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愿的！”

“为什么？之前我一直有提，你却咬死不肯松口！怎么这么突然就……”

苏言月低头静默许久，才喃喃细道，“或许在我潜意识下，还有那么点奢望，可每每逼近皇城，看见这群将士顽死抵抗，宁愿自己丢了性命也不肯放下手中兵器，放下高贵的身份，我心里就越难受，越恨他！”

“这不是你要嫁给我的理由！”

“是的！眼前的皇帝要灭了自己整个帝国皇朝，而你身为秦氏唯一一位血脉，日后继承皇位的只能是你！你再留下子嗣，当为太子！你弟弟那两位皇子，只能被流放！而我帮你打这天下，需要一个名分！”

“就……只是名分？”

“苏家历代名门将相！我爷爷不愿逃狱，宁愿克死午门之下，他是要护住我们苏家的名声！而我这个不孝子女，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我不能再用我往日的身份去引领这群子民！我没这个脸面抬起头来！”

“是这样吗？”

苏言月紧蹙眉睫，微微叹息又道，“我能为你生孩子，如果不嫌弃我的身子！”

秦篱还没搭话，苏言月又抢声道，“当然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毕竟这副破烂的躯体，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嫁出去了！我不会怪你的！”

“我……从没说过要嫌弃你！”

“那……”

高堂免了，礼节也免了，直接脱衣服洞房得了，她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太拘束，太麻烦！

但即使她这样说，手依然在颤抖，解一条腰带也费了她不少心思！

她的心不属于他，一直在不停呐喊着住手，住手……她却咬牙喊着泪水，强迫自己再去面对现实！

她要对以往的爱恋做个正式的告别，就从这一刻开始！

大红嫁衣卸了一半，滑落至肩角的衣领被男人的大掌就拉了回来！

苏言月惊愕抬头，轻问，“还有什么问题？”

秦篱摇头轻笑，“你是我见过最棒的女子，最勇敢的女人！对自己也最残酷！”

“我残酷？我只是爱错了一个男人而已！如今我想忘记他，不行吗？”

“不是不行，而是你忘不了他罢了！我那弟弟自小就把心思埋得很深，别说我读不懂他的心思，就连她母亲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想些什么，不动声色的就等着抓人家痛脚！但我可以肯定一点，他是个明君！”

“如果他是明君，就不应该用暴政让我们百姓流离，让苍生不济！”

“他若真泯灭人性，你以为咱们能顺顺利利闯过阳关道？还是你以为我救下你纯粹是路过？而救你的人，又这么巧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要知道，在你自杀的半个月前，我还安安分分呆在沙都过我神仙眷侣的日子！你应该明白，我这人，最讨厌杀戮！”

苏言月眼神一炯，心下的弦，蹦的一声断裂，怒眸毫不避讳的瞪了过去，“你们！又在玩我？”

“是他想在有生之年，能死在你的手里！”

嗡的一声，苏言月整个人懵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你是说，他要我举兵谋反？他要我亲自带兵攻打他的帝都？把他送上断头台？”

秦篱一点头，毫不避讳的承认道，“他说，他不要称霸四方，只想创一个盛世强国！而强国的理念不是兵力的多少，而是百姓的理念！往日安逸的日子，让这群人只知道缩在龟壳里，朝廷腐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与其花时间，花心思去打垮它们，还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他需要一个人，能创造渺茫的奇迹，当这朝廷的第三者，不同流合污，也不站在皇室一边愚昧忠臣，而是能够一心一意只想着他的百姓，只为他百姓而活！”

“我？”

秦篱摇头，“先前是你父亲！可你父亲死了……”

苏言月低头苦笑，恍然明了，“原来这就是我爷爷所说的遗志！真是……可笑！我只是个女人呐！”

秦篱伸手搂住她双肩，把她的泪水洗在自己肩上，低语道，“对不起！”

“你没歉过我什么！不需要道歉！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一直瞒着我？为什么非要告诉我这个事实？”

“我在同情我那可怜的弟弟！他是个好男人，不应该被自己深爱的女子所遗忘！所以你必须记着他的好，他的善良！”

“那你明白我知道事实后有多心痛吗？会有多舍不得？”

秦篱哼声笑笑，“所以我才说，对不起！”

“你们姓秦的男人，都他妈的是混蛋！”苏言月一把推开他的胸膛，拎起裙角就冲到门口，门把一拉。

六个女人噗通一声全压倒门槛。

“啊！”几道惊呼异口同声。

苏言月冷眼一扫，恼道，“都给我让开！”

“是！”

左边三个，右边三个赶紧排排站好，苏言月拔腿就往马厩冲去，跨上马背，脚裸一踢，“驾——”地一声扬长而去！

“四姐，你去哪呀！”

几道呼喊声被她抛之脑后，心心念念只想去见他一面，再去质问个清楚！

这一路直闯皇宫，宫殿大门虽然有侍卫把守，却已没了往日的雄浑气势，只有零星几名老弱败将，看见她直冲殿门也不出手拦阻，只是眼神呆滞的看着她骑马而过！

即将黎明的天际，依稀可见周围的夜景，皇宫议政大殿前的路基广场，左右一排分别跪立着数十个将领，静静的等着时间的流逝！仿佛他们知道只要天一大亮，就会有大批军队横扫他们皇城般，把他们驱逐出境！

但她没感觉到他们浴血奋战前夕的士气！

她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广场寂静，双眸一直投向她的额角，眼神换成喜悦般的欣慰！

她来了！

苏言月扫了左右一遍，视线终于挪向正前方一座帘纱遮盖的豪华坐蓬，边上还站在一个秀气的小太监，左手边还有个蒙面的带刀侍卫。

不用说，那坐蓬里一定是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老儿，她心心挂念的俊秀男子！

苏言月下马上前，没走几步倏然停下，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瞧竟是些白纸，白纸上写着潦草的字迹，天色昏暗让她看不见上面写了些什么。

一张张白纸四处乱飘，苏言月只好踩着纸屑轻轻挪进，停在帘纱帐前。

“我来了！”

他知道！就算看不见她的存在，他也能感受得出来！她每一次呼吸，他都这样熟悉！

苏言月见帐内没有丝毫动静，稳了稳激动不已的心，脑子里思索了许久，才轻轻开口，“曾年往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清清楚楚地听进脑海里了！我想我们可以从头开始，忘记所有不愉快的过去，我也可以不再计较你这般利用我，让我心碎一次又一次！但我只想问一句！”

就一句！只要这么一句，她可以原谅所有的一切！

苏言月盯着飘动的帘纱，沙哑着轻问，“你爱我吗？”

没有声音！没有动静！等了许久都不见里面有任何动作，她等的心都快被撕裂了！泪水只是掉落了那么一滴，是她力忍不住的结果。

坐蓬内的黑影轻动，一只手轻轻伸了出来，边上太监连忙蹲下身子，托起手里的木盘，盘上早已准备好笔墨纸砚！

他没有接过毛笔，只是拿食指沾了沾墨汁，然后轻轻的粘在白纸上，模糊地字迹没能看清他在写些什么。

纸黏在他手指上乱动，她的泪水轻轻滴落在他手背上，安静的看着！

看着……

她看明白了！看懂了！什么也没说，只是欣慰一笑，笑得格外幸福和悲伤！

天色越渐清晰，鸡鸣乱啼，他的理想在实现的同时也注定他陨落的命运！

皇城外，传来的喊杀声，惨叫声，和胜利的欢呼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他们知道，他们的子民就要来了！

左右两排名将，包括七星将士在内，一同抽出腰间佩剑了断自己的生命！

苏言月反应过慢，只急手救下随手一名将领，“别干傻事！即使会成为俘虏，我也不会对你们痛下杀手的！”

男子却笑着摇头，“我们身为将领，一代名门之后，决不能当锁链下烙印！如果大小姐还怜惜我们，请在我们死后赐予我们光荣战死的封号，足以……”

苏言月一愣，就见他抽手含笑而去。

起义的子民还没闯入皇宫，这偌大的广场正中就只剩下这座华丽的坐蓬，一个太监和那个带着面具的男子！

红晨崛起，民众的呼喊声已经兵临殿门之下，眼看就要闯进宫殿大门。

春风一跃而起，吹乱纱质帘帐，一缕白发随风飘逸。

是她看错了吗？

苏言月伸手想要掀开帘子，却被面具男横手挡住，“皇上不想见你！”

“我若坚持要见呢？”瞪着那双酷眸，苏言月甚是恼道。

面具男却松手摇头，“我只求你给他留最后一点自尊！没有一男人喜欢让自己心爱的女子瞧见自己苍老的容颜！”

“你说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