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啸到底是久病虚弱的人,虽然这两天精神好了许多,可走了两步,还是撑不住了。
拓拔浩赶紧命人抬了一张春凳,让拓拔啸斜靠在那里。拓拔啸拍了拍一旁的空地儿,指着月然:“过来,坐朕身边!”
月然顿时愣住,这可怎生是好?医者眼里见不得病人痛苦,自己不忍心看着拓拔啸就这么死了,可是把他救活了,他依然执迷不悟,把她当作是梅妃。
她就是她自己,不愿意当别人的替代品!即使他是皇帝,她也不愿意屈从。
见他招手,月然忙跪地请求:“皇上,奴婢只不过一个小小的祭司,只有伺候皇上的份儿,不能和皇上平起平坐的。”
拓拔啸本来满脸的笑容,听她这话,笑容忽然僵住在脸上了,虽然他受太后掣肘,不能随心所欲,连最心爱的女人都不能保护,可他骨子里还存着帝王的高傲和不可侵犯。
他的妃嫔们没有不对他低声下气的,就连皇后在内,虽是冯家的人,可也想得到他的宠幸。
帝王的自尊被深深地刺痛了,他勉强笑了笑:“怕什么?你身份低,朕可以给你位份。朕让你坐你就坐嘛。”
月然听得出来他声音里带着微微的恼怒,不由冷笑:“皇上,奴婢当不起,奴婢从不奢望有什么过高的位份。”
听着她这拒人千里的话,拓拔啸不禁恼怒了,怎的这女子如此不识抬举?自己想宠爱一个女人还办不到吗?难道他拓拔啸当真成了没有牙的老虎了?
就算是太后,也尚且不能不把他放在眼里,要不是冯家的势力过大,他现在就能一呼百应,哪个人不巴结他讨好他?
红润的脸庞渐渐地变得苍白,他抬手遮阳,望了望天上的那轮刺眼的太阳,自言自语道:“这日头迟早要落山的,朕就如同这日头一样,是不是终归是要死的?”
他这话里有话,让月然听着也莫名地心悸。难道他是在拿日头比着威胁她吗?只不过就算是他威胁,她也绝不肯屈从的。
拓拔浩见势不妙,忙陪笑劝说:“皇阿布,外头日光儿耀眼,儿臣还是扶着您回屋里吧?”
“怎么?朕想多坐一会子都不成吗?”拓拔啸有满腔的怒火,正愁找不到人发泄,此时拓拔浩多嘴,自然撞到了老虎嘴上。他中气十足地大吼:“朕还没死呢,别一个个地就来献殷勤。等朕死了有你们好受的!”
说得拓拔浩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皇阿布病了之后性情大变,动不动就爱发火,这也源于他身边没有一个可信的人,梅妃又去了,是以,他连个能说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可如今,为了一个女祭司,他竟然对他发这么大的火,让拓拔浩还是接受不了。他委屈地看了盛怒中的拓拔啸一眼,不言声地跪在了他面前,却一句话都没有为自己辩解。
月然知道拓拔啸这一通气话是指桑骂槐地,他对自己有怨气,不好直接冲着她发,只好把满腔的怒火发泄到拓拔浩身上。拓拔浩这次成了顶缸的了。
听着他那中气十足的雷霆之怒,月然心里暗想:这家伙这是有力气了,也不想想前两天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也许是看在她为他治病的份儿上,才没有迁怒于她的吧。
不过有些话还是挑明了的好,不然日后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儿来。月然知道,拓拔啸不会一怒之下杀了自己的,毕竟他对梅妃有愧,这时候正在火头上,不择言语罢了。过后想起来,怕还是会反过来安慰她的吧?
想至此,她不怕死地磕了一个头,朗声说道:“皇上,奴婢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拓拔啸发泄了一通,心里好过了许多,脸上的颜色也回过来了,平静地看着月然:“有话就说吧。”
月然大着胆子回道:“皇上,您的龙体现在刚刚稳定下来,不宜动怒。奴婢虽然用银针把体内的毒素给压了下去,可保不准什么时候还会复发。”
见拓拔啸没有生气,她才敢继续说下去:“皇上细想,梅妃娘娘当年正是因为得了盛宠,才招人嫉妒。最后皇上身中奇毒,梅妃娘娘为了皇上才香消玉殒的。若是皇上今儿把奴婢当成梅妃看待,奴婢是不是日后也会落得梅妃娘娘那样?”
其实她没好意思说出来:你虽然贵为皇上,可连一个心爱的妃子都保护不了,现在把我当成梅妃,岂不是让我也死路一条吗?
拓拔啸和拓拔浩两个绝顶聪明的人,怎么会听不出来?拓拔浩没想到这小女子能想到这一层,利用这个事儿让拓拔啸对自己不要心存非分之想。不由赞赏地看了月然一眼。
月然此刻满心的忐忑,哪里理会得了这个?她真的没有把握,自己说出这番话来,拓拔啸会怎么处置她?这番话可是在挑衅他身为一个帝王的尊严的。
空旷的院子里一下子寂静下来,几个侍立的宫人就像木雕泥塑的一样,被她傻大胆的话给惊呆了。是人都知道,皇帝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不能违背,眼下这个小祭司不仅违背了,还振振有词地直戳皇上的弱点,岂不是在拿鸡毛捅老虎的嘴巴?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
良久,月然觉得就像过了几个时辰那么久,才听到拓拔啸仰天长叹一声。她偷偷地挪动了一下跪得发麻的膝盖,侧耳静听。
“你说得很对,朕这要求是过分了。就算是把你得到,你也不是梅妃,还让别人有了可趁之机。对你,真的很不公平!”
月然没想到拓拔啸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在他眼里,天子震怒,当真要流血百里的。可没想到拓拔啸不仅承认了她说的是对的,还能勇敢地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这样的皇帝,当真让她刮目相看了。
“奴婢谢皇上不杀之恩,还请皇上原谅奴婢的大不敬之罪!”既然明了拓拔啸的心理,月然也就平稳下来,没有了刚才的不安。
“你何罪之有啊?要说有罪,只能是你长得太像她了啊。”拓拔啸说着说着,眼角里竟然流下两行清泪。
拓拔浩慌了,忙问:“皇阿布,您这是怎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