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

“啊，”陷入回忆的刘娥被吓了一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表弟，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起来了？”

裴琅坐到对面的凳子上，笑着问道：“没什么，就是忽然找到你了，了结了心里的结，现在反而有些睡不着。”

“哦，对了，姐姐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刘娥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以前的事情？”裴琅道：“你又想起在齐侯府的日子了？”

刘娥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忧郁地说道：“我毕竟在那里活了十几年，姨娘也是在那里过世的。有时候，就难免回想起来那里的事情，再加上今天见了你，就更加勾起我之前的回忆了。”

“齐侯府现在已经没有往日的风光了，你三姐姐进宫之后，还兴旺过一段时间。可是，谁能想到她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惹了陛下生气，自己死了也就罢了。还牵连了侯府，降成了二品的伯府。

再以后，更加衰败了。所以，你出事的时候，没有人从江南赶过来给你撑腰。”

刘娥笑了笑，拿起手上的针线，开始做活。针在她的手里，好像活了一般，四处飞舞，绣绷上也出现了一个竹子的形状，她看着绣绷说道：“就算齐侯府还像原来一般，那也不会有人过来给我撑腰的。

我之前在齐侯府就是个不受重视的，姨娘说生我的时候，父亲还在书房和婢女戏耍。我生下来，小厮去报信的时候，恰好有个飞蛾扑到了书房的灯上面去。所以，就有了这个名字。

姨娘就给改成，娥皇女英的娥字。这才像是个女孩的名字。他是父亲故友之子，成年后，他来了，想要求娶齐侯府的女孩们。可是父亲嫌弃他不能继承平远侯府的家业，爷爷也嫌弃他。但是也不想毁了两家的交情，这才把我抬成嫡女，嫁给了平远侯府的公子。”

裴琅愣了一会，问道：“看来，你还是很在乎他啊。”

刘娥笑了，她笑得有些无奈，有些沧桑。“他毕竟给了我一段非常美好的日子。”

“如果，当年他大哥没有过世，他也没有回来继承爵位，是不是你们可以在外面做一对神仙眷侣？”

刘娥摇摇头，道：“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他那时本来是想要求娶公主，可是求娶失败。还和驸马闹得有些不愉快，在京城呆不下去了。所以，才被他父亲给逼到江南的。

之后，娶了我，带着我在江南过了一年的平静生活。他改姓林，蓄了胡子，在一个小镇子上，做教书先生，而我开着一家绣庄。

每日白天的时候，他就出去教书，逢年过节的时候，还有不少学生带着东西来拜访。

我就在绣庄里和那些绣娘绣花，还有打理后院的事情。我们的院子很大，而且后院也很大。但是，后院里没有妖艳的女人，只有两个下人管理各种蔬菜和鸡鸭。

日子平淡，但是每天我都会自己安排事情做，觉得很充实。”

“无欲无求，也是一种境界了。”裴琅抬头看着有些寒酸的窗户，说道：“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那应该很美吧。”

刘娥道：“好好的，你为什么不在江南呆着，反而跑到了这里。不要说是为了找我哦。”

说起这个，裴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父亲要给我说门亲事，要在我科考之后，就要娶进门。那女孩，是有名的泼辣，十八了都还没有嫁出去。”

“那你父亲为什么要把她定给你呢？”

“还不是因为她是江南巡抚的女儿，母亲是顾家的女儿，姨母是皇后。这身份，就算是裴氏一族，也是能看在眼里的。”

“那姨母的态度呢？她也同意吗？”

裴琅的脸色有些变了，眼里也闪出些许狠戾，道：“只要是能让她上位，她做什么都行，哪怕是牺牲一个儿子的幸福。”

刘娥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了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情了，有些讪讪的。此时，屋里的气氛有些冷清，就在此时，“舅舅，娘亲，你们在聊什么呢？”

裴琅看着外甥林伟，道：“你怎么也起来了，明日还要去国子监呢。这段时间正是重要的时刻，那里的夫子们会给你们说好多科举该注意的地方，你可要听仔细了。”

刘娥也说道：“对啊，儿子，听你舅舅的，赶紧回去休息吧。”

林伟点头，道：“是屋里有些热，儿子睡不着，所以想起来看会书。”

“好，你去吧。”

林伟的家不大，满共就三间屋子。他们家的开销主要是靠着刘娥去帮人缝补衣服还有洗衣服挣钱，另外林伟平日里还去给一些书局抄点书，挣几个钱。

他们的开销除了吃饭穿衣之外，另外就是付房钱了。房东人还可以，偶尔交不上钱，就缓一缓，语气不像其他人那么刻薄。

刘娥看着林伟去外间的身影，不住地叹气道：“明日就到了交房租的日子了，这孩子每到这个时候，就睡不好了。我要是能……”

“姐姐，我出来的时候，拿了不少银子，另外我还有积蓄，……”

“表弟，不用了。伟儿最近交了一个朋友，那位朋友对他的事情颇为尽心。而且还很会送礼，我们还是挺富裕的。”

“很尽心，很会送礼？”裴琅的眼前闪过楚紫嫣的身影，说的该不会就是她吧。

刘娥点头，道：“昨天你要是来的早点，还能见到她呢。”

裴琅想起，自己和周韶宁在茶馆里坐着，看到楚紫嫣送他们两个回来的场景。“那我昨天也碰见他了，而且说起来，我和他还是熟人了。”

“哦？”刘娥看着表弟的眼里闪过一丝兴趣，问道：“你真的看到他了？”

“就是送你们回来的那个小公子，穿着织金蓝色长衫，戴着小玉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