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敏走在路上,突然停下了脚步,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那小丫头身边的人,可是与碧玺一起厮混过的人物?那凌家的继室原就是大楚国的郡主,而且这位郡主不同与一般的王爷郡主,可是真正跟着她老爹一起领过兵,出过战的,很有些威望,这样的人物,原来怎么也不会送来和亲,还是给个已经娶了嫡妻的臣下。可是她偏就嫁到了凌家里去了,难不成这百年凌府真有什么大楚国必要得之的密法?
而且那个小丫头,是不是别人放在凌心媛身边的招子?
算了,等他度过这一次的难关,赶明儿让其去打听打听,若真是凌心媛身边的人,还是让她想着法子把人去了吧,终归也不要给自己留个毒虫在身边,直到他心不在焉进门时碰了一下脑袋,这才总算是把这种与正事无关的胡乱想头赶出了脑海。
看见容昭敏失了神,碧玺赶紧说道:“主上?”容昭敏瞄了一眼许琉璃身边正在独自忙碌的小丫头,他脚下不停继续往里头走去,还是把眼前的事处理了再说吧,临走前给许家留点香火情,未必以后没有处的地方。
凌心媛当然不知道自己给容昭敏留下这么多心思出来,她只是继续捉磨着自己的小心事,这时候都城府衙可热闹起来了,其实这个府衙的众多衙门中不算忙,却也绝不算闲。而许云辉最近才得了圣意,在这里兼了一个经略长史的职,其实这个位置,要成日里要和连篇累牍的文书勘合案卷打交道,再加上还兼管着府衙中的小考评。所以便是许云辉这个勋贵,在这里受了职以后,也不是只能天天打个卯便走人的,也还是天天有些劳神之事。
然而今天他才一回到后衙,便看见自己身边的青亭步履匆匆地迎了上来。见其见礼之后就东张西望了起来,情知这心腹必打听到了什么消息,他见四周还算空旷,藏不住人,当即就点头道:“书房那儿常有人进出,你就在这儿说吧。”
“少爷,小的刚才从吴抚案那里下了不少功夫,这才终于问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大消息!”青亭也顾不上少爷那责备自己卖关子的恼怒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姑娘的柳相公,适才在街心让人打死了。”
打死了?
许云辉对自己这个妹夫本来就没什么好感,且不说许琉璃与他并不是一母同胞,便是妹妹,也没个妹妹的样子,素来喜欢捉弄人,活跃的过了头,只是她娘沈姨娘不但是个老妾,而且还是跟着自己老爹去了北域,在那苦寒之地为父亲奔走多年,这些年回了京都以后,老爹总觉得对着这个老妾有些愧疚,渐渐便把家事也分了些让她担着,在这许府里,她虽说是个姨娘,可是却从来不比自己娘亲这个正经的夫人少些什么。但他一向却对这个妹妹,妹夫一家没有半点好感受,这时候,他一下子生出了千万念头,好半晌才突然惊觉青亭说的话仍是不尽不实,当即怒喝道:“究竟怎么回事!”
“少爷,是真的出事了,柳相公开始与大姑娘在街上吵架,然后又打闹了一番,接着大家便看见柳相公跑了,可是没跑出多远,就喷血倒地了!”青亭听到这样的事情也是惊恐万分,所以此时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了起来,“小的特意去巡街的役丁那里打听过,虽问不出太多,但应该没错。”
哪怕最初从小吏起步,只是因为他学识不佳,且之前家门未兴,但许云辉可是世家子弟,也算是旧经历练,加上家族兴旺衰败他也算是经过些人情之事,不说见多了大风大浪,却也不是寻常之人,可是此时此刻,即便是他,也忍不住使劲定了定神,久在官场,自然练就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最初的大惊过后,他少不得仔仔细细地思量起其中的历害关系,到最后突然心中一动,竟是撂下青亭就匆匆而去。待到一路步履匆匆地回到书房,他径直找出了昨日收到的那封信,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这才缓缓坐下身来。
许云辉又看了看这信,终是伸出手,慢慢卷了起来,就着香炉,看着那信慢慢变成飞灰。“真没想到这些人行动居然这般快,这般快,这次看来,真要感谢凌世叔的提醒。”
喃喃自语的他一下子捏紧了手,关节处寸寸发白,指甲也捏进了掌心的软肉里,可是他却如是未觉,只是反反复复盘算了起来。正当他仍在犹豫的当口,外间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被打搅了思路的他大是不悦,当即沉声喝道:“不管是什么人,什么事,暂且都先放着,别来烦我!”
门外只是片刻的寂静,旋即却又传来了青亭低低的声音:“少爷,容少爷来了,说是有关大姑娘的事。”
许云辉满心不耐烦,正想再骂,突然意识到青亭说的是谁,又说了什么事。
当即竟是霍然站起身来,又快步朝大门冲去。由于动作太急太快,他的袍角竟是被椅子挂了一挂,正急躁的他竟是随手一挥就这么扯开了,等一下子拉开两扇大门,看见青亭后头站着的容昭敏,他才再次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必竟年长容昭敏几岁,又是世家子弟,面上的焦躁竟忽然又化作了温煦的笑意。
尽管和许云辉已经不是第一次相见了,可是目睹了这位世兄变脸的经过,容昭敏仍然是叹为观止。笑眯眯地和许云辉见礼之后进了书房,和人虚与委蛇说了一阵子没营养的寒暄话,他便开口说道:“今日是受人之托。看见贵府的大姑娘在外与人冲撞了,便来陪着他一起来了,有些事,世兄不方便出面,却不知道小弟,有什么可以效劳之处。”
倘若是换做前几日,许云辉哪怕还惦记着这人才华,心中也总得掂量掂量,他必竟还不是十分肯归着大皇子之处,如此对自己,可是有什么打算,这好意,自己要不要受。
可是,之前凌家寄出的那封信里写出的隐情太过骇人听闻,他甚至连官场上犹犹豫豫迟迟疑疑的习惯都完全丢开了,竟是就这么满口答应了下来。又向容昭敏道了谢,便让青亭陪着容昭敏一道去保许琉璃。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凌府前门庭冷落车马稀,但在凌府前的不远处那南北向的小巷子里,一个摆着七八张桌子的小茶馆外头,凌心书正和凌心由两人站在树荫底下站着,远远打量着那几乎没有其他客人的狭窄店堂。看着门口坐在门槛上的小伙计,还有柜台后面那打着瞌睡仿佛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的老掌柜,凌心由有些迟疑的问道:“这真的就是……”
“你已经问几遍了!”一侧有一个青年男子,不耐烦地恼火说道:“这是锦衣卫的地头有独特的暗记,你也不认识了嘛。”说话的这个,是个年青男子,虽然说的话里有些火气,可是声音却不缓不慢,给人一种素淡如菊,温润如玉之感,他面目俊秀,头戴碧玉冠,腰佩缠丝锦带,锦带上系有一个玲珑精致的小彩球,他略一动身,那球上的流苏拨动着小铃,发出叮叮咚咚地脆响,十分好听,只是他一个男儿,随着系着这么一个物件,着实有些奇怪。
凌心由见他发了火,当下想起凌淳风之前的叮嘱,便不敢再继续追问了,只是应了一声。凌心书却是仔细打量了一下那里的摆设还有人,最终说道:“这茶楼,我们以前也不曾去过,所以真从没注意过。”
“哼,你们这些大少爷,当然不会去这样的地方。”那如菊般的男子此时说话依旧带着三分火气。
可是凌心书却只当不曾听见,反是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大哥,你来过嘛?”这话却是问的凌心由的,凌心由却又打量起这个地方,看见屋外挂了一副对联:“临高方知天下小,山密尤可知心幽。”写的也算雅俗,可是这地并不是山高处,不太切题。何况,这锦衣卫就这样的?
老实说,真和凌心由心里的形像差太多了,他虽然失忆了,可是常识还没有丢下,只是缺少了些人物记忆,他当然知道,这锦衣卫,全称“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是先帝专设有的军政特务机构,锦衣卫主要职能为“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其首领称为锦衣卫指挥使,一般由皇帝的亲信武将担任,直接向皇帝负责。今上登基后,下令焚毁锦衣卫刑具,所押囚犯转交刑部审理;同时下令内外狱全部归三法司审理,将锦衣卫废除。可是前年,今上又将锦衣卫以恢复,并由北镇抚司专门处理诏狱。
在凌心由看来,这可是个了不起的部门,可是现在,有人却对自己说,凌心由,你便是锦衣卫里的都察总旗,这是个什么情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