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羽喃喃道:幻觉么?
正在这时,一红衣闪进了酒楼。靛羽奇道,这小丫头好面熟,难道也是七色?她不过十一、二岁,身形变化敏捷迅速,若非高人指点就是从小学艺在身,靛羽尚未瞧个仔细,红影已窜上楼顶去了。
“啪”,楼上有人掷下一物,顿时酒香四溢。靛羽心道:“若非百年佳酿绝不至此。”忽然一小脑袋探上来,见到靛羽,吃了一惊,问道:“我以为楼顶无人,你为什么在这里?”
靛羽转过头来,将玉箫在手指尖转了一圈。那小姑娘又问:“姐姐在此等人么?”靛羽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只见她束着双髻,用红丝绳系住,垂下尺许飘带,左右两肩各束一根细辫,上身着真丝紫红小衫,下身着红色短裙,腰间系一朱红汗巾,五色丝绦缵成的梅花络下绾着一块白玉。靛羽不禁又瞥了她几眼,心中更奇,这张瓜子脸,这双单凤眼,以及这天真无邪的表情,难道她就是当年那个襁褓中的婴孩?小姑娘游移的目光很快聚集在靛羽的玉箫上,“恩!”她若有所思,“我要回去啦,姐姐,我们还会再见的。”
“我走喽。”小姑娘笑嘻嘻地挥手,“姐姐好美哇。”人已窜到楼下。
靛羽站起身,自楼栏向下望时,红衣果真朝着成绮楼的方向奔去了。
靛羽轻吟一声,跃前五丈,抓过一只酒坛退回楼顶。坐在琉璃瓦上,很想醉,为何不可呢?为何即使一次的放纵得到片刻的麻醉的机会也没有呢?在这四处飘香的端午节傍晚,在这寂寞无人的七色楼里,仿佛只有自己维持着可笑的清醒,维持着一个杀手必须时时刻刻保持的十二分清醒。玄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有那么一丝甜蜜又有夹杂几分苦涩,澄江练白素……七色中最可能与自己记忆中那模糊的影象重合的人,今日终于见到她的真面目了!但,她不是她!一样的白衣轻舞,一样的渺灵如梦,只是他无法从她冷丽的杀气的眸子里寻出那缕轻烟,那脉秋水,她不可能是她!他怎么可以奢求眼前这个久经风月的**女子就是当初那个竹筏上替他包扎伤口的善良纯洁的白衣女孩呢!那时他四处躲避仇家的追杀没,幼小的瞳孔里尽是血腥的怒火与复仇的的欲望,是她,不足六岁的女童,用她天真无邪的眼睛拯救了他灵魂深处的黑暗,那纯如羽毛的心温暖了他,一点一点地抚平他身上与心上的伤口。他望了恨,至少在她甜美的笑容里得到超脱。但为什么他始终记不清她微笑的脸,回忆里总是白色的光影,闪耀着,融合着,模糊一片。
那不过是年少的梦罢了,他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放眼湖中,月华如泻,湖平如镜,远处的湖山渺渺可见。
座上宾常满,杯中酒不空。如今邀明月,寂寞笑长鸿。
“白姑娘请。”杨弄潮满脸堆笑,将白素引进弄月水榭。
一路过来,亭馆窈窕,丽若画图,水洁花寒,气象幽雅,若非杨弄潮提醒再三,白素定以为入了世外仙源。
这弄月水榭据说是弄月山庄最为神秘之处,平常人见之,不过以为曲折幽深,布局精巧,堪称游览胜景,吟玩佳处。江湖上不少去过弄月水榭的九死一生回来的人才真正知道它的厉害:内里星罗棋布的机关,玄妙的奇门遁甲布阵,甚至千交百错的亭台楼阁都极易令人迷失所在。稍有不慎,有去无回。从没有人知道它里面究竟住着何方神圣,也从没有人知道身为弄月山庄的杨弄潮何以将此人奉为神灵,不但将花万金装点四周景致,且平日从不踏进一步,只在中秋之际才独自暗访一次。
“杨公子厚爱白素,白素受宠若惊。请公子出第三道题,如何?”白素知此时拖入瓮中,一旦想脱身定遭人阻拦,免不了受制于人,不如且探虚实,见机行事。杨弄潮左牵右引,一阁一回廊,直将两名持灯的女子转得头晕目眩,白素却暗暗记下四周景点事宜。
“白姑娘莫要心急,已到了。”杨弄潮推开厢门,“进去吧。”室内明灯四照,朗如白日。杨弄潮笑道:“白姑娘且先休息片刻,杨某去去就来。”退了出去,阖上绣门。
白素身子一沉。两声惊呼随着忽闪入窗的黑影戛然而止。
“美人,随我走一遭吧!”蒙面人揽过白素的细腰,跳下突然洞开的地板。
“阁下的点穴术高明得紧哪。”黑暗中传来一阵轻率的笑声。
“谁?出来!”一声怒喝,突如其来的刺目的光耀得白素几乎晕眩。
密道里亮起百盏壁灯,一袭红袍伫立在白光交汇处。白素定睛看去,只见繁花浪漾,纸扇轻摇,正是江湖上有名的风流之辈……红茶公子段飞。
“识相的,报上名号,免得某家杀个无名小卒脏了手!”黑衣人一手拽着白素一手紧握长剑。
“哟,好大的口气!不怕风闪了舌头!”段飞轻轻笑道,“尊驾到弄月山庄来**,胆量固然可嘉,然想轻易离开,未免也太小觑这弄月山庄了吧。”
“哼”,黑衣人冷笑一声,“阁下偷潜进来迷了所在,想离开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吧。”话完,长剑直捣段飞心窝!
段飞含笑不动,待他长剑们击到,手腕一翻,扇扫面门,直掀开那黑色长纱。风动而落,黑衣人慌忙跃后数丈,段飞紧追不舍,折扇又扫颈口衣领。黑衣人将白素一托,遮住自己大半张脸。段飞折扇抵住白素颈下,连忙变招,右手揽过白素腰际。黑衣人瞅准时机,利剑自白素腋下窜出,段飞早料此招,左手持扇格挡,一股热气向黑衣人面上吹去。黑衣人又急又恼,猛然变招,分捣段飞左腋、前胸、小腹三处穴位,每剑皆是又快又狠,未待段飞反应招式已变。段飞故意惊叹一声,左手挽出三方扇影,晃如罗带绞丝,右手小指自白素颈上向黑衣人点去。
黑衣人一惊。这正是大理段氏特殊的点穴手法。震惊之余,长剑一松,身子下坠,避开了段飞的指法。段飞笑道:“这么快就将美人让与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