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最后一丝晚霞也隐在了遥远的地平线下面,夜,终于来临了。烧过的草原上一丝生机都没有,连一声动物的鸣叫都听不见。
偶尔,能看到远方冒出一撮火苗,鼻端里隐隐还能闻到一股动物尸体被烧焦了的味道。月然机警地看看四周,除了他们蹒跚在这草原上的两个人,这诺大的地方还真的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有时候想想,这大自然的力量真是很伟大,人在它的面前显得多么地渺小啊!
拓跋浩正在前面奋力地走着,忽然扭头看了一眼月然,见她步履有点儿漂浮,耷拉着脑袋似乎疲倦已极,拓跋浩吃了一惊,赶紧回转身来和月然并排走着,关切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有点儿。”月然赧然地笑笑,还是自己拖他的后腿了不是?要不是他,他已经走出去很远了。于是她像保证似地仰脸一笑:“你放心,我会加把劲的。”
“这不是加不加劲的事儿,你是个女孩子,又从未出过远门,身上也没有功夫,走起来自然没有我快。来,我扶着你走吧,这个鬼地方也不能躺着睡上一觉,还是走出去再说。”
不由分说就把月然的胳膊往他肩膀上架去,他人高马大的,虽然不甚粗壮,可那臂膀也是孔武有力的。
月然娇小的身子此刻倒像是半挂在他肩膀上,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不过这样一来,月然几乎是脚不点地地随着他往前走了,确实省了不少力气,人也轻松了许多。
走了约莫里把路,月然就让拓跋浩放她下来。拓跋浩偏着脸问:“怎么了?”
月然不好意思说怕他累着,只是小声道:“这个姿势我走路不甚舒服,还是放我下来自己走得好。”
拓跋浩不疑有他,就放下了月然。黑夜里,借着点点星光,月然只见他额头上有点点晶莹闪烁的东西,想来是汗珠吧。看来自己的判断还是对的,他纵然有再高深的功夫,毕竟身子要负重她一个人,走了这么远的路,说不累那是假的。
两个人站着歇息了一会儿,拓跋浩又把水囊递给月然:“喝些吧。”月然就着皮囊的嘴儿抿了几口,又把皮囊递过去,拓跋浩却拧上盖子就往腰里别去。
月然忙问:“你怎么不喝?”
暗夜中的少年像是被人窥中心事一样,俊脸顿时红透了,讷讷摇头:“我不渴!”
怎么可能不渴?走了这么远的路,又流了这么多的汗,能不缺水吗?可他硬是说他不渴,无非就是想着多省下一些水来,好留给月然喝。
想透了这一层,月然一颗心顿时蹦蹦乱跳,这个傻子,心眼儿就那么实在么?不过那心里像是吃了蜜糖一样甜。
两个人各自歇了一阵子就继续往前走去。此时风大了一些,刮得四处的浓烟乱飘,呛得月然咳嗽起来,那步伐也慢下来了。
拓跋浩不由自主地靠在她身边走着,用自己的身子挡着一股股的浓烟。月然其实早就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暗地里感动却并不说出来,唯恐这个少年的面皮太薄,因为她的话而感到不好意思。
天空中的寒星跟外地明媚,一颗颗眨巴着眼睛,似乎在默默地看着地面上的可怜人儿。拓跋浩已经学会了怎么利用北斗星来辨方向了,他们一路跟随着星光朝西迤逦行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月然感到自己的腿脚都发麻了,才后知后觉地发觉他们已经走了大半个晚上了。这一路上,若是没有拓跋浩的细心体贴,她怕是走不了这么远的路的。
拓跋浩像是察觉到她的神色一样,步子慢慢地缓下来,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停下了,像是对自己自言自语一样,说道:“走了这么久,我着实疲累了,我们坐下来歇歇吧。”
经过大半个晚上的风吹,这滚烫的草地早就凉了下来,也见不到冒出来的零星碎火了,这地上也可以坐下来了。
拓跋浩还没等月然坐下来,自己就先坐下,把穿着的袍子衣摆展开,月然也就顺势坐在了他的衣服上,心里,自然是说不出来的感动。这一路,虽然这少年不怎么说出来,可月然可以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关心,也后悔当初不该打了他一巴掌。
黑夜里,反正也看不到脸上的神色,月然红了红脸,还是问出那句话:“那一巴掌,打得你疼吗?”
拓跋浩则嘿嘿地笑了:“你那劲儿就跟蚊子咬似的,我就当成你给我瘙痒了。”他虽然说得轻松,可月然知道,自己当时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来,他脸上明显地有她的手印子,又怎能不疼呢?
他这是在宽她的心吧?于是她怯怯地道歉:“对不起,我以为你要……”。
下面的话她自然不好说出口,聪明如拓跋浩自然明白她指的什么,嘴角轻轻上扬了下,旋即挂上一抹狡黠:“我说过,我对小女孩儿不感兴趣!”
一句话呛得月然半天都回不出话来,这家伙,自己好不容易对他有了些感动,还半天不到,他又故伎重演,真是想气死她啊。
他还一口一个“小女孩儿”,殊不知她真实的年龄比他大得多了,要论起来,他还得喊她一声“姐姐”呢。
既然他瞧不起她年纪小,那她自然也不会让他看低了去,她不怒反笑,说出来的话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哦,我还以为你对小女孩儿也有好感呢。后来才知道是我错怪你了,不过你这种正人君子可真是少见了,你没看那夜的盛宴上,凉国太子看我的眼神是什么样的?那可是惊艳两个字都难以形容呢。”
她说的是气话,不过也是大实话,她很清楚现在的自己究竟有多美,虽然还没长开,可她知道,等她长大了,定会倾国倾城的。螭国后宫佳丽繁多,可据她观察,还没有一个人能超过她。
如今,她拿这话来刺激拓跋浩,明显是带着气的。
拓跋浩听了,只觉心里刀割一样,凉国太子那么看她,她听起来似乎很高兴?难道她喜欢凉国太子那样的?他的一颗心当真是揪紧了再放松,放松了再揪紧,接连几个回合,已经让他有些透不过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