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第一个孩子,是被自己的父亲强迫着失去的。
她的第二给孩子,即将是被她亲手害死的。
若他只是一个恶魔的孩子,那么,她在失去自己第一个孩子之后,是断然不会这么狠心。她会欢迎这个孩子的到来,然后告诉全世界。他只是她的,不属于任何人。她会给他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爱。他也更不会,成为像自己父亲一样的人。
可如今,他不是恶魔的孩子。那个恶魔,跟她,还有着浓厚的血缘关系。世人会笑他,会骂人。他也许会四肢残缺,会遭受世人唾弃,他也许还会不快乐。
她不要。
手术室门外,尤茗鸢瞪着自己面前这扇门。好久好久,直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抖,也未能迈开步子。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
身前的护士看着这幅模样的尤茗鸢,等的急了,便忍不住开口提醒尤茗鸢,“小姐您决定了吗?若是还没想好,您可以再想想。想好了再来,”护士说着,示意她看向四周,“您看,这来的人多呢,我们不能等你一个。”
她顺着那护士的视线看过去,脸上的苍白更厚重了一些。
身边的座位上坐了不少人,目的,都跟自己一样。那些脸,年纪尚小的,跟她差不多的。身边各色各样陪着人。但绝大多数人,脸上呈现出来的,却是一种近乎冷漠的麻木。
半晌,她握紧了手里的手术同意单,脚步慢慢迈开。她想,她也可以像是眼前的人一般麻木。不过是一闭眼的功夫,她做得到。
大门在眼前“嘭”的一声关上,她被指引着躺上了冰凉的手术台。
耳边,在一瞬间传来各种冰凉的手术器具相互碰撞的声音。她死死地揪住自己的衣服,苍白着脸咬着唇,抬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她感觉到心里弥漫过一层接着一层薄厚不已的冰凉,额头上开始有细密的汗珠,不停地冒出来。
有人从她的身边经过,一眼就发现了她的紧张,便试图安抚她,“不要害怕,这样的事情并不可怕。等你睁开眼睛,一起都结束了。来——”
她感觉到有人伸手来拉自己的双腿,登时瞪大了双眼,像是受了惊的小兽一般。她猛地从手术台上坐了下来,一把跳了下来,直直地就往外冲。
“哎,你怎么回事——”就在身后护士不满的声音里,她拉开门,一路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母亲水青辞就守在门边,看着她冲出来也是一惊,“尤尤,你怎么......”低头看见自己女儿惨白的脸,和颤抖不已的身体,终是顿悟,一瞬间明白。
水青辞试图蹲下去,将自己的女儿抱在怀里安抚。尤茗鸢却像是触电一般躲开了自己的身体。她瘫在长椅上,双手抱住自己,将头埋在膝盖里,低低的哭了起来。
“妈,我怕,我真的害怕。”她说着,满心都是道德伦理的折磨。半晌却又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祈求般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她拉住水青辞的手,甚至还在隐隐地颤抖。
“妈,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不会做这种错事,不会的。”
说着,那声音却又在一瞬间低了下去,最后消失不见。她说的是事实,但是做了什么。此刻却全在水青辞的眼里,她也都明白。
视线里,她的女儿正抱着自己的双膝,无助且绝望地将自己的害怕真实地展现在她的面前。她在哭,整个灵魂,似乎都在包覆在道德伦理之中无法解脱。她看的出她对这个孩子的不舍,但却又知道,因着一层所谓的血缘,他也绝对不能留在人世间。
水青辞的心里,如同被人剜割了一般。
她的女儿,她一路放在心里放在手里想要保护疼爱的孩子。此刻,却即将要被自己口中的血缘关系给逼的近乎崩溃了。
水青辞在那一刻,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自私。
“尤尤。”
半晌,水青辞平静了下来,在尤茗鸢的面前蹲了下来,伸手轻轻地摸着她的长发,“这个孩子,你若是不舍得。那便,留下来。”
尤茗鸢猛地抬头看向水青辞,双眼写满震惊,“妈?”
水青辞看着自己的女儿,知道也许从这一刻开始。这样近距离的温馨,这样亲密无间的信任相依。就要离她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了。但是,她想让这个孩子幸福。至少,想要在这样的时候,给她一点解脱。
“尤尤,你和裴圣擎,不是兄妹。从来,就不是!”
尤茗鸢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手上的力道一松,登时就落了下来。她抬起头,无措而震惊地看着水青辞,“妈?!”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母女两个人。
尤茗鸢坐在一侧的沙发上,看着母亲惨白这脸,出神地在给自己倒水。
用母亲自己的话来说,她需要用足够的耐心和勇气,听自己讲一个故事。只是尤茗鸢不知道,水青辞要将过去的一切硬生生撕开,面对鲜血淋漓的回忆,更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急着知道真相,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水青辞这才缓缓转身,走到尤茗鸢的跟前深深地看她一眼,将手里的杯子递给尤茗鸢。
事到如今,犹豫再三,终是开了口。
“尤尤,其实,我根本就不是裴圣擎的母亲。”水青辞说着,侧头看见身边尤茗鸢一脸吃惊的样子,心头一紧,“而且,我,也不是你的母亲。”
话音落,尤茗鸢脸色一白,手里的杯子顿时就落了下来。
“啪......”
她根本就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总觉得是母亲为了安慰自己编出来的美好谎言。
“妈,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不是我的母亲,那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别开玩笑了!”但转头看向母亲认真的脸,尤茗鸢的心,开始直直地一路下沉。
“尤尤,我的确不是你的母亲。”水青辞侧头,目光越过窗口,幽幽地落向了窗外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开始将自己痛苦而永远不能忘记的回忆,对尤茗鸢徐徐道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