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云这话也算是明知故问了。
因此青石答得极其白水和无辜:“回公子,我们在骑马,嗯,教兰丫头骑马呢。”
端云脸色阴的都快滴水了,也不废话,抬手指着青石,“你!下来!”
青石期艾了一下下,还是顺从地下了马。公子临走前明明说了,给他放一天假,这还没到时间呢,不过看公子的样子,摆明是邪性上来了,他要是还不知死活地顶嘴,就枉为第一小厮了!唉,公子也不知在哪惹来的邪火,怎么不长个眼地就烧他身上来了!
虽然二话不说地从了,虽然心里建设做得当当响,但青石的小眼神里还是透了丝丝缕缕的哀怨出来。
这下端云的脸色直接黑了。
“你还有话说?嗯?!”
青石哪还敢直掠其锋,忙垂下了头,从马旁退开几步。
兰兮见端云动了怒,脸色越来越差,才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便也按了马鞍准备下马,这时正巧听到端云一声吼:“还忤在这儿?”猝不及防间,兰兮的动作猛地一滞,双腿忽地就使劲夹了马肚子一下,那马受此一夹,毫无过渡地便扬蹄飞奔了出去。这一上来速度就不低!兰兮可谓一惊未平一惊又起,骤起的冲力令她一下子仰面倒下去,半个身子便摇摇欲坠地悬挂在了马背上。
青石惊呼一声,嗖一下就弹了出来,他同时双臂前伸,如老鹰捕食一般抓向马背上的娇躯,青石的轻功之好,连端云较之也逊去一二分,眼下这般危急时刻他又是全力以赴,当下那马纵了几纵,蹄还未完全撒开呢,背上忽地一空,人已被救下了。
“兰丫头!”落地后青石仍捉着兰兮的肩,神情紧张地摇了她一下。
兰兮心有余悸,轻喘了几口气,才冲青石摇摇头,又微微笑了笑。
青石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姿便放松下来,笑了笑,放开了兰兮。
只能说,青石好人有好报,他若再晚半刻松开握着兰兮肩的手,十之八九,端云会一掌将他震飞出去,原因嘛,邪火!
话说端云,察觉兰兮惊马的一瞬间他便动了,只是,可恨青石占了地利之便,轻功又比他强上那么一点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石……真是五内激荡啊!偏偏还发作不得,端云真真怄得想吐血。
回到霜院,兰兮回房歇着去了,青石被端云叫进了书房。
然后,一主一仆,一坐一站,共享一室静默。
直到青石一身寒毛齐齐竖起。
公子那什么眼神,好象在看着一只煮熟了又飞出锅的鸭子,正寻思是重新把它叉回锅里呢,还是直接弄上餐桌,真正是怪异无比,可怕得很。
“公、公子,您这趟出去,可是不顺利?”青石硬着头皮打破了沉寂,这话一出口,冷汗虽然也跟着飙了些,可心底里到底松快了不少,诡异的时刻,有声总比无声好,甚是甚是!
端云的视线在青石脸上转了一圈,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战五来了。”
“啊!”青石腰一弹,险些跳起来。
“激动成这样?不然明天派你过去侍候?”端云忽然勾唇一笑,似乎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公子……”青石眨巴眨巴眼,眼眸湿漉漉地望着端云,“青石谢公子疼惜!原来公子是因为要去见五姑娘,才放了青石的假,不让青石跟着,公子对青石真是太好了!知道五姑娘总爱……调戏于青石,便……”
青石此刻是一点不觉方才端云表现怪异了,任他是谁跟那位人妖不明的五姑娘搅和一起,还万事正常那才是大大的不正常呢。
还有,公子对他可真好。
青石竖起的寒毛一根根迅速无比地熨贴了。
端云看着心里更不爽了,“今儿长胜还被调戏了呢,照你这么说,以后爷去见战五就没人能跟着了,若是非让你们跟着,便是不恤下情了?”
“调戏长胜了?!”青石瞪大眼,声音同步放大。
“嗯。”
“那可真是……”青石猛地一击掌,苦了脸,又夹杂着一点点莫名的兴奋,他们“长青”这一帮人,长胜是硕果仅存的没有遭五姑娘荼毒的人了,他们还凑了份子向长胜讨教过,长胜收了银子,足足吊了他们三天,才憋出一句,大概是他生得太黑入不了五姑娘的法眼……如今看来,五姑娘根本黑白不忌嘛!回头得找长胜要回银子去。
青石转着心思,忽地又一跳,“公子,五姑娘不会来秋水庄跟咱们一道吧?”
端云翻了他一眼,“爷我又没傻,这样的麻烦自是有多远踢多远了。”
踢?那也得有那个能耐才行呢。
青石耸耸鼻子无声地哼了下,表达着他的不以为然,以及拭目以待走着瞧等等意思。端云心里正想着别的事,他不知是没留意青石,还是懒得同他计较,只道:“你一会儿找些药膏药粉出来,着人给送到八音楼去,也别给太多,够十来天用的就成了。”
青石面上闪过一丝了然,每次公子都是用这招对付五姑娘,偏偏那一个次次都买帐。冤孽呀,也不知他俩哪个是道,哪个是魔了都。
“听说,你想让兰姑娘随我们回云城?”端云又道。
青石怔了怔,回过神来后忙点了点头,悄悄抬眼看了看自家公子的神色,嗯,倒不像是要反对的样子,趁机便进言:“兰丫头本也是没了法子才进的秋水庄,偏又好死不死地掺进了那些事,以后怕是再难在梧州城立足了,奴才斗胆,便应承了替她向公子求个恩赐,允她随我们一同离开。”又瞅一瞅端云,揣摩着道,“若是公子不耐烦理这些事,那便只将她带离此处便好……”
端去却未置可否,脸色不阴不阳的坐了好一会儿,忽而语气淡淡地道:“兰丫头?谁让你这么叫她的?”
“啊?不这么叫,那该怎么叫?”青石为难地抿抿嘴,“难道叫她名字?那也生疏了些吧。”
“咔”!端去折断了一支笔,随手丢出去,又道:“你为何这么帮她呢?”
公子这是在问,帮兰丫头的理由?
青石迅速酝酿了下情绪,柔了柔面部表情,道:“公子就当……兰丫头她是我看中的媳妇儿吧!”
“媳妇儿?”
“咔、咔”,又断送了二支笔。
青石见怪不怪,平素端云高兴不高兴都爱摔个东西捏个玩意的,遂再接再厉道:“是,奴才看兰丫头挺顺眼的。”
“哗”,断笔飞出去。
“她也看你挺顺眼的?”
青石嘿嘿一笑,下巴微扬:“奴才别的本事或许没有,人缘却是一等一的好。”
端云抬起眼:“她也这么觉得?”
“可不是!公子您别看兰丫头平日总笑笑的对谁都挺亲切的样子,其实她心里远近亲疏分得可清哩!”
端云将笔筒扣在桌面上,终于耐心告罄,虎着脸道:“青石,你给本公子记住两件事,第一,自此以后少管兰兮的事;第二,将心思多放在你家公子我的身上的。”
青石愕然地张大嘴巴,心里发出一声低鸣,要命了,公子吃醋了……看着自家公子那幅装作不在意,实际上却在意得不得了的又失落又别扭的样子,青石本就多感的心肠越发软成了棉花糖,暗下决心,在公子结束孤家寡人的境况之前他也绝不成亲,并且,时时刻刻完完全全以公子为先,绝不让他有丝毫的受了冷落之感……
兰兮晚膳都没用,早早的便歇下了。
日间在马上那么一惊,其实并不算特别严重,时间又短,可后来她在房中坐着,那种悸然的感觉却丝丝缕缕绵延不绝。
很不踏实,慢慢地,头也痛了。
晚上,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很长很长,画面却单一又短暂,都是她从马背上堕下来,翻落下山崖。
顷刻间,是切肤又彻心的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