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切照旧，卯正初刻时就得起床，匆匆的用了清粥小菜。一大早的又得开始诵经超度。

妙音一心想着这样的日子快些结束，整整一上午，只中途喝了两次水，略歇了歇，一直在跪经。由于是第二日，前来吊唁的亲友比昨日又多了几分，吵得妙音头疼。

当念完经，去探望柯兰时，却见柯兰歪在床上，一脸的愁容。妙音心想昨日还好好的，莫非是病了吗，又替她诊了脉。

“小姐觉得身子哪里不舒服？”妙音察其神色，确实不大对劲。

柯兰摇摇头：“小师父不用担心，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妙音又叫来月桃询问了一些情形。心想定是累着了，再加上这两天来回的折腾。妙音也不好多多打扰，便就告辞。

柯兰努力的扯出一丝笑容来：“改明儿小师父得空了，还请小师父上来坐坐。”

“诶！”妙音转身便下楼去。柯兰连忙让人去送。

妙音出了柯兰的院子。绣桃突然和妙音闲聊起来：“昨晚自从和商大爷见过一面，我家小姐回来就这副光景了。不管我们劝什么，小姐总不听。早饭也没怎么吃，真这样下去的话，哪里有不生病的？”

和商羿有关？妙音从未想过，连忙将绣桃拉到一偏僻的地方，询问道：“商施主和你家小姐到底说了什么？”

绣桃摇摇头：“当时我没在跟前，也不大清楚。不过小姐回来后一直在哭，猜想商大爷必定说了什么重话，伤了我家小姐的心。”

“原来如此。”

绣桃泪汪汪的望着妙音，几乎恳求道：“小师父，我们见小姐和小师父什么话都说，都不瞒小姐，不如小师父去劝劝商大爷吧。”

“我去劝？”妙音觉得她目前的身份是个出家人，如何开得了口。

绣桃道：“我们做下人的，哪里敢去说主子的不是，小师父不一样，毕竟是局外人。想想我们小姐这些年来默默付出的，我们这些身边看了也心疼。若当真就这样散了，岂不是太不甘心。”

妙音脑中自然浮现出柯兰那双泪眼迷离的眸子，她一心念叨着的那个人，也难见上一回面，好不容易相遇，却还要赔上更多的眼泪。不说柯家小姐美貌无双，蕙质兰心，就是她待商羿这片赤忱也足够让人感动。难道商羿那人是铁石心肠吗，要去伤害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

听了绣桃的话，妙音心底也不知从何处涌出一股正义来，一心想要维护柯兰，便和绣桃说：“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姓商的理论。”

绣桃又怕妙音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闹得合府俱知，急忙的又添了句：“还请小师父千万不要得罪商大爷，倘或他再也不回这个家，不是更遭了么。再有小姐不希望这事别人也知道。”

“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妙音又问了一回商羿住在哪处屋子。

绣桃指给了妙音。

妙音大步向商羿的住所而去。天公有些不作美，突然下起濛濛细雨来，不多时，衣裳就变得润润的，好不容易来到商羿住着的屋子。檐下一个丫头正在收衣裳。见了妙音微微的有些诧异，连忙上来询问：“师太找谁？”

“你家商大爷在吗？”

丫头听说是找商大爷的，忙道：“商大爷去老爷那里了。”

“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外面正下雨，请师太屋里坐吧。”丫鬟替妙音揭了帘子。

妙音落座以后，又有人上了茶，陪在下方。

妙音觉得心里憋着火，此刻不知如何的发泄。此刻也不管自己的身份合不合适，她得为柯兰出这个头，得当面问个明白，那个铁石心肠的男人到底有没有良心。

足足坐了半刻钟，听见有人报：“商大爷回来了。”

妙音心想正好与你理论。

商羿听说有人找他，来不及换衣，就径直走了进来，哪知一眼看见了妙音，微微的有些惊讶，随即又赶着施礼：“不知小师父降临，让小师父久等了。”

妙音沉着脸说：“再久我也等得，正好有事请教商施主。”

商羿眉毛一挑：“只得劳请小师父再稍等片刻，外面正下雨，又没个雨具，淋了一身的水，换身干爽的衣裳再来。”

妙音没有开口。要如何开口，如何与商羿理论，她早有了腹稿。等商羿从里间出来时，他已经换了身杏白的直裰。头发还来不及擦干，额前垂下一缕来，已经凝结在了一起。

“在下知道小师父忙碌，抽不开身，请也请不来，怎么小师父亲自来了，不知有何等吩咐？”商羿就势在一杉木的圈椅里落了座。

妙音才要开口，但见丫鬟在跟前，便道：“我这里有事想与商施主单独商量。”

商羿会意，并对两丫头道：“你们先下去吧。”

等待丫鬟退下，妙音也喝够了茶。这才开口：“论理，我一个尼姑，不该管此事。只是我和柯家小姐有不浅的交情，她在我跟前什么都肯说。也算是能交心的知己。才我去探望过她，那副娇弱的模样，谁看了都会心疼……”妙音话未说完，商羿赶着问道：“兰妹妹她病了吗？”

“和病了也没什么两样。”妙音哂笑了一声：“要问她怎么病的，不得问问商大爷昨夜和兰小姐说了什么。”

商羿垂下了眸子，眼里闪过一丝怜惜，昨夜喝了那么多酒，一大早起床起有些头晕，才又淋了点雨，头晕的感觉仿佛加重了几分。不过想起柯兰为了昨夜之事而病倒，心里更加不好受，又见妙音如此相问，他有些痛苦的回答：“我知道，昨晚她吹了那么久的凉风，本来生得就单薄，哪里禁得住。我这就瞧瞧她去。”

妙音好气又好笑：“莫非商大爷真不知柯兰小姐为何而病？”

商羿脑中又付出柯兰与他的那番话，他始终无法去面对这样的一份感情，觉得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眉头紧锁：“我知道，是因为我的缘故，只是该让我怎么做。”

“亏你还是个男子汉，负伤你都不怕，如今还怕一个娇弱的女子不成？她这些年是如何待你，为你付出过多少？难道你真的是铁石心肠，一点都不明了？”

“我……”商羿回头想想，能替自己分辨些什么呢。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妙音如何知晓。他与柯家的恩怨，妙音又如何懂得。

“你让一个苦苦等你那么久的女子，白白的为你流了那么多的眼泪，就是缺心眼。要是你还有点良心，就该过去和她好好的说几句话。”妙音此刻完全像是为了闺蜜好友来指责负心男人。

“小师父，你什么也不懂，在下劝你还是别说了吧。我与柯家的事，我知道该如何处理。兰妹妹那里我会有个交代。”商羿忍受不了别人的指责。

“是，我一个出家人，管这些儿女情长的做什么。这辈子我是注定孤独终老了。何必再去理会红尘中这些俗事。你商羿要还是一个男子汉，就自己到柯兰跟前说个明白。将你的心意告诉她，不许再让她掉眼泪。不然我也瞧不起你。”妙音的语调提高了几度，有些愤愤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