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兮还是很郁闷,思绪有些纷乱。
她好几次给小玄喂药,都是口口相哺,那时也是两唇相接,她的舌甚至要探入他口中,递了药过去,还要去触碰召唤他,敦促他吞咽,这样的事她做起来除了生疏些,其它方面倒同用勺子给他喂药喂水没多大分别,她可以做得有条不紊。
可是,方才与端云,却有很不一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她有些不喜欢。
兰兮不觉皱了皱眉,也许是经历的关系,从来,她都不喜欢脱离她掌控的事物,她希望自己可以时时保持淡然,淡然以对一切的事,和人。
而且,他为何突然要亲她?她虽然于世俗的那些礼节不太通,却也知道,他这么做实是逾矩了,唐突了!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兰兮寻思完,淡声道。
她会这么说,是因为亲都亲了,她再问什么“你为什么要亲”之类的也于事无补,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讲好下不为例更为实在。
端云却还是有些身心皆飘在天上的感觉,闻得兰兮这么一句,仍然春风含笑的眼眸便转到她身上,故作不解,“不许哪样?”
换作别的姑娘,听到这样装傻的问话,肯定是含羞带恼地红了脸,就算不捂着脸跑掉,还留在原处的至多也就能再虚张声势的娇嗔一二,可兰兮是谁,那是个实心眼的,当她把这当作一件事去做了,那就一定是就事论事的,这会儿,只见她明澈的眸子望向装傻的某人,毫无忸怩地道:“不许再碰我的这里。”说着,莹白的指尖极有配合度地按在了水润的红唇上,这红白相映的美景,立刻引得端云眼中光影一闪,差点又扑了过去,却是在触到兰兮的眼神后,哀怨地顿住了。
瞧这丫头那神色,虽不如惯常的那么清淡,可也远没有他想看的娇羞,她眼底隐然浮着的,是些怏然,端云不觉叹了口气,自己的魅力还真是有待提高啊!不过转念想想,他还真想象不出兰兮娇羞的样子,她就不是会作寻常小女儿态的人!
她这个要求他当然不能答应,可也犯不着同她讨论。
但端云不说话,兰兮就当他知悉了,既知当守。
这事儿,就在一阵短暂的静默中各认各的主张告一段落。
恰在这时青石进来请示了,“荷香榭出事了,太夫人请公子即刻过去。”
“何事?”端云问得有些漫不经心。
青石迟疑了一下,似乎在忍着笑,“陌大小姐与司二小姐……打架了。”
“谁先动的手?又是谁赢了?”
“似乎是陌大小姐,先动的手,又赢了。”
端云挑了挑眉,视线从兰兮脸上缓缓扫过,神色间忽然带了些雀跃,“走,咱们去看看。”
早在青石进来,兰兮便不着痕迹地退到了他身侧,同端云隔开了一定的距离。
若是可能,她倒想告退了,可他既是去荷香榭,岂容得她自行前往,兰兮只得跟着。想着,到时候她就留在外面,不随端云他们入内,这样既不违苍宛儿的交待,又会少一些是非。可是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到了才知道,众人竟是聚集在荷香榭外面,又因为有假山挡着,她看不到那里的情形,待绕过假山要避已来不及了。
原因是,司二小姐司长聆被陌梧桐推倒在地,扭断了脚,此刻正原地坐靠在贴身丫鬟的身上,一张雪颜正是颜色雪白,布满痛色,她身边还有位四十岁左右的贵夫人,正面带焦灼地替她拭汗,不时地柔声宽慰她一两句。
而始作甬者陌梧桐陌大小姐则很嚣张地在站在一旁跳脚,“长耳朵,你真不要脸!我就轻轻推了那么一下,完全没有用力,你怎么可能摔倒,还扭断了脚,谁信啊!分别是你故意弄断了自己的脚,想要陷害我!”
太夫人站在司长聆身侧,面对着陌梧桐,听了她的话,便眼含威严地摆了摆手,示意她莫吵,然后看向刚刚到的端云,“药带着吧?你过来帮司家丫头看看。”
此话一出,众人反应不一。
苍宛儿迅速垂眸,掩去眼中那抹异色。
陌梧桐瞪眼结舌,看看司长聆,又看看端云,然后又愤愤然地要跳起,被身旁的金叶给奋力拉住了。
司长聆则忍痛抬手拉了拉身畔的母亲,冲她摇了摇头。
司夫人安慰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起身冲太夫人施礼道:“多谢太夫人疼惜,只是,这大夫算着也该到了,倒是不必麻烦世子了。”
虽说事急从权,但说到底伤了脚也不是有碍性命的事,早一会儿治与晚一会儿治也就是少疼或多疼一会儿的事,并不是多大的事。而太夫人让端云帮司长聆看伤,便有了几分耐寻味之处。太夫人此举,可以说是给了司家某种暗示或承诺,这看伤治伤,总少不了有肢体接触,而两个当事的少年少女又正有议亲意向,如此一来有些事便顺理成章了。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太夫人的试探之举,毕竟,事急从权,便是端云替司长聆正了骨捏了筋,那也是行医患之事,也没有说一定要负责什么的,反而司长聆方面如何应对,却能让人瞧出些东西来。
太夫人的确是在试探,或者说在逼迫,可她算计的人是她的孙子端云。
“你莫多想,我这孙子倒也通点医术,既然来了总没有眼睁睁地看着聆丫头受苦的道理。”太夫人温和地驳回了司夫人的话,尔后看向端云,“还愣着?”
端云却偏过头看向兰兮,以目相询。
兰兮知他意思,便轻轻点了点头。
端云便道:“你去帮她瞧瞧。”
兰兮便由端云身后出来,顶着众人深浅冷热不一的目光,走到司长聆身边蹲下,看也未看司长聆一眼,便伸手按在了她的脚腕处,才一碰上,司长聆便压抑着痛声抽搐了一下。
“聆儿!”司夫人俯身握住女儿的手,轻声道,“你忍忍,很快就不疼了,再忍忍……”
脚上又被按了几下,司长聆倒忍着没有再动,不过从她又白了几分的脸和咬紧的牙关,众人亦不难看出她所承受之巨痛,
兰兮按完了,抬头看着司长聆道:“可否让我把一把脉?”
司夫人一时急道:“可是有何不妥?只是扭了脚啊……”
兰兮只是神色温和地看着司长聆,并不答话。
司长聆恹恹地伸出了右手。
兰兮的手指搭上司长聆的腕脉,短短一瞬即放开,然后起身退回端云身边。
听到兰兮说要把脉,端云已知事有蹊跷,待兰兮回来,便默契地附耳过去。
兰兮便低低说了几句话。
端云听完,目光第一次落在司长聆身上,而后又扫过陌梧桐,神色冷凝。
众人见此,面面相觑。
司夫人焦急地看向太夫人,又看了看端云,终究忍下来,没有说什么低了头轻声安慰女儿。
“端儿?”太夫人眼风扫过来,暗含警告。
这是怀疑端云在故弄玄虚。
端云面色沉了沉,按兰兮所说,司长聆脚上的伤并不严重,只是轻微的扭到筋,按理说是不会有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痛的,可她那冷汗涔涔的样子又不像是装的,待兰兮替她把了脉之后,即确定了她那痛是哪里来——她服了会令腹部绞痛的药。
那么问题就来了,司长聆由始至终都只是说脚伤了,压根没提还有其它的病症,很显然,她故意隐了下来,也就是说,她脚伤不重,却利用腹痛做出其痛无比的样子,让人相信她的脚真的伤得很重。若非能诊出她服过致腹痛的药,以此佐证,恐怕便是神医国手,也无法强自断定她的脚伤之痛甚为轻微,毕竟她的脚伤了是真,极痛也是真,陌梧桐这个哑巴亏便吃定了。而显然,司长聆是有备而来,只不知,她是遇到了陌梧桐的挑衅从而顺水推舟的呢,还是一早便准备好要来陷害人,而她欲陷害的人正是陌梧桐呢,还是别的人?
“你倒是说话呀,她到底怎么了?”陌梧桐按捺不住,大声冲兰兮嚷道,还狠狠地瞪了眼,加了些她自认为兰兮会懂的威胁。
端云心里计较一番,有了主意,便瞅着空子给太夫人使了个眼色。
太夫人神色不变,却悄悄地回了个手势。
意思是,让端云自主行事,稍后汇报。
端云便道:“小兮,拿最好的药替司小姐将伤治好。”他只说是伤,没提脚字,这意思是让兰兮将那腹绞痛给她治好了,待治好了腹痛,他倒是想看看,那司长聆又待如何。
而此时,秋氏与苍宛儿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极其不平静。对面的跟在世子身边的那个丫头,别人不认识,她们却是认得的,她可是她们将军府的丫鬟!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不见,她竟然跟世子一起出现,还俨然一副熟识的模样,行事间那份默契太明显了。而且看她的样子,也是懂医术的,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出现在将军府里,做了一个粗使的丫鬟,后来还寻摸到苍家少爷身边去了,她到底是何人?又意欲何为?她与长宁侯府、与世子有何牵扯?如此种种,当真令她们忧心得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