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玉如意便急急的坐着车赶回褚府去了。
昨日,从穆云扬口中得知,段宁与褚至情是生死之交后,她便兴奋不已,一夜没睡,脑子里翻来覆去想了很多主意。那日,在将军府宴上的时候,褚汶借酒点破玉如意与李修竹的关系,她便看出来段宁在那时虽然什么都没说,却是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这样仔细一想,若段宁与褚至情真是生死之交这样的关系的话,那让她去做诱饵引诱李修竹的主意,肯定就不是段宁提出来的了。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褚至忠真的有通敌的行为,褚家人想将她推出来,将功赎罪。
既然他们不为自己,不为褚至情打算,那她也没有必要再为那些个不相干的人考虑了。
玉如意思着想着,不知不觉间便到了褚府。
昨夜虽然下了小雨,可天还是闷热的,玉如意又与珍珠挤在一张床上,身上便有了些汗味。她便先回清心小院沐浴换衣,梳洗干净后,她来到堂屋拜见祖母和公公。
刚刚将茶敬完,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院中响起。
褚府虽然极大,但是却很讲究规矩,平时里是不允许人在院子中骑马坐轿的。屋里的人皆是一惊,褚汶更是急急的将手中的茶碗放下。
玉如意听见这马蹄声,也很是惊讶的朝屋外望去。
片刻后,一个身穿褚家护卫服饰的男子冲了进来,他跑得很急,脚步都有些踉跄,冲上堂屋台阶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一跤。
男子冲进屋来,便立即朝褚汶一跪,连头上滴落不停的汗水都来不及擦一下,嘶声道:“老爷,叛军!已经攻破郑州了!”
“什么?”褚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的又问了一遍:“你说,郑州,郑州被攻破了?!”
男子低头,声音带泣:“是!”
“何……何时的事?”老夫人也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问。
“就在昨夜!”
老夫人听言,倒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嘴唇发抖,“至孝,至孝……至孝还在郑州城中!”
褚汶听言,皱紧眉头,重重的闭上了眼睛。
玉如意愣了一下,褚至孝在郑州?是啊……怪不得这几日一直没看到他,他去郑州干嘛?
好一会儿后,褚汶才缓缓睁开双眼,急急问道:“四公子呢?”
男子摇摇头,呜咽道:“破城的时候,四公子与我等走散了……现在,不知所踪……”
这话一出,褚汶当即便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褚至孝虽然是个庶出的孩子,但幼时母亲便去世了,是老夫人亲手拉扯带大的,老夫人将他视为心尖尖上的肉。此刻,褚至孝不知所踪,老夫人已经担忧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有眼泪不停的,吧嗒吧嗒的掉落。
玉如意沉默的看着屋中面如白纸的众人,能做的,也只有静静的坐着了。
许久后,褚汶才缓缓又问道:“怎么郑州会被破的,又出了一支乱军么?”
“幽州节度使朱滔自立为王,由东而来……而叛将李修竹,昨日退去后,却并未驻扎在十里之外,而是借势绕行至郑州西,与朱滔相携,将郑州城夹攻了……不过两个时辰而已,郑州城便破了……”
李修竹?玉如意怔了一下,那么他的退去,有可能是诈败?她,到底是成为了段宁的棋子,还是成为了李修竹的棋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褚汶才有气无力的挥挥手,道:“罢了,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
护卫缓缓的退离堂屋,这时候,才觉得双腿发软,身上早已是被汗水湿透了。
“如意……”
老夫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正在神游思索的玉如意惊了一下,她连忙看向老夫人道:“孙媳在。”
老夫人看着她,幽幽叹了口气,道:“现在我们褚家只有靠你了……至义是个只会经商的,至孝现在又下落不明,至情那里,也是祸福难料……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至忠啊!只有他,才能护我们褚家周全啊!”说到这里,老夫人颤微微的站了起来,走到玉如意面前,无比恳切的握着她的手道:“祖母,求求你了……”
听到这话,玉如意连忙站起来,抽出被老夫人握着的手,对她蹲身行礼道:“祖母这话,折煞如意了!如意是褚家的媳妇,褚家的事情便是如意的事情,哪里还说得上什么求不求的,只要如意能帮得上忙,如意一定全力以赴!”
“好……好姑娘啊……”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那日,我给你说的事,你可还记得……”
玉如意听言,心头一紧,道:“自然是记得的,如意也愿意……”待看到老夫人和褚汶脸色微喜之后,她才缓缓说道:“可是,祖母您刚才也听到了,现在郑州城已破,而且不是一个叛将,还有幽州节度使朱滔!朱滔身为节度使,手中掌兵数十万,小小一个李修竹恐怕也是要听令于他的。祖母,您真的觉得,就算我引诱了李修竹,抓了他,洛阳城就能守住了?段将军就能放过大伯了?”
老夫人听完这话,脸色一青,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一旁的褚汶见状,低吼道:“你这丫头,怎得如此不懂事!让你做什么,听令便是!一个妇人家,哪里来的这多主意!”
玉如意听言,深吸一口气,道:“是。儿媳知道了。”
见她没有顶嘴,褚汶心头舒服了许多,又见老夫人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便朝玉如意摆手道:“你先下去吧,没事别出去了,现在外面乱得很!”
“是。”
玉如意听言,躬身退了出去。
她转身出来后,便放慢离去的脚步,随后便听见里面老夫人压低了说话的声音传来:“这丫头,方才那席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怎么?母亲改主意了?”褚汶问道。
“或许,还有别的法子……如果这城真破了……”
剩下的话,玉如意便停不太清楚了。这会儿天正亮着,下人们也在周围走来走去的,她也不好去听墙角,只得无奈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玉如意坐在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郑州城被破了,长安城现在也是被攻陷了一半,昨天在夜宴上,听那些士兵们说,现在只有宫城还未破,宣王被封为太子,正带着十万士兵死守皇城。但是……据说,很久没见到皇上了。
现在的洛阳城,就像是肉馍里面香喷喷的馅料,被西面的长安和东面郑州夹在其中,似乎已经是被至于死地了。
玉如意很担心褚至情,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担心于事无补……便强制着自己,将这份担忧压下,将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自己家人身上。玉平安现在被押在大牢里,不知道吃了多少罪……以他的性子,若得知了李修竹是叛将,绝对不会再和对方来往的,那些信件,肯定都是以前的旧信……
另外,段宁与褚至情的这份情谊,她一定要好好的利用一下。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平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过错的话,朝段宁讨要平安回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玉如意想到这里,便又收拾出来两百两黄金,用包袱包上,遮得严严实实的,嘱咐了珍珠去唤褚中备车,便悄悄从离清心小院最近的侧门溜了出去。
这会儿是乱世,什么东西都没有金子来得可靠。这时候,将金子寄存到银号去,肯定是很不妥当的行为……若放在褚家,也不好……褚汶知道她得了资王世子的打赏,这些钱,他们肯定会惦记上的。
玉如意坐在马车里,探看了一番车外的情景,看着那一间间低价出售的铺子,心动起来。
她当即便让褚中朝东市驶去。东市是洛阳城最繁华的集市,可现在,整个城中的人,似乎都得知了郑州失守的事情,人人自危,哪里还有什么精神去做生意。一个个的都在卖房子卖铺子,急急忙忙的收拾行李,想趁李修竹没有回来包围洛阳城的时候,从北门逃往晋州。
玉如意坐在马车里,抿着唇细细思索,就算是洛阳城破了,可他们也是同祖同宗的汉人,他们不会像胡人那般胡作非为烧杀抢掠的。朱滔既然称王,必然是想要称霸天下的,他也不会愿意自己的天下到处都是漏洞。所以,洛阳城可能会乱一阵子,但是,一旦天下太平了,不管这天下是姓李还是姓朱,都依旧会渐渐恢复他兴隆的原貌的。
到那时,这些房子铺子,就不可能这么便宜了……不如,趁现在手里有钱,赌上一把看看?
玉如意想到这里,便立即让褚中调转车头,又沿着整条东市街细细看了好几遍,估算好了手里的金子,便留下珍珠,让她去帮自己买铺子了。
安排好这些事情后,都已经下午了,玉如意便立即让褚中朝将军府赶,路过枫林晚的时候,又想到自己身边不能没有个丫鬟,又顺便带上了玛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