自己十分憎恶的杀手身份，又或者因为她那太过犀利似乎总能将人看破的眼神，总之这个人他就是喜欢不起来。迟疑了片刻他走了进去，瞟了一眼桌面上的酒坛便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你的伤都没好，怎能喝酒？”

萧鸾和不在意的笑了笑：“人生在世不过匆匆，凡事瞻前顾后总要考虑那么多，那岂不是难得痛快？”说着，抱起了其中一坛笑问：“要吗？”说着，她直接将酒坛抛了出去。

方向对得正好，恰被闪躲不及的燕飞卿一把接过，抱着酒坛他愈发疑惑，望着萧鸾和却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对此，萧鸾和也不解释，只就兀自的撕开另一只酒坛的封口便就做了个敬酒的动作，而后开始自饮。

思忖了一阵，忽然想到了问题所在，燕飞卿冷声便问：“你看到了？”除了下午的狼狈，他实在想不出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鸾和也不避讳，点了点头。

顿觉得羞愤难当，心中很不是滋味。燕飞卿沉下了目光，便道：“所以，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嘲笑？为什么会是嘲笑？

放下了手中酒坛，萧鸾和十分不解的望着他：“嘲笑？不好意思，我既没那兴趣，也没那立场。我只想要一个可以陪我喝酒的人。”

燕飞卿意外一怔，却见得对方眸光清澈，神色淡然。一时间觉得自己似乎是做了小人，万分窘迫之下他转开了目光。

罢，不就是喝酒吗，喝酒便就喝酒！

放下敌意，他揭开封口喝了一口。酒水入喉，辛辣无比，却叫他惊讶不已，她的伤势才好了一点，怎么能喝这么烈的酒？

愣愣的望着萧鸾和他没问得出口，只就闷叹了一声，问：“换作是你，你会杀了他吧？”这个他指代的便是贾信，而只有每当想到这个人，他方才觉得可以抛开身份限制，能随心所欲是一件快事。

萧鸾和也不客气，直接道：“是。”

早已知道的答案，却也是明知故问的答案。闭着眼睛，燕飞卿抱起酒坛又灌了一口。酒水下肚没有能让意识模糊，却越来越清醒，便连着整个事件的过程都在脑子里打转。听着外面滴滴答答的落雨声却是别有一番愁绪，他终是敌不过内心的苦闷，缓缓道：“我本想救那位姑娘所以才会出头，可怎也没想到贾信不依不饶，强行将人抓走，还卖入了**……”下面的事情他无法再说下去，举起酒坛又是一阵猛灌。

虽说不了解事情的过程，但听得他们的争吵却也猜了个七七八八。萧鸾和眸光微动，陪着他喝了一口酒问道：“那姑娘什么来历？”

“南乡闹饥荒，她和她娘逃难而来，刚到洛阳她娘就病死了，她无钱安葬，便就在路边卖身葬母，恰被贾信遇上。贾信看她颇有几分姿色就要强抢，我看不过去才出手救的她，想不到……”

怎会又是一出这样没有新意的戏码，真不知该说燕飞卿倒霉还是走运。“如果你不出手，她会怎样？”萧鸾和问他。

怎样？这个问题他没想过，她就是一个弱女子，还能怎样呢？没有回答萧鸾和的问题，燕飞卿只就闷着头，抱起酒坛走到了她的身边又猛灌了一气。

燕雪瑶说燕飞卿太过于执着是非对错，现在看来他哪里是执着，简直就是爱自虐。

着实有些受不了，萧鸾和正色道：“你觉得是你害了她，可是你想过没有，即便你不出手，她的结局又能改变多少？就算没有贾信，那还有张信，王信，或者李信，就算给你机会，你认为你又能救几个这样的人？”

面对这样的疑问，燕飞卿皱起了眉头，有些惊讶，却见得萧鸾和指着桌上的蜡烛又问：“就像是蜡烛，点亮的时候，屋子里可以变得一片通明，可阴影也会随之出现。朗朗乾坤之下又有多少不公之事，你能一一摆平吗？”

平静的语调，波澜不兴的神色，一字一句却如风浪袭来，直击心底的某处。一时间被驳斥得哑口无言，燕飞卿一动不动的望着萧鸾和，就那么望着，满是讶异的望着……

说完，萧鸾和淡淡一笑转开了目光。说教之事非她所擅长，只因不忍看着燕雪瑶为他担心她才会如此，纵然她与他立场对立，但终归他是她救命恩人的哥哥，恩和仇，她一向分得清楚。

愣神了许久燕飞卿才缓了过来。他轻笑了一声，笑声中满是自嘲，枉他一心追求所谓的正义，到头来却不及一个杀手看得清楚，不过心头的苦闷倒是有了些许释然。平静下来，他问萧鸾和：“你呢，为什么要做杀手，是因为这个原因吗？”这个问题他憋了许久了，一直都没有机会问出口。

这个……

萧鸾和抚着酒坛沉默了一阵，神色有些恍惚：“我没你想的那么伟大。”

“可你只是一个女子。”

只是一个女子？

萧鸾和蓦地一愣，却似听了好笑的笑话一般抬起了头，从未有人当她是一名普通女子，他怎会这样想？然而看到燕飞卿那一脸的认真，眼底还满是疼惜，便如看燕雪瑶一般时却笑不出来了。生怕被这份灼热给化开，她逃避似的快速转开了目光。

这就是所谓的被关心了吗？

几不可闻的轻笑了一声，她将眸光投向了暗处。人世间最容易使人沉沦的东西，却又是最为负担的东西，原来就是这样的。曾经，她是多么的渴望，可惜啊，现在她不需要了。

原本温润的眸光逐渐的趋于冰冷，仿若被什么给冻结，很快便连最后一丝的笑容也都消失不见。萧鸾和冷冷望着前方，道：“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和你一样幸运，可以享受这个世界的光明，追求想要的正义。至于我……杀人便是我的宿命。”

冷漠的神情，瞬间变幻的眼神。就在片刻前都已经感受到了她心底的柔软，又怎会……

眉头紧锁，燕飞卿的疼惜之情愈深，看着萧鸾和整个人都怔住了。他不明白，是什么使得一个正当花季的少女看破了世情，要将自己的一生与杀戮为伴，她到底经历过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