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饮清心中疑惑不已，清瞳之中雾霾缥缈。

她昂首抬眸，细细望他，灼灼的目光似要从那张怒不可遏的俊面之上找出线索来。

男子怒言出口，心中亦是一诧，噤声闭唇，面色却未变，仍是一副铁青模样，幽幽凤瞳中红光犹在，怒火未熄。

“你……”

她唇畔翕张，眸珠轻动一瞬，继而又凝滞了，语声亦停。

他的双手仍握在她孱瘦的肩上，不移不动，然而力道却轻了许多，掌心温温热热，似被怒火燃烧过一般。

她认真地望着他，忽觉他如炬的目光此刻变得飘忽不定，如同屋内那盏明灭忽闪的瓷灯，似乎蕴着千万种思绪，复杂而又纠结，她却一种都未能看明。

不知该怎么说，不知要问什么，她心中竟有些许紧张。毕竟，这些日子以来，他从未像今天这样过，甚至从未那么大声地同她说话。

至于下药这事，她承认，确实有些对不住他，却也是无奈为之。她必须挑着这个时间段，又必须让人相信今夜她一如往常那般与他对弈，并未离开过。

她来镜花楼的目的，她要做的事，她不知道他了解多少，却从他方才的暴怒之言中听出些许端倪，心下便多了点点惊悸。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她一无所知。

然而，他知道的……似乎真不少！

两人静默地对峙着，不言语，无动作，他未松开她，她也未再挣扎。两人心思各异，方才翻转奔腾的空气此时又复宁寂，却带着奇怪的压抑，令人心慌。

却在此时听到屋外传来异动。

“哎哎……你们让开……让开，我……我要见……要见清儿姑娘……要，要下棋……”

迷糊蒙乱的声音，说话之人似已深醉。

是秦翰！

竺饮清眸光一闪，脸色微变，视线朝着门口偏了偏。

“白姑娘没空，我家公子正与白姑娘下棋，岂能容你打扰，你还是快些走吧！”

孟隐听到那是叶朔的声音。

“你们……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赶本公子走……我可是……可是清儿姑娘的好朋友，快让……让开！”秦翰带着醉意的声音中语气不善。

房中，竺饮清轻握手掌，黛眉淡攒，抬眸看向孟隐：“先放开我，好么？”

语声很低，带着试探。

男子面上浓火已退了些许，脸色却仍是沉如黑夜，凤眸直直地看着她，脑中思绪翻转。

片刻，他松了手，眉眼郁敛，一甩袍袖，侧过身去。

那冷如夜霜的侧脸，看得竺饮清心底一颤。

她扁扁唇角，顾不得许多，心思还挂着门外那位醉翁之意不在棋的秦大公子。

偏着身子绕过面前挺拔如树的白影，她快步往门口跑去。

门外，秦翰还在与孟隐的两个手下纠缠不清，一副疯疯傻傻的模样，却巧妙地把握着度，嗓音不高不低，动作不凶不弱，既能让房中人听到，又不至于造成满楼混乱。

忽听“吱呀”一声响，雅室门开，青衣瘦影跨出门槛，淡淡然一句：“怎么了？”

秦翰一见，立刻醉意熏熏地要上前来，口中迷迷乱乱的唤着：“清儿姑娘，你……你怎么才……才出来啊，我……我可等你好……好久了？”

门口推搡的两人停了手，转过身冲着女子颔首一礼。

竺饮清瞥了一眼二人，浅淡一笑：“这位秦公子也曾是我的客人，怕是喝多了，烦了两位了，容我劝劝他！”

她说着便抬步往前几步，走到秦翰跟前，却见他仍是那么一副醉眼朦胧的模样，哼哼哈哈地冲她笑着，口齿不清地唤着“清儿姑娘……”

竺饮清竟觉他那模样滑稽得很，倒有些好笑，方才冷窒的心情松了几分。

这人演技真不错！

秦翰一副跌跌倒倒的模样，已退到红栏边上。

竺饮轻轻勾唇，颔首上前，扶住他的手臂，故意抬着嗓子道：“秦公子，喝得太多了吧？可别摔着，清儿有客，这会儿可陪不了你，不如公子去找夕画吧！”她说到这里，扬手朝着楼下一指，“喏，你看，她就在那儿呢！”

言笑晏晏间，另一只素手已将薄丝小绢塞入秦翰袖中。

“哦……是这样啊，清儿姑娘早……早说嘛，本公子可……可不是无理之人，哼，都是这俩傻蛋，说……说话不清不楚……非要拦着我……”

秦翰身子歪歪扭扭，抬着下巴，醉意之中似有怒气。

门口的叶朔听及此处，心中窝火，无语地瞥了一眼眼前的醉汉，心中腹诽：明明是个不讲理的主儿，倒在人家姑娘面前装无辜来了，什么人哪！

刚想开口反击，却才道了一个“你……”，便闻屋内冷然男声入耳：“叶朔！”

叶朔一怔，转身便见孟隐大步踏来，立刻颔首：“公子！”

竺饮清闻声，亦是一惊，快速转身，望见白衣男子已踏出门。那张朗面上薄怒犹在，她心下微凛，不禁也腹诽起秦翰来：戏演得是好，若是太过了免不得要惹麻烦！

她刚想开口暗示秦翰快撤，却晚了一步，只见那白衣长影一步上前，倏然用力，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入耳已是寒瑟之声：“秦公子是吧？柳老板怕是忘了通知你，你听清楚了，白清儿不接客，请你以后……别再找她！”他说到最后半句，语声陡然加重，一字一顿。

说完也不待对方反应，立刻转过身，扬臂拉上竺饮清，大步跨进门去。

竺饮清手腕被他紧紧执着，身体被他往屋内拉着，心中着急，却不敢再添乱，快速转头，望见秦翰醉意消失，怒容上脸，满面无语地盯着这边，他口中带着火，扬声道：“你，你，你……你算老几啊……？”说着便要上前来。

竺饮清心中一紧，怕他坏事，赶紧冲他使眼色，语声焦急：“秦公子，别生气啊！你喝多了，快……快回去歇着吧！”

秦翰心中一个激灵，顿时反应过来，心中却仍旧火大，方才孟隐那副跋扈的模样让他耿耿于怀，却也不想误了正事，只恨恨地道了一句：“你小子给我等着！”

他冷哼一声，转身快步往楼梯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