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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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之后。

赤峰焰宫,毒殿。

随着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一道清盈的身影停在了蛇池边,她静静地对着蛇池看了有那么一会儿,仿佛笑了笑,忽而出手如电捞起一尾通身赤亮的蛇。这蛇约拇指粗细,落入素手之中那蛇信子一下子便吐得老长,似要将侵袭者吞吃入腹一般,只可惜这厢信子方出,那厢已被纤纤两指掐住脑壳,随即一根银针落下,顿时蛇目暴睁,蛇信子猛地往外一撩竟生生就此定住了。

兰兮轻笑,将手中的圆口瓷瓶凑上去。

稍顷,银丝般的唾液缓缓地在鲜红如血的蛇信子上浸出,最后聚成小小一粒银珠滴入瓷瓶。

如是几番。

再一次扬手,将又一条已委顿的赤灵蛇抛回蛇池内,兰兮取出塞子扣好瓷瓶。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身后忽然有人说话。

兰兮转身,恍若未见未闻,径自往外走,步履从容,神态自若。

“我替你送信,你只须告诉我一件事。”

被人拦住去路,兰兮的目光终于落到来人身上。

看着眼前的女子,体态妖娆,有着媚惑众生的美貌,这么多年,岁月似乎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兰兮目光渐深。

若说焰宫之中兰兮最恨谁,当真非药尊姒水莫属。

“下山前的最后几年,我常常想着一件事,你猜是何事?”兰兮淡淡望过去,极淡的语气,却带着隐藏的锋刃。

姒水似怔愣了下,随即红唇勾起,状极愉悦地道:“不是想着如何逃命么?”语音一顿,进而惋惜般地啧啧作叹,“可惜了,那个孽种出挑的样子本尊无缘一见,不然……”

人说蛇蝎美人,这姒水岂止是如蛇蝎般毒辣,更兼是满身的龌龊肠子!

兰兮气笑了,望着姒水泠然缓声道:“逃走的事只需仔细筹划,倒无须多想。而另外一件事,虽说多思无益,可我总是止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想——我想,姒水,你怎么就不死呢?成天这么恶心人,老天怎么不收了去?你这张脸,我看了真心……连隔夜的饭都想吐出来。”

姒水脸色微变,只一瞬,便是颔首娇笑道:“我早说了,这赤峰上还没有人不想我早点死的,为啥呢,女人嫉妒男人哀怨呗。原本呀我还有些儿拿不准小九你,谁不知道小九整日里无悲无喜跟小老太太似的……”姒水失笑般地摇摇头,笑容越发甜腻,“如今我可算圆满了。小九,你得承认,饶是你眼下颜色好了,在本尊面前想必也自觉讨不了好去罢,这话听着真是酸……”

“我还真是有些佩服你了。”兰兮知道姒水这一番话虽有真有假,但有一点却是真的,姒水是真心以为自己会嫉妒她,这倒不奇怪,因为在姒水的认知里,同行必定相忌,同为美人自然必须相轻相嫉。索性,兰兮直言,“六年前,你掳了个少年上山,后来他被扔下九死涧,这事你还记得么?”

要说姒水掳上赤峰的人不在少数,其中绝大多数最终都不得善终,那些人对于姒水而言如过眼云烟一般,难得占有一丝丝记忆。只不过,那些人之中死后被扔下九死涧的,却只有一个。所以,姒水几乎立刻便记起来了,却微蹙了眉头,不知兰兮忽然提及那少年却是为何。

姒水疑惑不解的样子一下子激怒了兰兮。

若非此人荒淫无耻,夙怎会遭此大难,一朝枉死而尸骨无存!

兰兮眼中陡然暴出的冷厉令姒水心中微惊,姒水是何人,既妖且精之人,连喜怒无常的宫主之心思亦惯能揣出个七八分,观兰兮此时言行,虽出乎意料却也并非无迹可循,因此不过转瞬间姒水心里已有了计较。

“你说那个小子呀,本尊自然记得,还记得颇真切呢。那么个俊秀小子,本尊还没来得及尝尝味儿他就那么没了,还死成那般难看的样子,不瞒你说,现在想起来,本尊心里还一揪一揪直犯恶心,嗳,也难受……”姒水唇含风情,恍若未见笼在自己身上的冷光,抿唇一笑,兀自和煦,“你道本尊还没吃到嘴里,怎么就允他死了呢?”

兰兮敏感地察觉到姒水语气中的那一抹阴沉,心下蓦地一沉,夙假死之后即被当作死人抛下九死涧,而后也没传出什么来,也就是说焰宫的人包括药毒姒水对于夙假死之事都不知情,可姒水此刻话中有话,莫非当年之事竟另有隐情?

随即,姒水说了句令兰兮吃惊的话。

“本尊向来怜香惜玉,若非宫主横插一腿,那样的美人在本尊手上又怎会香消玉殒呢。”

“宫主一向不理这些‘俗务’,你当我不知?”兰兮冷然回道。

姒水笑,妖妍的脸上有种漫不经心的傲然。

兰兮一下子便懂了,姒水此言非虚。姒水,根本不屑于对兰兮这样一个在她眼中等同于死人的阶下之囚说谎。

“是宫主要他死?”兰兮慢慢问。

“自然不是,她怎么舍得——”姒水尾音拖长,如愿看到兰兮脸色微变,脸上笑意愈浓,话锋一转,“你可知那少年的相貌长得与谁肖似?”

不待兰兮作答,姒水悠悠然道:“那少年与宫主的心上人有八成相似……”

宫主的心上人?

兰兮身子猛地一震,不可置信般地盯向说出这样骇人听闻之事的人。

“宫主的心上人是谁你知道吧?”姒水再接再厉。

宫主深恨小玄,皆因小玄的娘亲抢了其心爱之人,或者准确地说应该是,宫主的心爱之人倾心的人不是宫主,而是小玄的娘亲。

小玄的父亲,正是宫主心上的那个人。

兰兮目光森森地看着姒水,不言。

“你果然知道。”姒水脸上的笑容淡了淡,“你该庆幸,那个孽种肖母而非肖父,不然那么几年,都够他死几百遍了。”

“依宫主的行事,应该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不如死才对,怎么会就那样让他轻易地死了?”兰兮道,“再者说了,就算你说的没错,那少年与宫主心上人肖似,可那又如何?如今人都死了,枯骨未存,说他似谁不似谁的又有何意义。我提起他,不过是想告诉你知道,当年我通过密道进去过蛇室,与他成为了朋友,所以深恨你,若非因你之故,他如何会命丧于此!自那时起,我便深望你早死。”

兰兮这一番话,虽说言之未尽,却尽是实话。

听到“密道”二字,姒水细眉微挑,对于兰兮对其毫不掩饰的恨意浑不在意,末了谑笑开口:“你因着密道逃出生天,却又因着密道落回虎口,还因为密道交着了朋友,恨上了我,还真是难分难舍的缘分呢。”

蛇室那里守得比铁桶还要坚固几分,里面囚的人却凭空消失,除了借助密道,不作他想,所以,兰兮等人离开之后不久,密道便被找了出来,这在焰宫几乎不曾引起轩然大波,宫主乍见之下,赤焰掌挥出,包括蛇室在内,坍塌了好一大片,宫主自身也在内力反噬之下受了重伤,修养了近一年方好,“密道”二字从此便成了焰宫第一大禁忌语。巧的是,那日赤焰忽然出现在罗衣巷的宅子里,也是得益于一条密道之功,至于那里为何会有一条密道,兰兮猜,大概正是侯府里那位“老夫人”的手笔。

“我倒不觉得这里对我而言是‘虎口’,如今我已非当初那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小九,而是堂堂长宁侯府的少夫人,亦是绝谷弟子,长阳贺兰氏是我外家,镇北将军府是我娘家,宫主若想动我,恐怕得先掂量掂量焰宫这山头够不够大埋不埋得了我这身骨头。”兰兮淡淡笑道,“何况我此番与宫主之间有赌局之约,我若赢了,自能安然无恙下山,药尊尽可以不必替兰兮忧心。”

姒水眸中划过一丝不耐,谁耐烦替你忧心!

眼见这话题越兜越远,药尊大人的耐性几近用罄,终是带了些冷然道:“审时度势是聪明人方做的事,你觉得宫主一旦发起雌威来还能算是个聪明人么?还想着输赢呢,你就是个蠢的!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你真以为她大费周章弄了你上来,是为了跟你争个胜负高下啊?笑死人了,你以为你是谁?你就是一个香饵,掳你回来是为了钓大鱼呢!”

“……这话怎讲?”兰兮显得默然。

“那孽种与你手足情深,知道你被掳定会来救你,儿子来了,他老子还会远吗?等鱼儿上了钩,你这饵的作用也算是没了,以宫主的性子,必定第一时间杀你泄愤。你可能不知道,这两三年,宫主最‘惦记’的人可是你。”姒水意味深长地看了兰兮一眼。

姒水说的这些兰兮先前倒未曾想过,赤焰既能找到兰兮,必然也能知道小玄去了哪里,自然也知晓了小玄父亲是何人兼在何处,她若有心,直接找去云城岂不便宜?

“这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兰兮不以为意,绕开姒水欲离开,姒水的声音追在身后响起,“你真不要我替你送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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