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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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山海关内传来的消息,萧焕在到达前线的第二天就因为旅途劳顿病症加重,卧病在床了,不过随军前来的翰林学士们还是很快发出了这次征讨的檄文。

檄文义正言辞,文采飞扬,字字敲金断玉,但是对于皇后被俘的事却只字不提。看来他们已经打算把这桩有辱帝国威仪的事件从官方文献上抹去了。

不过这些对于我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我已经打定主意,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与其让我费劲去把库莫尔的马屁拍顺溜了,还不如让我想办法从这鬼地方跑出去。

而那位被称为敏公主的敏佳来了之后,更是专门到库莫尔的大帐里来看我这个她哥哥的新女人。

她哥哥的新女人,这称呼简直比养心殿的绿头牌还让我恶心。但是说实话,敏佳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她来的时候一身戎装,更显得光彩照人,令须眉自惭。

她耍着马鞭围着我转了两圈点了点头:“这次的还好,哥哥看女人的眼光有长进了。”

我暗暗翻翻白眼,笑眯眯的对她说:“谢谢公主夸奖。”

“不谢。”敏佳不客气的接口,眨了眨那双春水一般明媚动人的眼睛:“喂,你觉得我哥哥怎么样?你喜欢他吗?”

“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吗?”我笑问。

“关系大了,我哥哥有过那么多女人,可现在连个侧福晋都没有。”她又冲我眨眨眼睛:“怎么样?如果你想做福晋的话,我帮你。”

我放着皇后不做,跑你这儿做个福晋,你当我是傻子?我笑嘻嘻的打哈哈:“这个,做不做都可以了。”

“怎么搞的,往常那些女人都可愿意做我哥的福晋了。”敏佳似乎有些出乎意料,回头叫了一声:“老赵头,我的马备好了没有?”

昨天那个误闯入库莫尔大帐内的亲兵小跑从外面进来,点头哈腰的说:“公主,早就准备好了,就在门外拴着呢。”

“啊,拴着?拴什么地方了?”敏佳很感兴趣的问。

“帐前那根大柱子上啊,那不是让拴马的?”赵富贵老实的回答,他说话带着浓浓的河北口音,再加上憨厚懵懂的表情,实在有些好笑。

敏佳咯咯的笑了出来:“那是插我哥哥大旗的旗杆啊,你就拿来拴马。”说着冲我挥挥手:“你不愿做就算了,我要出去巡查一下,走了。”

“唉,敏公主。”我连忙叫住她:“你要去干什么?”

“营地四周巡查一下,看到可疑的人了,敌方的探子了,都抓起来,怎么了?”敏佳问。

“我也和你一起去吧,整天呆在大帐里,闷都快闷死了。”我回答,和敏佳出去巡查的话,可以趁机熟悉一下营地的环境,哨兵的布署,等到逃走的时候,也好方便点。

“你能骑马?”敏佳怀疑的打量我。

“说笑话,年年骑射大赛,我都是夺头名的,你以为我是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姐?”居然质疑我的骑术,我毫不客气的反驳。

“好,是我错了。”敏佳性子爽朗,马上笑着说,吩咐赵富贵:“去给夫人牵匹马来。”

赵富贵人有点愣,手脚倒快,立马领命出去。

我看着他缩头缩脑的背影,忍不住问敏佳:“他不是新被俘虏来的汉人,你为什么让他做亲信?”

“对啊,前两天路上刚被我抓来的,”敏佳咯咯笑着:“人是傻乎乎的经常闹笑话,不过还有点本事,懂点兽医,我们有匹马生病,就是他给治好的,我看他好玩儿,就留在身边了。”

说了几句话,估计赵富贵也把马牵来了,我从库莫尔找人送来给我穿的衣服里挑出一件窄袖银狐袄穿上,就和敏佳出了大帐。

库莫尔另有专门用来议事的大帐,这会儿大概和八旗的头领在里面商讨对策。自从山海关那边御驾亲征的大军到来后,这边库莫尔就有速战速决的打算,毕竟天气越来越冷,就算在东北山林中呆惯了的女真人,也有点不耐酷寒。相反大武军队有堡垒森严的山海关城为盾,反倒比女真人的处境好点。

出了帐,我拉拉衣领,裹紧身上的银狐袄,天色有点阴沉,天空中聚满铅灰的乌云,风中也有着刺骨的寒意,看来真的要下雪了。

萧焕体内带的是寒毒,如果下雪了,只怕真的会加重病症吧。我一直觉得他一到这里就称病有点故意示弱之嫌,但这几天天气的确寒冷了起来,他该不会是真的病重了吧。

抓着缰绳,我有点自嘲的笑了笑,既然已经决定逃离这个地方,也不会再回紫禁城了,什么给萧焕生孩子,做太后的,都成空谈了,还想这些干什么。

“夫人?”身边的赵富贵迟疑的叫了我一声,我抬起头,才看到敏佳早上马骑好,正回头等着我。

我笑笑,翻身上马。赵富贵也骑了马跟着。敏佳带了一小队亲兵,也不打旗帜,就催马奔出营地,沿着女真人驻扎的山谷开始巡逻。

我驾着马紧紧跟在她身后,东北骏马肩宽腿长,奔跑起来一点儿也不颠簸,在过膝的牧草中像小船一样稳稳的滑了出去。

山海关地处海滨,城北六里处就是角山,万里长城自山海关的老龙头起,横跨角山,一直绵延到阴山,角山就是所谓的万里长城第一山。山海关城建在角山和海水之间,方圆数里,城内广积粮草,营房楼宇连绵,驻扎数十万大军不在话下。关内几处城楼和角山上的烽火台遥相呼应,成牛角之势,互为依凭,易守难攻,说山海关是天下第一关,也的确名副其实。

女真大营就在角山旁的山坳里,平时在大营里,看不到山海关的城墙。这时敏佳带着一小队亲兵,渐渐逡巡到了山坳外,远远的可以在看到山海关雄壮的城墙雄踞在漠漠的天色下,透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不过是个关隘罢了,哥哥居然在这里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敏佳忽然哼了一声,驾着马朝着关北的镇远门直冲了过去。

她这个举动很容易被守成的将士认为是故意挑衅,派兵出来拦截的。

我在她身后叫了一声:“敏佳,别过去!”

敏佳不理我,仍然径直冲了过去,我只好催马跟在她身后。

数里的路程转眼就到,山海关的高大的城墙已经近在眼前。我对一马当先的敏佳大叫:“快回来,你不要命了。”

我的话没说完,一支羽箭就夹风射到了不远处的土地上,余劲不歇,直没入地,只留一簇箭羽在外。紧接着钢箭纷纷呼啸而来,我连忙抽出战马配备的军刀格挡流箭。

格挡开空中飞来的羽箭并不难,但是我练剑时总是偷懒不练臂力,挡了没几下,手臂就被震的微微发酸。眼看羽箭越来越密,我看了看冲在最前的敏佳也抽出佩刀挡开箭羽,战马也不再往前了。

敏佳的马突然屈了屈膝,好像让箭射中了脚。我心里一慌,有支箭就没能挡开。

一道刀光闪过,那支直冲我胸前射来的羽箭就被劈成了两半,赵富贵打马挡在我马前,一边挥舞着军刀,一边骂着:“他娘娘地,这简直就是要我的老命。夫人,你快退后吧。”

他的刀法虽然凌乱不成章法,但是密集的箭羽竟然都被他手忙脚乱的挡开了。我猛地想到昨天晚上虽然他躲在大帐里,但是以库莫尔的耳力,竟然没有发觉帐内还有别的人,难道他是用内力屏住呼吸,才让库莫尔察觉不了的。

这样看来,这个赵富贵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我向他点了点头:“你先顶一会儿。”然后俯身从他马上拿过弓箭,搭弓瞄准城头飘扬着的大武帝国玄色的军旗射了出去。

羽箭穿过箭羽,笔直的射向旗杆,军旗应声倒下。弦声再响,我的第二箭紧跟着过去,正中站在楼头指挥的那个校尉头顶的红缨。

这两箭立威,楼上的士兵有些惊惧,箭羽马上就稀疏了下来。我趁这工夫赶紧叫敏佳:“先撤退。”

敏佳拨转马头,边挡边退了出来。

我和那队亲兵也赶快往后退去,退到一里之外,城头的羽箭已经射不到了,敏佳忽然回头大叫了一声:“你们这些汉人听着,问你们的皇帝好,叫他洗净脖子等着我。”

她大声叫着,兴奋的脸颊通红。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自己高兴,我都快吓死了。”

敏佳突然隔着战马一把搂住我的脖子:“看不来你还真有两手,我喜欢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还真讨女孩子们喜欢,如果也能这么讨男人喜欢,是不是萧焕早就把我当成个宝捧在手心里了?想太多了,打住。

“拼着这条老命讨得你的喜欢,我还真不想要。”我笑着说:“我叫凌苍苍。知道李白那首《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吗,里面那句‘回崖沓障凌苍苍’,就是那个凌苍苍。怎么样,这名字很有气势吧?”

“什么庐山沓障的,我不明白,你们汉人真是麻烦。”敏佳撇了撇嘴:“我的全名是爱新觉罗V;敏佳(再次当俺EG吧……),你可以叫我敏佳。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朋友了,我们女真人最重义气,从此后我们同生共死,一辈子是好朋友。”说着伸手出来要和我击掌。

我抬手用力击在她掌心:“好,从今天开始是好朋友,同生共死。”一边说着,一边盘算:和敏佳做了朋友同生共死,往后库莫尔再威胁说要把我绑在木柱上任人蹂躏时,也要看他妹妹答应不答应了。想着想着,不禁喜上眉头,一扭脸瞥到敏佳脸上兴高采烈的表情,她是在真诚的为交到了我这个朋友高兴,突然有点自惭形秽,我是不是在紫禁城那地方呆久了,干什么事都要算计一下于自身的利弊。

想着偷偷去看赵富贵,他已经重新在战马上缩成一团,在寒风里咳嗽了两声,吸着鼻涕。

我该找个机会试探一下,看他是不是萧焕或者我父亲派来救我的?

但是,如果他真是被派来救我的,我要不要跟他回去?回到那个沉闷的让人想要窒息的紫禁城里?

空中送来关外冷冽的寒风,刮在脸上有些刺痛,但却坦荡激烈,有我喜欢的自由的味道。

敏佳的马只不过是脚上破了层皮,并不影响奔驰,我们很快回到了营地。

这一来一回之后,敏佳正式和我勾肩搭背起来,甚至提出让我搬到她帐篷里同住。我婉言谢绝了,库莫尔的帐篷虽然危险,但是由于时常要和那些八旗首领在另外的大帐里彻夜长谈喝酒外加召女人,他是很少回来的。我要逃跑的话,还是在这个帐篷里比较方便一些。

晃晃悠悠又过了两天,我的逃跑计划还没来得及实行,这天下午库莫尔忽然带着醉意走进帐篷。

我连忙迎上去:“大汗。”

他一把扯住我的手,拉我在床沿上坐下,挑了挑嘴角:“听敏佳说,你在山海关前救了她。虽然敏佳单纯,但是你这么快就和她交上了朋友,真不错。”

我只好干笑两声:“那也是托大汗的福气。”

库莫尔哈的一声笑了:“你别跟说这种场面话。”他忽然凑过来扳住我的头,摩挲着我的头发:“我知道你喜欢说应付的话,听着好听,但那都是假的。每当你这样说话时,我就会觉得你像一阵风,马上就要呼的一声飞走了,抓都抓不住。”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他鸽灰的眼睛里突然多出了一些我看不懂东西:“我阿玛就说我总喜欢追逐抓不住的东西,越是抓不住的就越想要,我阿玛看很准,我就是这样的人。可是现在我想,我说过我要你的心,是不是说错了。风一样的女人的心,要起来一定很辛苦。”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歪在床沿上睡着了,手里还紧紧地攥着我的手。

我把他扶到床上躺好,替他把额头的乱发拂开。这个年轻威严的大汗,睡熟了也像一个孩子一样满脸委屈,浓密的眉头紧锁。他想要喜欢我吗?像一个初涉爱河的孩子那样学着去喜欢一个人,慢慢的靠近他,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告诉自己说遇到他是生命里最美好的事情,一遍一遍的说,说的多了,自己真的就会那么以为了。

这种事情我也做过,做的恬不知耻,做到后来,觉得自己简直像一个卑鄙的骗子。因为我知道,真正的爱,它在来临的那个瞬间就已经来临,真正的爱,从来不需要去学习。而当我们学着去爱的时候,通常都是在营造一个自欺欺人的骗局。

我合衣贴着库莫尔躺下,他是一匹走累了的野兽,想要找一处温暖的地方休憩,但是我也是一匹想要休息的野兽,我也在寻找怀抱,因此不能给予怀抱。

等我在阴沉的暮色中醒过来的时候,库莫尔已经走了。我掀开他帮我盖好的狐皮被,把光着的脚放在床下皮褥上,茸茸的皮毛扎在脚心里,痒痒的。

帐外的寒风刮得更紧,隐约的,我竟然听到了断断续续的笛声,不清雅也不嘹亮,依稀听得出,吹的是一支河南乡间常见的小调,欢欣悲喜,都裹在热闹的曲调里,这些咿咿呀呀在关外的寒风里听着竟有些悲凉。

我找来一双鞋穿上,披上一件皮裘就出帐寻着笛音找了过去。一路找到营房外的一片草地上,我看到坐在荒草间吹着一支短笛的正是赵富贵。

我走过去笑笑,在他身边坐了:“你不是河北人,怎么会吹河南乡下的小曲?”

赵富贵收起笛子,从怀里摸出一方淡蓝的手帕擦了擦:“我娘是河南人,小时候她常唱这曲子给我听。”

“啊?你娘是河南人?我姥姥也是河南人,小时候,我也常听她给我唱这曲子。”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时突然想跟这个来历不明的邋遢汉子说说话,谈谈心。

“你是跟姥姥长大的?”赵富贵问。

“嗯,我娘生下我就死了,小时候我是跟姥姥在乡下长大的,什么捉泥鳅夹蝎子爬墙上树,都是好手,皮的全村的大人看到我就头疼。”提到小时候的光辉事迹,我不禁有些得意洋洋。

“是吗?我那口子小时候好像也是这样。”赵富贵随口说。

“你有老婆了?有几个孩子?”我马上感兴趣的问。

“嗯,娶过亲了,还没孩子。”赵富贵回答。

“那就不好了,该要个孩子的,想想你老婆现在在家里等你,该多心急,有个孩子陪着,不就好多了?”

“她大概不会为我心急吧。”赵富贵说着,忽然转了话锋:“夫人大富大贵的人,才该过舒心的日子,夫人和大汗一定能白头偕老。”

“说什么啊,”我笑了笑:“我不是大汗的妻子。”

“不是大汗的妻子?”赵富贵似乎不能理解,问。

我笑了笑:“嗯,其实我有相公,但不是大汗。”

“夫人心肠好,你相公一定是前世积德了。”赵富贵马上恭维。

“他可不会这么想。”我说着,突然想到他说不定是萧焕派来的,就笑了笑:“老赵头,我想从这里逃出去,你帮我,好不好?”

赵富贵吓了一跳,马上站起来:“乖乖,那可是要砍头的。”

他脸上惊恐的表情不像是假的,我只好认为他是一个懂点武功但是胆小如鼠的人了。那天在大帐里是库莫尔心情激荡,才没有发觉他也在,认为他深藏不露,是我猜测错了。

我也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你不愿,就算了。”

这么一弄,聊天的心情也就没了。我看天色不早,空中也开始飘着零星的小雪花,就挥了挥手说:“老赵头,我走了。改天再见。”

等我走出了几步远,赵富贵忽然在我背后有些迟疑的叫住了我:“夫人……你真想走,我帮你。”

“真的?那可是要杀头的。”我笑着回头看他。

“那天要不是夫人网开一面,小人早就没命了,小人想要报答夫人。”赵富贵低头咬牙说。

“算了,连累了你,就不好了。”我摆摆手,想要转身走。

“夫人,”赵富贵再次叫住我:“你别嫌我不中用,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还在少林寺练过两年武呢,护送夫人出去,应该差不多吧。”

“啊?你当真啊。”我笑了笑,看天上的雪花越飘越大,就冲他眨了眨眼睛:“雪下大了,卫兵们估计会放松警惕,容易走,咱们趁现在走吧。”

“好。”赵富贵真的就接口答应,对我说:“夫人,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牵两匹马来。”说着一阵风似的跑向马圈。

我觉得有些好笑,盘算了这么多天的逃跑计划,难道就这样被这个愣头愣脑的汉子促成了?

不过赵富贵说到做到,不大一会儿,就牵了两匹枣红大马跑了过来。他是敏佳的亲信,牵马在营地里跑自然不会有人过问。

赵富贵乐呵呵的把缰绳交到我手里:“夫人,咱们这就走吧。”跑来跑去,他额头上出了层细密的汗珠,他就从怀里摸出那方淡蓝的手帕拭了拭。

我接过缰绳笑了笑,正想说些夸奖他的话,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冷笑:“小姑娘,想跑吗?”

归无常,这个瘟神这几天都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他早就消失了,怎么早不来,晚不来,现在突然冒了出来。

我暗暗叫苦,归无常既然来了,我肯定是跑不走了,他回去再跟库莫尔一说,只怕我以后就要被严密看管起来,再想逃跑就更难如登天。

“快上马。”我已经放弃逃跑,赵富贵却突然一手把我推到马上,自己骑上另一匹马。

这傻子,不知道归无常的厉害,他这样不是纯粹找死吗?

我正想着,归无常早冷笑了一声,一掌击向赵富贵:“想跑?”

归无常就算只用一成功力,只怕也能将赵富贵立毙掌下。我连忙出声阻拦:“归先生,有话好说……”

归无常根本不理我,快如霹雳似的一掌早击到了赵富贵胸前。危急关头,赵富贵的右掌迎上归无常的快掌,左手按在马背上,借力卸力,已经将这一掌的力道全转在那匹枣红大马身上。

那匹枣红大马悲嘶一声,巨大的身躯斜向一旁倒去,该被击得五脏俱碎。

赵富贵卸了归无常这一掌,再不耽误,不等他的马倒地,就闪身跃到了我的马上,双腿一夹,枣红大马奋蹄箭一样的奔了出去。

雪花簌簌的打在我的脸上,营房里亮起了稀疏的灯火,传来吆喝和奔走的声音,他们正在调动马匹士兵来追我们。

坐在赵富贵的身前,我竟然没有闻到像他这样的汉子身上应该有的那种刺鼻的体味,相反的,他身上的味道很清爽,有种奇异的熟悉。

我慢慢转头,看到他肮脏的衣襟边微露着那方淡蓝手帕的一角,我真是个笨蛋,怎么没想到赵富贵那种人怎么会用这么一方干净雅致的手帕。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手摸住他的脸,易容用的胶泥应手而落,有片雪花落在他秀挺的眉头上,随即就融化成一滴水珠。

大雪纷扬的天空下,萧焕向我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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