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汽氤氲的浴池,梦忆魂不附体就宛如一个空心人,女婢将沁着玫瑰香气的热水浇在她的肩头,酸痛不堪的身体恢复了些力气,然而她的心呢,在一片茫茫的空白里始终充满了无力感。
陌生的痛觉提醒着她,自己已经彻底是东陵君的女人了。她不知该作何心情,不甘?还是认命?
清洗后,她换上了纯白的滚雪纱衣,不施粉黛的芙蓉玉~面皎洁的宛如云中仙子。梦忆回到了房间,回到了她无法逃脱的宿命里。
东陵君还没有睡,坐在床沿边,似是在等她。幽暗的房间,他的气息冰冷凝滞,有危险埋伏在黑暗里蠢~蠢~欲~动。
待她走近,他拾起了一个洁白无瑕的帕子,大力的抛到了她的脸上。梦忆一愣,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定国侯府的小姐居然是具残破之身!”他残忍的说。
梦忆一愣,顷刻间天打五雷轰!
去年,她去陪将要出嫁的表姐,听喜婆说过那么几句,她依稀记得完璧之身是会在第一夜落红的,而这张帕子这么干净,没有任何的痕迹……可是怎么可能?不可能啊!
“东陵君……我……我是清白的!”她噗通一声跪下,膝盖发出撞击大理石地板的一声巨响,然而她感觉不到痛,她被一只无形的铁手紧紧的箍~住了脖颈,她很清楚如果得不到东陵君的信任代价是什么,不仅是她自己清誉扫地,更会连累母家抬不起头来!
如若,如若她不是这么在乎母家的声名,也许她早就勇敢的与殷少卿私奔了。
“清白?那为何这个帕子会这么的干净?”东陵君声音嘶哑,没有预期的狂暴愤怒,反而冷静的可怕,更让人感觉压抑。
“我不知道,可我真的是清白的……”她仰着脸看他,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一滴接着一滴的落下,一颗宛如娇蕊般的心就要抖散了。
“本王会直接将这帕子递去盛家,是不是清白自有世人评断。”东陵君气势猛烈的站起来欲走,青面獠牙阴森诡异宛如吃人不吐骨头的罗刹恶鬼。
“东陵君……”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她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在这一刻她仿若变成了另一个人,绝望、悲愤、卑微、走投无路,他已经将她逼到了死角。
“放手!!!”他故意凶狠,想要提醒自己不要心软。
“我是清白的,求你……”
“放手!”他咬牙切齿,恨自己竟会该死的不舍。不!他不能够被她的眼泪影响,她也不过是个肤浅的女人,恋的也只是那张俊脸。思及此,他横着心径直往前大步流星的跨着阔步,而她仍旧不肯松手,跪在地上硬生生的被他拖行了好几米。
“东陵君……”她撕心裂肺的痛哭着,细嫩的小~腿和手背在拖行中磨破了皮,迅速的渗出了血来,半湿的乌黑长发委顿的垂在地上。哀绝!她宛如一朵饱经摧残的花朵,连唇都褪尽了血色,心中急愤的汹涌着山穷水尽的悲恸情绪,这样的折磨她难以承受,足以毁掉她的世界,急火攻心,她无助的颤抖着,“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请你杀了我吧!”
她的容颜脆弱凄楚,满眼都是漆黑的绝望。
极剧激烈的情绪远远超过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她来不及多求他两句,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一个郁闷冗长的梦境。在梦中,她无声的走着,周围有很多人,他们都是影子。她的心里闷闷的,仿若要下雨了。也不知走了多久,仿若永远都没有尽头似的。
“荡~妇!”有人突然骂了一句,她疑惑的转过身,然后那些影子全部积聚了过来,变成了一大~片遮天的阴影。
“荡~妇!”“不要脸!”“她爱上了自己丈夫的部下!”“定国侯府竟出了这样的女儿?”“哈哈哈,笑死人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定国侯也必定不是什么好人!”“欺君罔上啊!”“我呸!”
她逃无可逃、躲无可躲,她拼命的摇头,却无法否认自己把心给了别人。哀绝,五脏六腑也仿若全都被急火烧成了灰烬。
“定国侯府令亲王蒙羞,罪无可恕,斩立决!”
阴影迅速的撤去,梦忆惶恐失措的看到了爹爹、娘~亲……他们盛家一大家子全都身穿缟素,戴着枷锁跪在地上。那行刑的人缓缓举起锃亮的大刀,刀光阴森寒冷,举刀的人青面獠牙,宛如罗刹恶鬼!
“啊!”梦忆惊叫一声,摆脱了噩梦猝然坐了起来!她大口的喘息着,惊魂未定。虽然这只是个梦,但是她知道现实也将同样的悲惨。
窗前,逆光的站着一具身影。
那抹背影高贵而静谧,透着难以言述的含蓄与忧郁。是殷少卿?
背影缓缓的转了过来,梦忆背脊一僵,看清了他青面獠牙的野兽脸孔。
是不是人脆弱的时候就会格外想念那些对自己好的人,她居然将东陵君错看成了少卿。
眼泪再一次滚落,她全身都像折断了一样的疼。
“落红的事到此为止,我不追究了。”
嘶哑的嗓音,声带断裂般的呕哑。语罢,东陵君疾步离开了她的房间。
梦忆先是一愣,被绝望占满的心总算缓缓反应了过来。东陵君说不追究了?他信她了?还是因为什么?她混沌的大脑无法再做任何思索,被灭顶之忧惧苦苦压抑的心总算能透一口气,她微微启唇,转瞬便无法自抑的失声痛哭了起来。
透过溃堤的泪水,她看到自己受伤的手背和小~腿已经被抹上了药膏。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东陵君是有照顾她的。她的眼前晃动着那张青面獠牙、目眦尽裂的骇人面容,他的确阴郁诡谲,却放了她一马,放了他们盛家一马。
压抑着痛哭,良久,久到天际又重新亮了起来。梦忆意识到又过了一夜,这一夜里他没有来找她。
梦忆洗干净满是泪痕的脸,坐到了镜台前梳妆,她的镜台也是肃穆的黑色,用金线精致的勾勒了芙蓉花的图案。一双纤细的玉手执着梳篦穿过如云的乌发,她的双目红肿,却令素容更添了凄凄迷人之感。轻扫蛾眉,淡染胭脂,简单打扮后她往门外走去。
她推开沉重的镶嵌着黑色玄铁的大门,有两个女婢候在门外。她们见她出来,并无任何的表情,只是蹲下恭敬的行礼。
“起来吧。”她张口,才发觉在连续两夜的痛哭哀嚎后,声线已经沙哑不堪。
女婢无声的站了起来,微微垂首避免与她对视。
“东陵君呢?”她沙哑着问。
两个女婢站着,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想到了什么,更具体的问:“他在书房吗?”
两个女婢点了点头。
“带我去,好吗?”
两个女婢对觑了一眼,转过了身去,往走廊的另一头走。梦忆拖着一瘸一拐的脚步,跟在她们的后头。她的目光既脆弱,又充满力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