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柴安便去雇马车,顺便置办些路途需要的东西,准备护送妙音去江阴。
一大早的,商羿便出门了。妙音想着要不要给莲花庵的妙春写封信什么的,说干就干。她找了纸笔,匆匆写了一页,叠好后,心想得等商羿回来,让他帮忙带去莲花庵。
好在商羿在柴安回来前,就已经赶回来了。妙音将写好的信交到了商羿手中并道:“这个还麻烦公子替我送到莲花庵去。”
商羿道:“没问题,下午我便去。”又从怀里拿出两张银票来,交给了妙音,嘱咐道:“这点钱虽然不多,不过给姑娘暂时备用,想来也能过一段时日。收着吧。”
妙音一看,两张都是五十两的,他突然给自己银票做什么。便推托道:“哪里敢再要公子的钱,这些日子多蒙公子照看,白吃白住,已经足够了。”
“拿着吧。”商羿不愿意多话,硬塞到了妙音手中。一只大手紧紧的握住了妙音的手,态度坚决,若是妙音不肯接受,他一定会发火。
“我身上还有点钱,是师父留给我的,想来坚持到江阴没问题。眼前应该能应付过去的,只要到了江阴就好办了。”
“傻子,要是到了江阴,一切不尽人意怎么办。一些事我已经交代过柴安了,你听他的安排。也别由着性子胡来。我答应过师太的事,虽然不能亲眼看见你们父女团聚,但也要确保你平安无事。倘或有什么变故,你也不必太烦恼,若是不讨厌我的话……”
商羿觉得后面的话有些难以说出口,额头上青筋暴跳,憋红了脸。昨晚整整一宿他都没有睡好,原以为他一切都在计划中,哪知又突生枝节。
妙音仰面正视着商羿,觉得脸颊有些发热,目光灼灼的望着他那双深邃的黑瞳,抿了下嘴唇,突然有些惧怕商羿的目光,又赶紧别过,说道:“我怎么会讨厌你呢,是你给了我暂时一个可以躲避风雨的地方,处处为我着想,我感激还来不及。”
商羿突然揽住妙音的肩膀,柔情的说道:“若是不讨厌的话,希望我处理好凉州的事以后,能去江阴看望你,可好?”
妙音微怔,脸上越发的滚烫,轻声的回答:“我等着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商羿心想,若是妙音愿意的话,孙家愿意的话,他愿意履行当初和师太的誓言。只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商羿紧紧抓住妙音的肩头,不敢再有下一步更亲密的举动,胸口怦怦的乱跳,此刻,他心中是满心的欢喜。
到了离别的时候,商羿才肯真正露出自己心中的情感,此刻他显得有些腼腆,不大敢去正视妙音眼中的柔情。他满心期待着两人下次重逢的时候。
柴安赶着马车回来了,车上堆放着一些生活物品,从临淄到江阴,从北到南,路上肯定会耽搁不少天。
“一切都齐全了,只怕已是巳时正刻了,再不走的话就晚了。”柴安催促道。
“好了,该走了。”妙音微笑着向商羿道别。柴安已经替妙音将包袱放进了车里。商羿再三嘱咐着柴安:“一切我就托付给你了,可不许出半点的岔子,要是有什么事,我为你是问。”
柴安爽朗的一笑:“爷就放一百个心。”
妙音已经上了车,见车上堆放着各式的东西,知道这一切都是商羿让给置办,他的这份周到让心里一暖。
商羿骑马一路将他们送出了城,直到再也看不见妙音他们的车影,这才悻悻而归。又是孤家寡人一个了,商羿隐隐的觉得有些失落。
他怀里还揣着妙音让帮忙带的信,于是策马往莲花庵的方向而去。
替妙音送了信,商羿又去梨花巷找夏侯轻议事。
“王爷既然如此安排,那么临淄的事就交给夏侯大人处理了。”商羿坐在下首,此刻他不愿意回到空荡荡的住所去。
夏侯轻冷笑了声:“也不知王爷为何要点名让你我,不过据说裴节度使这个人不大好相处,奉劝商大人得用心思。”
商羿心想夏侯轻难得如此,便又道:“不说这些公事了吧,说来也心烦。对了,不知令夫人身子好些没有?”
夏侯轻此刻不愿意提及此事,想到家中娘子的身子,千头万绪,只觉得心烦,因此有些冷淡:“还是那个样子。”
商羿虽然对夏侯轻行事的态度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夏侯轻却有让商羿足以尊敬的一点。那就是夏侯轻待自家娘子的态度。商羿知道夏侯轻娶亲较早,据说恩爱有加。几年来,听闻夏侯夫人身子一直欠安,夏侯轻待她却始终如初,并无半点要纳妾的意思,也正因如此,才让魏王对夏侯轻更加看重几分。
不过夏侯轻自己不愿意提及,商羿也不好贸然多问。
夏侯轻突然看了商羿一眼,嘲笑道:“对了,昨日我在你府上仿佛看见个女子,我们商大人向来是独来独往,怎么又有了女眷呢?”
商羿道:“不过是受人之托。如今她已回自己该去的地方了。”
见商羿说得如此轻松,夏侯轻也没有继续探询的好奇心,不过一笑。
等商羿回到住处时,却见柯兰身边的罗妈妈在门外已经等候多时。商羿有些诧异,忙忙的请了罗妈妈进屋喝茶歇息。
“不知罗妈妈造访有何指教?”商羿对柯兰身边这位乳娘向来比较尊敬,当初在柯家住着的时候,罗妈妈也曾对自己多番照顾。
罗妈妈欠着身子,也不敢贸然落座:“商爷,我们小姐病了。”
“兰妹妹如何病呢?”商羿一惊,心想前几天妙音去探访的时候还好好的。
罗妈妈神色有些担忧,忙道:“病得倒不是很严重,只是这些日子来夫人和小姐闹得有些僵。小姐心里不顺畅,还说要请孙姑娘过去住两天,不知方便不方便。”
“孙姑娘已经回江阴去了,只怕见不了面。”
罗妈妈忙道:“是吗,是说怎么不见孙姑娘的身影。”她又将手中的攒盒递了过去:“这是小姐吩咐送来给爷和孙姑娘的茶馓。”
“茶馓?”商羿心想这不是家乡特有的茶点么,难为她想得如此周到。
罗妈妈知道自家小姐的心思,可如今又为了此事和夫人闹着别扭,还不知如何收场。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毕竟是吃自己的奶长大的,哪里有不疼的道理。
“商爷有什么话要带给小姐吗,若是商爷能回府看望小姐一眼的话,只怕小姐好得也快些。”
商羿觉得为难,便道:“我如何去得。除了养父的事,其他我不敢再踏进柯家的门一步。”
罗妈妈又道:“夫人那里的确是僵硬了些,商爷也为难。不过商爷有什么话要带给我们小姐吗?”
商羿想了会子方道:“请兰妹妹保重身子,另外叫她别为我操心。她的情意我心领了。”商羿觉得自己对于柯兰实在说不出狠心的话,也不敢直接了断柯兰的痴恋,他不想去伤害那个可爱的妹妹。
罗妈妈却叹了一声:“这算什么事呢。老爷那里倒还好说,就是夫人的脾气有些古怪。我们做下人的,自然也不敢多说,只是想想小姐这些年很不容易,商爷和小姐一块儿长大的。两人的脾性也都清楚,更难得的是我们小姐的心意,又出落得是个美人,配商爷的话,足以配得上,商爷不如去和老爷说开了,也算成其小姐的一桩心愿。”
要不是罗妈妈,换做别人的话,商羿早就打断了。他神色凝重,沉吟片刻才道:“罗妈妈在柯家也呆了十几年了,一些事看得比我还明白。府里的大小姐是东宫太子妃,未来的国母,嫡亲的妹子,哪里有轻易嫁给一个布衣百姓的道理。”
罗妈妈急忙道:“话是这样说,可是……”心里又想,商爷也是个出色的人才,人又上进,再加上老爷一提点的话,不愁以后封妻荫子,光耀门楣,不过是他心里没有小姐罢了。她不好再劝说什么。
“好了,罗妈妈也不用再多说。明日我就要起身去凉州,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回临淄。兰妹妹那里我也不好去道别,罗妈妈替我转达吧。”商羿背过了身子,负手而立。
罗妈妈是个明眼人,见商羿如此,知道再说无益,便要告辞。
淮安的茶馓,商羿心想这还是小时候吃过的茶食,没想到如今还能吃上。自从到了洛阳跟随魏王以后,这些年东奔西走,却再也没回过淮安。记忆中的小院子不知是何等模样。这份点心沉甸甸的,压在商羿心上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想起了柯兰的病,一直替她操心。要是自己心里喜欢她,也许她就不会那么的苦恼。可注定是要辜负了。
翌日天刚亮不久,商羿收拾了东西,房子昨日柴安已经和东家说好,已经退了。他带上魏王的信,带上了柯兰替他备的茶馓,一路向西,往凉州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