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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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啊你再怒不可遏就直接拿脸去撞,反正你成天里戴着个面具有没有脸都是一样!”嬉皮笑脸说这话的人叫白玉熙。

白玉熙的父亲是江湖上名噪一时的神医,母亲则是西域最厉害的制毒高手,他医术高明,性情闲散不羁,对东陵君一见如故便赖着不肯走了。他替东陵君受伤的手上好药,披散着长发,玩世不恭的取笑着他。放眼这天下,如此胆大的估计也就此一人。

“怎么不说话?在想你的小娇妻吗?”白玉熙一双桃花眼噙着温暖如春的笑意,妖冶的容貌竟比女孩子还漂亮。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东陵君瞪了他一眼。

“瞪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白玉熙一张俊脸紧紧的贴到那张青面獠牙的罗刹面具上,“你喜欢上她了?”

“胡说!”他拒绝承认,抬手推开他。

“不是吗?如若不是,你根本就不用把她带回来,用殷少卿的身份引她私奔,盛家就直接身败名裂了!”

“这个计划看起来强悍,实则漏洞百出。借私奔的名义治罪了盛家,难道就不用治罪‘奸夫’吗?”

东陵君冷静的分辨,白玉熙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所谓的奸夫不就是他自己吗?

又吃了东陵君一记白眼,白玉熙清了清嗓子,佯装作正经的继续问道:“就算这有理,可为何不借刺客之手在竹林里杀了她?女儿刚出嫁就殁了,也够那盛老狐狸伤心的了吧?”

“如此一来,帝君必会深究。何况若是盛梦忆死了,一个办事不力的统领又有什么理由在将军府住一宿?”

“这也算你有理。可你既已经替换了帕子,斥她没有落红,为何不将此事闹大,让盛家颜面扫地?”

“盛梦忆看似柔弱,却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她当日已有了寻死之心。若是她以死来证清白,只怕我们会引火烧身。”

“嗯,也有理。”白玉熙点着头,将刚刚烧开的滚烫热水浇在茶杯里,原本卷曲圆结的冻顶乌龙立马沉浮、舒展,醇厚清明的茶香四溢。

东陵君望了望丢在地上的那条手帕,那条盛梦忆流着委屈的眼泪替他包扎伤口的手帕。他不禁扪心自问真的只是这样吗?

再一抬眼,白玉熙那大大的笑脸已经伸到了他的面前。该死的!他吓了一跳,他真希望自己没有如此快的镇定下来,他该拿热茶泼他的脸!

“要不,我牺牲点色相替你去勾引她?”

“你敢!”东陵君倏忽生起了气来,“现在她已经是我的正妻了,你想害我成为世人的笑柄吗?”

他说服了白玉熙,也说服了自己,他拒绝深想那真实的原因。——他不愿意她受那样的算计,他在偷偷的保护她,他也害怕她真的会爱上别人。虽然从现实的意义来讲,有一个殷少卿,她已经背叛他了。

梦忆又病了,她的日子过得太压抑苦闷。每日里要不就是寂寞的坐上一整天,要不就是被东陵君吓得心魂俱裂,怎能不病?

在她病的最沉的这几日,东陵到了两位贵客,一位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婷郡主,另一位是差一点与她结下姻缘的清涟君。

“见过七哥。”清涟君又被誉为『青莲君』,他举止高雅,俊美倜傥,唇红齿白,如莲般君子德仪,曾有传言,这清涟君若是早生几年,恐怕天下之主非他莫属。

昏暗空旷的殿堂上,东陵君缓缓抬起头来,如此诡谧幽微的光影下,他的罗刹恶鬼面具栩栩如生,吓得青婷郡主径直尖叫了一声。

“十二弟。”东陵君声音冷淡嘶哑,声带断裂般的呕哑。

“原来传言都是真的!”青婷郡主拽了拽清涟君的衣袖,小声的嘀咕着。

东陵君冷笑了一下,注意到清涟君一直面色从容,神色无分毫的波澜,他这个十二弟,不简单!

“闻七哥大婚,弟弟与青婷郡主又正好路过东陵,便突兀的前来叨扰,望七哥见谅。”

“东陵鲜有人至,又是阴鸷之地,贵客久留不祥,今晚用了膳就走吧。”

才两句话就下了逐客令?青婷郡主咽了一下唾液,她看到东陵君那张脸就心悸恶心。好在她也不是真的来看他的!

莫说王侯将相了,哪怕是民间的富贵人家请人吃饭,至少也有个丝竹管弦吧?东陵君的这顿饭倒好,静悄悄的,他这个主人不说话,布菜的女婢们也悄无声息,令人后背一阵阵发冷;环顾这偌大的房间,空荡荡的,只在中央摆了一张方桌;角落里立着四柄鎏金青铜鹿灯盏,却映照得整个房间更加昏暗诡秘了。

”夫人到……”

伴随着浮夸的一声,东陵君鸷猛的抬起眼睛,只见那该死的白玉熙嬉皮笑脸的将盛梦忆带来了。他带盛梦忆来做什么?

仿若是读懂了东陵君的眼神,白玉熙瞄了一眼清涟君,东陵君旋即会意,这杀千刀的白玉熙是来看热闹的!

“见过清涟君、青婷郡主。”梦忆声细如丝,清雅的行礼。东陵君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讶异的发觉她的脸色很不好,怎么她病了他却不知道?

“见过七王嫂。”这个七王嫂差点就嫁给自己了,清涟君因此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她不娇不艳,目光清澈,袭着几分病态,弱柳扶风般,气质更是犹如空谷幽兰。可惜了……

“咦?上次见你还粉雕玉琢般,怎么才十余日就如此憔悴?”青婷郡主口无遮掩的问。

梦忆微露尴尬,刚欲答话,只听东陵君冰冷刺骨的声音切了进来:“坐!”

室内的温度再次骤降,梦忆轻咬下唇,惶惑的微提着裙裾在东陵君的身边坐下。

青婷郡主不禁侧目,暗暗揣度这盛梦忆到底受了他多少折磨。

女婢又上了一轮菜,席间气氛沉闷,白玉熙站在一旁,眼睛却不安分,他将清涟君从头细细的端详到脚,他对这个“莲花贤王”可是好奇已久了。

“你是谁?”青婷郡主放下象牙箸,目光落在白玉熙的身上。这个男人竟生的比女子还清秀?想不到东陵君自己生的丑,部下倒是一个个的俊美非凡!

“在下白玉熙,是东陵君的御用大夫,兼军师,兼私厨,兼管家,兼泡茶的……”

“噗嗤!”青婷郡主没忍住笑了出来,她饶有趣味的看着白玉熙,他不说话的时候清逸俊秀,眼波流转的时候却有一种妖冶的艳绝。所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述的就是这样的人吧。

因为白玉熙的“搅合”,青婷郡主一下子就放开了,她大喇喇的说:“表妹这次来,其实是想向七表哥讨个人。”

东陵君并无讶异之色,他不搭腔,阴诡的面具隐在烛光的阴影里。

“他叫殷少卿。在海上的时候,表妹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不行。”嘶哑的声音,透着毋庸置疑的冷与决绝。

“为什么?!”青婷郡主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是个被宠坏了的高贵娇小姐,莫说是要个人了,就算她要天上的月亮,也有大把的人要替她去摘!她没有办法接受被拒绝,何况她心心念念想着殷少卿,对他已经是志在必得。

“启禀郡主,殷统领他这个人笨得很,脾气又硬,只怕会惹郡主心烦啊!”白玉熙说。

“我不介意!他人在哪儿,我要见他!”

白玉熙看了一眼东陵君,心一横,胡诌道:“殷统领不在,他回乡了,他老婆给他生了个儿子!”

“什么?!”青婷郡主瞪大眼。

梦忆也手一抖,象牙箸落了一支掉到了地上,“对不起。”她的整张脸煞白,嘴唇发麻,小声的道着歉,想要去捡箸来化解那猝不及防的心痛。

“可他说他尚未娶亲啊!”青婷郡主不依不挠的追问白玉熙。

白玉熙有恃无恐的继续瞎编道:“他确实没娶啊!是那个女人自己送上门,死皮赖脸的要给他生儿育女!”白玉熙看穿了梦忆的失魂落魄,若有所指的讥诮道,“殷统领这个人很讨女人喜欢的,就连一些有夫之妇啊也不知廉耻的往上贴呢。”

“够了!”东陵君终于开口,不知是不是这副面具的缘故,虽然他并未发怒,却让人不由得感到森然的骇意。

“谢谢款待!告辞!”求而不得,青婷郡主一股不顺心的无名火烧着,气急败坏的站起来离席而去。

清涟君旋即也站了起来。他说了什么梦忆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的和煦和眼神与殷少卿是那么的相像,引得她不由自主的失神。

原来少卿做爹爹了,他的孩子应该很可爱吧……那个女人一定很爱很爱他,所以哪怕没有名份也愿意跟他。他对她也那么温柔吗?连孩子都有了,他应该会娶她的吧……

梦忆的手不自觉的捂在心口,明明知道对他太过关注,是她不该,也不能有的,可为何按捺不住?她没有资格心痛,更不应该心痛。可为何在这样的时刻她反而更加清晰的发觉自己有多在乎他?命运为什么要这样捉弄她呢?在她看到他的那一眼,她便已经无可救药的深陷了,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

他是她梦中梅子熟落时的那个良人啊……

“我在跟你说话呢!”东陵君嘶哑的低吼着将梦忆拖回了现实。

梦忆发昏的头脑嗡嗡响,她抬起迷蒙的眼睛看向东陵君。

“怎么不吃东西!”他毫不温柔的抬手试探了一下她的额头,正微微的发着热。难怪脸色这么憔悴!

“清涟君与郡主要走,夫君不去送送他们吗?”她呐呐道。

“没必要!将你碗里的食物全部吃掉!”不知他到底在气什么,夹了青菜、蘑菇、虾球、鸡蛋、冬瓜、海带、豆腐、鱼肉……一转眼就将她的碗里叠出了一座小山。

“我……我没有胃口……可不可以不吃?”她第一次忤逆他,也许是因为病的昏了头,也许是因为意外得知了殷少卿的私事,搅乱了她的神智。

“没胃口?看来是厨子无能……”

“我吃!”她急忙打断他阴森的语调,悲愤无助的抱住了碗,她相信他很有可能会因为她的“任性”而去迁怒无辜的人。她无力的夹起虾球颤抖的放进嘴里,味同嚼蜡。她低着眼睛,胸口越来越闷。

“呕!”她干呕一声,上腹竟涌起了晕船时的那种感觉。

“不想吃就饿死算了!别以为我会在乎!”东陵君勃然大怒,他咆哮着一把摔碎了她的碗。

白玉熙微微摇头,当局者迷啊,他若真的不在乎,又为什么会因她为“别的男人”心魂不宁而发疯?哎,白玉熙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是非之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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