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晰无误地，听到自己在喊着她的名字。虽说，音调听上去有些奇怪。

可是站在他面前的，毫无疑义，正是他的小玉，他心爱的女人。

“小玉～”

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人，他喃喃地唤着她的名字，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有些干燥的唇瓣。

原来，他的小玉，就是他在梦中思恋多年的那个女人。

很久以前，他就隐隐约约地有这个预感，或者说，有这个期盼。

但是，当梦中的女人终于揭开面纱，成就了他的愿果之后，他终究有些迷惘，不知道该如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惊喜。

弯下身去，他用鼻尖抵住了她的鼻尖。一阵一阵温热的气息，传荡在两个人的呼吸之间。

“小玉～”他轻声呼唤。滚烫的双唇，若即若离地，触碰着她的唇瓣。

“为什么你会叫我天祁？”

身下安睡着的女人，倏然，眨动了一下眼皮。似是感到了她方才那丝微弱的瞬动，他抱紧她的双肩，执拗地再度问道。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叫我天祁？！”

女人的眼帘，止不住地颤动了起来，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睁开眼睛。

“暄儿是谁？！”冷不防地，他开口问道。

骤然，他感到身下的她，浑身簌簌地抖动了起来。近在鼻尖的她的气息，变得急促和潮润。他微微抬眸，只见几滴泪水，悄然溢出她紧闭的眼睑，晶莹地，挂在她的睫毛上。

“小玉，我们俩是不是……，曾经是夫妻？”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太过唐突。可是他深信，她比他知道得更多。

悠然在他的眼前，她缓缓地睁开了她那双泪眼迷离的漆眸。隔着一层黯淡的水雾，他看到她眼底里正透着深深的哀楚。

她果然都知道。

“告诉我，我说得对不对？！”

他紧扣住她的双肩，一眨不眨，抵视着她的双眸。

而她，却只是无助地回望着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走廊里，由远渐近地传来了一串脚步声。两人都听出来，那是沈母的声音。望着女人脸上突然呈现的惊慌神色，男人叹息一声，从床边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

“阿玉头，”

沈母手上端着一碗粥，推门走了进来。抬眼看到站在窗边的沈俊诃，沈母顿了一下，继而走到了沈谨玉的床边。

“来，喝点桂花粥。”坐到床边，沈母舀了一勺粥，喂到了沈谨玉的嘴里。

咽下第一口粥之后，她从床上撑着半坐起身来，从沈母的手中接过了粥碗。

“姆妈，我自己来吧。”

沈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抽出一个枕头来，替她垫在了背后。

三个人默默地待在房里，谁也不说话。房间里静悄悄的。沈谨玉小心翼翼地咽下每一口粥，却仍然觉得自己的吞咽声，响得难以容忍。

许久之后，沈母看了一眼窗边的沈俊诃，说道。

“阿诃，姆妈有些私房话，想跟阿玉头单独谈谈……”

沈俊诃蹙了一下眉头。他很清楚，她们俩之间将会谈些什么话。默默看了一眼正在埋头喝粥的沈谨玉，他有些不甘地，慢步走出了房间。

“阿玉头，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就是头还有点晕。”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这么高的烧？”沈母叹了一口气，不由得，又想起昨日看到的那一幕。“昨天看到你突然昏过去的时候，我们几个人都快被你给吓死了。”

“都怪我不好，让大家担心了。”

“你这个孩子，跟姆妈说话的时候还这么见外。”

沈母伸手撩起沈谨玉额前落下的一缕发丝，继而说道。

“阿玉头，姆妈有话想问你……”

沈谨玉手中的汤匙，怔怔地，僵在了半空中。

她知道沈母想问什么。但是，她没有答案。

“阿玉头，姆妈猜想，阿威跟阿诃对你的心思，你早就晓得了，对不对？”

她微微点了一下头。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她低头盯着碗里的残粥，喁喁哝哝地说道。

“我还能怎么想……”

“姆妈想知道，你心里装的到底是谁？这样，我跟你爸爸也好有个商量。”

事到如今，沈母也只好破釜沉舟了。若是阿玉头说喜欢两兄弟中的其中一个，沈母已经做好了成全他们的打算。

沈谨玉抬起眼帘，无奈地望向窗外。一道道灿烂的晨晖，温煦地洒进房内，却是无论如何也照不进，她消黯的心底。

“阿玉头，”见沈谨玉许久没有回话，沈母再度开口说道。

“姆妈晓得，你不愿意伤害他们俩。可是，你要是不表个态的话，到头来，他们两个人都会受到伤害的。”

缠绕在她心际的愁丝，越箍越紧，硬生生地，像是要把她的心给勒出血丝来。

她没有勇气再去面对这一切。当年的那场劫难，早已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将视线从窗外收回，她徐徐地转向沈母。

“姆妈，我想……，想去找姑妈。”

“阿玉头……”沈母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我想去找姑妈，越快越好。”

她又说了一遍，像是要尽力维护这个并不牢固的想法。

她必须得走，就像当年的姑妈，和如今的蔡雅馨。

虽说她也明白，逃得再远，也逃不过心中的伤痛。可是，至少可以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偷偷地，一边流着泪，一边舔舐自己的伤口。

然而，现在的她还不知道：她连逃的命，也没有。

她将被一直困畏在上海―――那座让人情迷的城市，直至终了。

“你真的想清楚了？”沈母忧郁地问道。

“嗯。”

“这样也好……”许久之后，沈母低声叹出一句。

的确，这样也好……。沈谨玉无力地露出一丝苦笑。

沈母离去之后，沈谨玉躺在床上，又昏昏沉沉地睡了大半天。

虽然她心意已决，但整颗心，像是被扎满了细小的银针，稍稍一动，便会牵扯起一大片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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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最后一更。Ｃ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