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来的又急又快,尤茗鸢顺着尤尚冥手指落下的方向看去,心一下子如同被浸透在了身下湍急的水流里。
被冻死了。
蓝霓溪!
他亲口,选了蓝霓溪。
他亲口,放弃了她。
尤茗鸢用力挤了挤眼,又胀又痛。心口上,如同被人活生生捅上了一把刀。而此刻,身体里温热的鲜血变成冷的,一路流遍她的四肢百骸。
冷的刺骨且致命。
她透过眼睛里湿润的液体,隐隐地,似乎还可以看到尤尚冥用口型跟自己说着抱歉。
对不起。
时隔多年,她像是一个被骗的傻子一般,终于看清楚这一切温暖的给予不过是个假象。她甚至,再也没有力气用力地去抓住自己头顶的绳子,身体开始被巨大的水流冲击着迅速朝下坠。
她闭上眼睛,眼泪掉进激烈的水流里。
也罢,若这是他的选择,那她就给他。就当是这么多年,他给她那些爱和温暖的回报。
只是——
她这么坏,她被诅咒一辈子不会得到幸福。她在人间,所得到的爱这么少,会下地狱吧。
那地狱里,会不会冷呢?
闭上眼睛,尤茗鸢松开双手,竹筏带着她的身体开始迅速朝下坠落。身上,有巨大的水流,很快地覆盖上来,将她迅速淹没。她被浸透在冰冷里,被吞没。耳边,依稀还可以听到男人撕心裂肺的声音。
“小尤——”
小小年纪的时候,她被父亲训斥,一个人伤心地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哭泣。
那个时候的尤茗鸢还不懂得反抗父亲,只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没有依靠。也就是自己心里的这个男人,蹲在她的身边。轻轻地揉着她乱七八糟的短发,温柔地安抚她,给她希望。
小尤乖,我是哥哥,我会保护你,以后都不会让你哭。
她不懂这样温暖的期限,便迫切地需要保证,“那尚冥哥哥有一天会不要小尤吗?”
直到今天,尤茗鸢还记得那一天尤尚冥温暖如春的脸。
哥哥会永远保护小尤,不会放弃小尤的。
那么现在呢,现在呢......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床上的女人,在昏迷的时刻里,嘴里一直反反复复喊着同样的话。但昏昏沉沉,却总是不见醒。像是心之所系,得不到答案,始终不愿意从那一场可怕的噩梦里清醒过来。
一直俯身在床边的男人起身,回头淡淡对身后的男人说道。
“不是什么大事,死不了。烧退了,休息休息就不碍事。”
男人斜靠在沙发上,似乎对女人的生死并不介意。只淡淡地轻哼一声,算是应答。一仰头,酒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半晌抬头对男人轻声,“你先走!”
被吩咐的男人不出声,只淡淡点头。而后看了床上的女人一眼,转身拉开门,消失不见。
不多时,门外再度响起脚步声。稳稳的,带着历尽沧桑的平和大气。推开门,中年男人毫无表情的双眼落在女人脸上,“就是她?”
该是在男人心中极为有分量的长辈,男人看过去,开口喊了一声“安叔”,目光随后落在女人脸上,目光似有流转,“是她!”
沉默无声。
半晌,中年男人转身走到男人的身边坐下。伸手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摆在男人的眼前。看向白纸黑字,眼中似有动容,“得你父亲信任,你从小,咱爷俩儿就亲如父子。虽然之前你口头跟你转述过你父亲的遗嘱,但如今,还是希望你可以白纸黑字看到。”
中年男人说着,将文件朝着男人推了推。
“这是他对你最后的要求,若你办不到,只怕他会死不瞑目。至于这东西......”
男人伸手将文件拿了过去,目光定格在字里行间,不见动静。良久,中年男人才从男人微微扣紧的指节间体会到分毫情绪,但心里似有忧虑。目光再度落在床上的女人的身上,“我一直对你很放心,只是,你确定要这么做?”
男人伸展开指节,起身站了起来,脸色平铺上一层阴霾,“安叔,这么做,有意思极了!”
她觉得很冷,觉得身体在经过火烧火燎的痛苦之后,变得乏力极了。身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尤茗鸢连睁开眼睛都觉得费力极了。
眼皮好重。
下巴却被一双手捏住,力道始终在痛苦和轻柔之间徘徊,“怎么,怕自己已经被人轮了一遭,不敢睁眼?”
尤茗鸢登时清醒,睁眼的瞬间。一张男人棱角分明的脸,瞬间跳进眼中。
“是你!”
她猛的坐了起来,身体却被男人用极为粗鲁的动作狠狠压了回去。她还想要挣扎,一杯温水却被男人递到了嘴边,“喝。”
她不明状况,更不敢动,只能警惕地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裴圣擎。
裴圣擎挑了挑眉头,下一秒手上的动作一紧。尤茗鸢吃痛地“啊”的一声,水已经被男人尽数灌了进去。
男人不顾尤茗鸢张牙舞爪的反抗,丢了水杯,转身斜靠在沙发上。平静的眼,带了三分不明的情绪看向尤茗鸢,“现在有什么问题,可以问!”
尤茗鸢这才安静了下来,心里想起之前的事情。疼痛感回到身体里,她努力平静地打量了四周。
极为安静的别墅,四周都是青葱的植物,只有几许破碎的阳光,透过绿叶斑驳地散落进室内。
“你是谁?”她问。
“裴圣擎。”
她拧着眉,高烧刚退,身体依旧很是乏力,“你救了我?”
他眯着眼睛看她,事实很明显。
她试着下床,双脚踩在地板上,透心凉的感觉,却让尤茗鸢更为清醒。
“哦!”她漫不经心地应答,弯腰在地板上开始找自己的鞋子。伤了她,又救了她,只当扯平了,何必道谢。
“那好吧,如果没什么事儿,我要走了。”她捡起自己的鞋子往脚上套,抬头飞快地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
即使时间过去好几天,即使这个男人还稳稳地坐着没动,但尤茗鸢就是感觉到空气里一种莫名而来的压迫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