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那时候他翻她的照片，并没有感受那么深，原来她连私密的东西，也没有留下来。

不想别人看，更不想自己去翻看吧？

他心疼的感觉，是没有办法形容的，“阿甜从来都没有输，所以，她不需要赢，我不想让她上法庭，上法庭意味着她付出的，都是被质疑的，可是她这样养大小豌豆还要被质疑的话，太不公平了。

她吃的那些苦，实实在在，她做的那些事，也是实实在在，凭什么被质疑？她不该受到任何人的评判和质疑。

不该的……”

孟有良走到云烨面前，“阿烨……”

“不管怎么做，我都不能让阿甜上法庭，她和小豌豆应该在家里，在任何地方都快乐幸福的生活，不能有一点污点！”

“阿烨！”孟有良伸手，搭在儿子的肩上，“如果逼不得已，Ryan非要打官司呢？”

“他若非要如此，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云烨抬眼看向孟有良，他突然伸手抓住孟有良的手腕，眼泪从眼框里滚落下来，心裂的声音，好象从心腔里，由喉间传了出来，“爸！阿甜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她只有小豌豆了！我不能让她和小豌豆分开！哪怕只是上庭那段时间！”……

***

“你讲什么！”

孟有良是不相信的！

辛甜和云烨都还年轻，再生一个孩子很正常。

而且他私心里也想过，孩子最好再多生几个，反正云烨现在生孩子只要罚款就可以了。

突然说不生！

不要说云烨这样子叫他受不了，就是听着云烨说话的内容，孟有良也不能接受。

“阿甜的身体，那时候生孩子受了损伤，再怀孕是不可能了。”

云烨摇了摇头，撑着书桌边缘站了起来，其实这些话讲出来，他自己实在难受。

他低头收拾桌上的照片，“晚饭，我要再见一次Ryan,如果他一意孤行！我只能让他没有办法出庭了！”

“阿烨!做事不能冲动！”

“我已经不冲动了！我若是冲动，刚刚他拒绝我的时候，我已经让他走不出去了！”

孟有良揉着眉心，“我来想办法！”

“这件事，我的底线是不上庭。”

孟有良心一沉，“你不能这么固执！Ryan那里，如果上庭才能平息怒意！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我是不会让阿甜有事的！”

“爸，你，你不了解我的心情。”云烨站在孟有良的身前。

父子俩，都是高大的人，四目相对的时候，是性情热血的碰撞！

“这些照片，我看过一次便逼着自己不去看第二次！可刚刚我给我Ryan复述的时候，又感觉自己在重新经历阿甜那时候的痛苦。

我没有经历过的人尚且如此，阿甜呢？

法官如果问她，如果要她陈述，你考虑过她的感受的吗？

还要把过去那些伤痛翻出来给庭里的人听？

她不难受吗？

爸！

如果今天面临这件事是你，这次可能会被送上法庭的人是妈，你会怎么样？

也任着她去回忆那些过往？

那些你自己都不忍心去翻的过往，你忍心让妈去翻吗？”

孟有良瞬时沉寂下来，这话把他问得根本没有办法回答。

起初骗了苗秀雅时，是因为年轻不懂事，觉得哄个小丫头玩玩也没事，反正小丫头长得漂亮，性子也是他没有接触过的。

为了这个念头，他们折磨了彼此三十多年。

苗秀雅过得并不幸福。

特别是当云烨拿着那张辛甜抱着儿子哭的照片时，他的心疼得特别厉害。

当初苗秀雅也是那个样子心痛万分的把孩子送走的吧？

“我随你，但是我希望你尽量顾全大局。”孟有良从衣袋里摸出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在儿子的脸上轻轻擦过，“记住，在顾全大局的情况下，我随你。”

云烨收拾东西把公文包提在手上，“我就是顾全大局，才会把自己都受不了的东西翻出来给Ryan看，我不希望能感动他，但我希望他起码有点良知，觉得阿甜是给了他希望的人！如果一个人，连最起码的感恩也没有，我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我明白。”孟有良将手帕装进衣袋里。

“我先回去，阿甜这两天住在妈那里，我中午在妈那里吃饭。”

“嗯，我中午也回去。”

“好。”……

云烨走进苗家，回廊蜿蜒，很旧的那种款式，没有现在这些回廊洋派，漂亮。

这个回廊里应该是几十年前就这样子了。

在云烨的眼里，苗秀雅是个很新的人。

新思想接受得特别快，连跟十几岁的哈日哈韩的小孩子都玩得陇，可这个回廊却总不整改？

苗秀雅正好过来，“阿烨，回来了？”

“嗯。”

“我去前院拿点萝卜干，自己晒的，昨天晚上炖了点肉，小豌豆可喜欢吃了，你知道那个小家伙不爱吃荤的，那个萝卜干炖的肉，她能吃好几块，今天又叫着想吃！”

“妈！”云烨叫住笑着与他擦肩而过的人。

苗秀雅回过头，“啊？”

“你这廊什么时候改一改吧，看着也旧，我来弄好了，给你做个漂亮一点的。”云烨像个真正的儿子一样对母亲说话。

“不用，就这个。”苗秀雅脸上扬着的笑意慢慢收下来，正准备走，忽又扯了一点笑，有点悠远的那种笑意，“阿烨，我以前在这里，也没个盼头，你爸爸每次都从这条廊上往我那里走，他一来，我光听脚步声都知道他走到哪里了。

乱的那几年，他经常也不按时间来这边。

我总是睡不好，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事……

哎，我习惯了，就不改了。”

苗秀雅摆了摆手，鼻子一抽，便笑着转过身去，“我去给小豌豆拿萝卜干，不跟你瞎扯了。”

云烨点了点头，看着苗秀雅的背景，“妈，我中午在这边吃饭。”

“好好好！我多做些！”

“爸也说回来！”

“欸！知道了。”苗秀雅的声音已经远了，但依然可以听清她声音里的高兴……

云烨抬头看着回廊，廊柱还是以前那种颜色的朱漆，有些地方的漆已经有些裂了，檐角上描的兰草，有黯淡了。

可是那些靠着等待走过来的岁月，又怎么会让这条回廊黯淡？

云烨低叹了一声，往主楼走去。

远远的就听到了小豌豆的声音。

她笑得放肆的时候，跟细小的铃铛被风在吹一样。

不知道辛甜在跟孩子说着什么。

云烨走到大门外后，放慢了脚步，守在门外，静静的听着。

他似乎从来没有这样过，从外面回来，然后细心去听家里传来的幸福。

是不是太不懂得珍惜？

“妈妈！我看到电视里，爸爸妈妈亲亲了之后，就会有小宝宝了。豌豆是不是也是妈妈和爸爸亲亲之后来的呢？”

小豌豆的天真的声音传进云烨的耳朵，明明是如此生动却又平常的对话，他却听得辛酸。

母亲说不能告诉小豌豆她的身世，那么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

一定是辛甜狠狠的小豌豆的脸上亲了一口，听到了“吧叽”一声响，她说话的声音没有一点伤感。

“小豌豆是爸爸妈妈相亲相爱之后才有的。”

“哇！”孩子欣喜的欢呼似的，“真的吗？”

“当然！”她一定飞扬了眉，“因为只有相亲相爱之后生的宝宝才是天使，小豌豆可是小天使啊！不然妈妈怎么可以有小豌豆？”

“妈妈，那小豌豆生下来的时候，头顶上有白色的圈圈吗？”

“当然有。”

“妈妈看到了吗？”

“只有小豌豆最亲最亲的人看得到。”

“那妈妈和爸爸都看到了吗？”

“当然啦，爸爸也是小豌豆最亲最亲的人。”

“小豌豆是天使的样子，只有爸爸妈妈才可以看见的，对吗？”

“嗯！”她重重的点头！哪怕只是一个音节，也扬着愉悦。

“妈妈，小豌豆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坏吗？苗阿姨说爸爸小的时候在她肚子里可坏了，就会踢人，一晚上都让她睡不好。”

“小豌豆才不坏呢，小豌豆在妈妈肚子里可乖了，还会陪妈妈玩，时不时的伸伸小手，又伸伸小脚，妈妈那时候可开心了。”

“小豌豆小的时候晚上哭吗？苗阿姨说妮妮姐姐小的时候晚上总哭，她都半夜抱着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得自己都想睡了。”

她笑得很开心，“小豌豆晚上才不哭呢，不知道有多乖，是妈妈的小棉袄，妈妈都睡得很好，不然妈妈怎么会长得这么美？妈妈美吗？美吗？美吗？”

“妈妈最美啦。”

云烨站在门外，听着辛甜跟小豌豆说，小豌豆不坏，小豌豆晚上才不哭呢，他的心又跟着揪一下。

小豌豆怎么不坏呢，怎么不哭呢。

凌骁珣说，“阿烨，如果你有空，多让佣人给阿甜煲一些安神的汤，她一直有神经衰弱，在新西兰的时候，我就经常逼着她喝些汤，她自己怕是不记得的。

因为她怀孕的时候很累，又是两个，根本睡不好。生了小豌豆，小豌豆又不让别人抱，阿甜又怕孩子哭起来太吵。我们都听不到孩子哭，因为她整夜整夜的抱着孩子在房间里走，走得自己眼皮都垂下来睁不开，直到孩子睡着了，她才睡，有时候她睡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她却笑得幸福的跟孩子说，小豌豆才不坏呢，晚上才不哭呢……

阿甜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