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喜欢带伞?”他目光落在茅房前的小道上,一朵小白菊被巨大的雨滴压得弯下了腰却依然顽强着挣扎,安静,高傲地绽放,不需要任何理由也能挺立不倒。
“懒呗。后来学聪明了,尽管不带伞,回家和放学时要是下雨,总是懂得找个地方躲雨或者东西盖在头顶了。因为有一年雨季特别长,老把人家的蕉叶摘掉,弄得人家都要到我家去投诉了。”她说得很雀跃,眼睛里却是没什么热度的。
曾有一段时间,一个人每逢下雨便提前到她家去等她,放学也总是送她回来。记忆中他的伞是一把很大很大的伞,和他在一起她从来就没有淋湿过。
到后来才渐渐发现,他给的不过是一方寸土,她竟以为就是整个天地了,在其中迷失,寻找,最后无疾而终。
他没有接着话题,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雨势渐小,最后消停时才说了一句,“雨停了。”迈开步子,撇下还在愣神中的韩小欣率先走出那个狭窄的空间。
经过那小白菊前还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践踏到它,却在不经意的一瞥中发现,原来雨中的惊艳只是幻觉,大雨过后,纯粹终究还是一片苍白。
她连忙赶上去,从这里到家只有一段青石板路,大雨后的小路滑得不得了,怕他摔倒,她只能紧紧挨着他走,只是不知道他瞬间的冷漠究竟来自什么地方。
“其实村里的住户大多是老人和小孩,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或者在镇上干点小本生意什么的,都不愿意呆在这里了。”一路走来的好几户人家,偌大的院子冷冷清清,只剩下坐在廊下的阿婆还有懒洋洋趴在椅子旁的黑狗,在被大雨洗的发白的澄亮天空下,寂静地生活着。
“不愿意呆在这里,是因为总觉得外面的世界会更加精彩,更诱人。”老人们却因为一辈子没见过世面,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世界对他们而言,还不如自家昨天洒下的菜籽长势更令人牵挂。其实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幸福呢?
“那你呢?”手杖落在清石阶的声音停顿了下来,他仿佛问着一个很有哲学深度的问题,语气里都是一丝不苟的认真。
她轻笑着,“我和其他人一样,一开始就想着要走,寻寻觅觅,最后发现,外面都不属于自己。”当寻找落空后,她也就像其他人一样开始想念着这个自己曾不屑一顾的地方。外面的冷冷风雨迎面袭来的时候,当那些一直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人悄然离开的时候,她所拥有的一切美好,竟然都停留在这里了。
“没找到就继续找!就这样放弃了,不觉得可惜吗?”声音慵懒却很坚定,他转头看着她。
“最怕是再也找不回了。”那些逝去的年华,那些炽热的爱恋,疯狂的行为,为她的过去打上了不可磨灭的烙印,永生不灭,那些伤和痛让她一辈子畏畏缩缩,停步不前了。
“既然不可能已成为必然,为什么不放开手脚去寻找可能呢?”他挑起眼眉,人生的每个选择都是场博弈,没到最后,得不出结果。
“停,再这么下去就真成辩论了。告诉你,我可是F大世上最强的最佳辩手。”她笑着穿过柚子林,浓绿的叶子散发着柚子叶特有的香味,正是柚子成熟的季节,枝头上的柚子坠得枝桠都弯了。她兴致勃勃地抬起手来摘下一个,递给他捧着。
他还想说什么却又没说,也笑着问:“这是你们家种的?”
“不是。”她言简意赅。
“那你......这算是偷吗?”他嘴角挑起的弧度更明显了,声音中有点雀跃。
“偷怎么了?这家的孙子小时候拿石头砸我都没和他算账呢,现在刚好逮到机会让他补偿补偿。”她的回答无赖,手中的动作还挺利索的。
“你就甘心让他欺负?”心里偷着笑,怎么看她都不像是胸襟广阔的女人,无论是外表还是内里。
“当然不,一次在学校我逮到他迟到了,在老师面前添油加醋地整了他一顿。”她眉飞色舞地讲着,竟让她有回到那个时候无知而简单得让人怀念的日子的错觉。
他远远看到趴在十来米外大树下的黄毛土狗,愣了下后只顾着催她快走。
走出了柚子林,她笑得有点诡异,“你这么大个人还怕狗啊?”总算让她给逮着他的弱点了,不禁有些得意忘形。
“谁说我怕狗了?”一手捧着两个柚子,走路的时候平衡力有点差,她干脆把他手里的柚子都抢到自己怀里来了。
“死鸭子嘴硬!”明明就瞥到他刚才看见那狗时眼神颤了颤,脸色还微微变了。“我说,你们不都喜欢养个小宠物什么的吗?”
“我们家从来不养宠物。”听到她口中的“你们”时的嘲弄语气,他回答得有点生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