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然歪着小脑袋诊了移时,方才放下那女子的手,站起身子四处搜寻着什么。
那年轻人连忙着急问道:“这,内子是否还有救?”
“有救,当然有救,不然我费这么大的周折做什么?”只是眼神依然没有落到年轻人身上。
那年轻人想来也是个聪明的,见她这幅样子就试探着问道:“这位小师傅,敢怕是在找什么东西?”
“嗯,你这儿能不能找到十来根尖利的银针?若是没有银针,就妇女发髻上的银簪子也行!”
那年轻人听了这话眉头不由皱了皱,这出殡的当天,上哪儿带着银针出来啊?更不用说带什么银簪子了。
他摊开两手,无奈地摇头,月然也没说什么,只径自走到人群那里,大声说道:“大婶子小嫂子们,能把你们头上的银簪子借来使使吗?少爷说了,好借好还,定当加倍重赏啊。”反正花的不是她的钱,她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本来正摊着双手无奈的年轻人,听见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对着月然那张沾满了灰尘的脸感激地看了看,才团团抱拳,对周围看热闹的妇女大声招呼着:“凡是今儿借这位小师傅银簪子的大婶子们大姑娘们,等我家内子救活了,我一定登门磕头道谢,还要给每人十串钱!”
“啊,还赏钱啊?那就借吧。”在重利面前,人们终于不再犹豫了,那些大婶子们大姑娘们纷纷从头上把自己插戴的银簪给拔下来,一个个地递给了月然。年轻人忙让中年奴仆把那些借簪子的人名字给记下来,这才放心地擦了一把汗。
月然数数手里借来的簪子还是不够,她犯踌躇地嘀咕着:“要是再有些银针就好了。”
那个年轻人见她手里攥了一把簪子也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不顾一切地扑通跪在地上,哀哀苦求:“婶子大娘们,把你们家里的绣花针拿出来也行,等用完了我一定加倍报答!”
人群似乎有一阵骚动,终于有一些妇女被他这个样子感动了,纷纷回到家里取出缝衣针来,如此,这个困窘的局面就打开了。
月然让周边的人都后退,只留那年轻人,也就是“死人”的夫君在一边帮忙,她则要过拓跋浩怀里的火折子,把银簪子、缝衣针一根根地烤过,才掀开那女人的衣服。
找准了穴位,她咬咬牙,使出全身的力气,狠命地把那不太尖利的银簪子刺向那女人的涌泉、合谷等穴位。那些绣花针则扎在了其他的穴位。
扎完了之后,月然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用袖子轻轻地擦了擦,就静静地等待着。
拓跋浩在圈外焦虑地看着月然忙碌的背影,不时地设想:万一没把死人救活到时候惹了众怒怎么办?
月然的医术他也是见过的,虽然靠着迷魂药之类的迷晕了巨蟒,也曾给他的皇阿布针灸过,可他始终不认为月然有起死回生的高明医术。
他为她怀着深深地忧虑,要不是他身无分文,她也许就不会冒这个险了吧?
想起皇阿布当时的话,他心里就一阵愧疚,皇阿布可是嘱咐他要好好地照顾好她的,没想到现在还得让她出头露面地为了几个钱而冒险。
他焦虑堪忧的眼神在人群里直直地投射到月然的身上,月然一开始光顾着忙乱着了,没有感觉到,此时站在那儿静静地等着“死人”醒过来,才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焦灼而担忧。不由回头望了一下,却和还未来得及收回目光的拓跋浩来了个四目相接。
她被他目光里的担忧而震撼了,没想到这个少年还是担心着自己的,看来他还是不了解他的底细的啊。不过这世上能被人想着念着关心着,毕竟心里还是非常温暖的。
月然隔着许多的人,就那样和拓跋浩的目光胶着在一起,为了让他安心,她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让拓跋浩久悬着的一颗心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眼前的这个小女子似乎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啊,就连乌尔干的那两条巨蟒都奈何不了她,自己还有什么好挂心的呢?
月然则低头查看“死人”,约莫过了一刻钟,就听那女人嘴里嘤咛一声,睫毛处已是抖了两下。
一直都在棺木外仔细留意的年轻人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神医,神医,她醒了,醒了……”
面对他的语无伦次,月然只平静地笑笑。从刚才她听拓跋浩说死人还会流血的时候,她就特意查看了那地上的血。确切地讲,那是新鲜的血液,而死人是流不出这样的血来的。
所以,她大胆地断定,这里头的人没有死透,而是因为一时昏厥,脉象不显,才被认为已死而下葬的,要不是碰到她,也许这一大一小两条性命从此就永赴黄泉了。
这也许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不过月然现在可顾不上这个了,她正手忙脚乱地叫过几个胆大的妇女帮着把这女子从棺材里扶出来,虽然这女子已经活过来了,可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怎不能就让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生孩子吧。还是得找一处干净的民房才可。
这古代的人最忌产房,说是不吉利。任凭月然说破了嘴,都没人愿意借一间房子。眼看着那女子的脸色越来越惨白,若是肚里的孩子还是生不出来,照样还是一个“死”。
好不容易从鬼门关上把人给救回来,月然可不想前功尽弃,正不知该如何说服那些妇女的时候,忽然从人群里挤出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她上前扶着刚救过来的女子,温声说道:“快到我家里去吧,虽然简陋一些,总比在外头强,这大冷的天儿,产妇和孩子见了风可就不好了。”
月然心下感动,不由问她:“难道你不避讳这见血的事儿吗?”
“有什么好避讳的啊?”那妇人轻轻答道:“我本身是个寡妇,家里什么人都没有,还避讳什么?”
月然一听顿时放下心来,这样的家庭再合适不过了,打量了那小媳妇一眼,只见眉眼弯弯,温柔可亲,可惜命这么不好,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