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的脾气真的比牛还要倔,重重地摔上车门,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狠狠地说,“下车。”
他走在她身后,无论她走得多慢,都故意落下半步,“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来看日出?”
“刚不是说,说不定以后就要坐轮椅了吗?要是以后都坐轮椅了还怎么爬长城看日出?”她毒舌,狠狠出了口怨气。
他扯了扯嘴角笑笑,“就是现在也未必能爬上去......”长长的眼睫毛低垂着掩盖了落寞的眼神。
她回头,拉起他的手说,“如果我说,无论你驻拐杖还是坐轮椅,都愿意陪你一起来呢。”他的手指冰凉,依然没有出声。
虽然只是最平坦的风景区里的一小段,她已经能感觉到身旁的人严重心跳气喘双腿乏力了。长城爬起来很累是因为它的台阶非常高,每阶叠了两块砖,每次抬腿要比平时高0CM以上。可是他不曾说过要停下来,她几乎能听到他呼吸中的些微颤抖。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清朗朗的蓝灰色前赶到了。等东边的咸蛋黄升出来的时候,城墙壁上渐渐被染红,非常的激动人心。不远处有组团的驴友在大喊,她转头看他被汗水打湿的额头,笑着说,“你要是现在求婚,我肯定会答应的。”又开始毛手毛脚地摸索他全身上下,“戒指呢?快拿出来,你肯定是藏着的,是吗?”
“扔了......”他的声音平静,“扔得很远很远了。”她的动作停顿着,泪水汹涌着想要夺眶而出,死死地忍住了,仿佛在自言自语似的说,“我会找回来的。”太阳上升的速度非常快,几乎能目测它往上爬的过程。
“日出已经看了,记住你答应的,在我做手术之前离开这里。”他转身的速度很慢,阳光打在他白色的冲锋衣上,眩目得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但是她不敢闭上眼,生怕一闭上了,眼泪会毫不犹豫地流出来。
手术的前一天,北京下了好大的一场雪。护士和医生进进出出,查空腹血糖,血压,清晨抽血,还要提前练习俯卧体位。临近中午时,陆蓝紫送了一份术前协议书过来给他签。
“需向骨折病人及尽可能多的家属交代术中及术后有如下风险:麻醉、心脑血管意外(如:术中心梗可导致死亡,特别是既往有心脑血管疾病或糖尿病者)等,如发生上述情况患者可能死亡;伤口感染、切口皮缘坏死,骨折复位困难、骨延迟愈合、骨不愈合、骨髓炎等,如发生上述情况,患者可能需要进行多次手术治疗......”
他大致看了下便签了,就像是签署任何普通文件一般。“她走了吗?”把协议书交给陆蓝紫时,终于还是问了出口。
“嗯,昨天送她去的机场回上海。大约是今晚去美国的飞机,她的考试deadline就要到了,听说那边公司有安排新的项目给她挑大梁,机会难得。”
“那就好。”他笑了笑,清朗的目光里看不到任何阴霾。“手术后大概要躺多久?”
“这个视手术的成功与否而言......”她突然沉默了,转而又说,“其实你何必非要她走呢?她不过是想陪在你身边,陪着你一起走过来。”
他还是笑了笑,等她转身出去后才呢喃了一句,“幸好不在......”这样无论结果如何,她终究有选择的机会。
手术室里的时光于他而言是凝固的,忙碌的不是他,而是那些权威和专家们。他只需要平静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但又不是完全地无知无觉的。虽然麻醉的神经是沉睡的,却对外界有灵敏的丝毫感觉。又或者是各种各样奇怪的梦让他不得安宁,四肢百骇沁透着无尽的疼痛。
手术后之后身体机能都透支到极点,动弹不得,他只能日日夜夜地睡。梦里偶尔见着了很多人围着他,嘴唇嗡嗡地动着却听不清任何声音。
因为伤口一直反复有炎症,低烧不断,除了伤口疼,浑身的每一块骨头都疼。偶尔有意识的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是烧糊涂,竟然会徒生幻觉,视野范围内经常晃动着某个人忙碌的身影。等到他真正清醒的时候,没想过是两个星期过去了。一睁开眼便看见了耿世平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抚顺着他额头的碎发,“你看你这孩子,都瘦成什么样了?”心疼万分。
“妈,你怎么来了......没惊动爸吧?”声音还是哑的,像干涸的抽水机似的难听,苍白的脸努力地挤出半丝笑容。
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安心,“你爸出国外访了,不知道的。”转而佯怒问道,“怎么,妈妈来看你不高兴?”
“开心死了。”因为虚弱,脸上笑意淡淡。
“小屁孩就会说浑话......”话是严厉的,声音却还是轻轻的,舍不得说一句重话。一手握着他瘦得骨头嶙峋的手,一手拿着手帕抹去眼角的泪珠。
耿世平而后说了几句体己话便走了,寒子生病的事她是瞒着老头的,回头还得赶去国外。母亲走了之后,他昏昏沉沉地又睡了一阵子,护士进进出出,药水换了一袋又一袋,直到入了夜才又醒了。
醒的时候是施潮和陆蓝紫在,刚好护士进来又换了一瓶药水,他看着不苟言笑的护士长出去了后,笑着看两人拉着的手对陆蓝紫说,“姐,你就是落井下石,能不能也找个养眼点的护士来,好让我精神头好点?”
“哼,有妇之夫,怎么能让你有机会偷腥呢。”说着撇了撇嘴,指向他打着点滴的手。
他顺着目光从导管看到滴注针头在最初的静脉上,再继续往指尖看,只见瘦削的中指套着的戒指在暗黄的灯光中,低调得只有温暖的光芒。他愣着凝睇了好一会儿,眼珠缓缓转动,最后笑容在嘴边慢慢划开,绽放。
番外——静谧时光
外头是静默的黑夜,无尽的暗淡。药水一滴滴地顺着导管输进他的静脉血管,空气加湿器微弱的声音似乎占据了所有听觉。他似乎睡得不太安慰,手指微微动了动。她就坐在病床旁边,就连一个细碎的小动作也能感觉到,看着他迷糊的睡颜,试探性地用手指轻轻触碰他的手背,温暖的手指触碰在他凉凉的肌肤上,只是他没什么反应。护士说他醒来过,只是手术体力消耗极大,昏昏沉沉地睡着,伤口痛极了也是在梦里挣扎着。
她轻轻地抚着他手背上最粗的那根血管,一袋又一袋的点滴输进去,微微有点浮肿,在白皙的手背上蜿蜒的青影更是显得脆弱而单薄。可能是瘦了很多,中指的戒指看起来有点松松垮垮的。
她还记得他手术的前一天,自己飞回上海疯子一样翻找对戒的模样。
都说狡兔三窟,他何止三窟,毫无线索地找无异是大海捞针。最后几乎翻遍了所有她能想到的地方了,还是没找着。坐在他的书房里看着棋盘交错纵横的黑白子,管家说他这一年多都没来过这边了,不是不绝望的,却怎么都不愿意放弃。
想撑着额头好好想一想时却打翻了棋盒,哗啦啦的响声,黑子白子跳跃之间闪烁着银光,她蹲在地上,在铺满一地的棋子间捡起了那对戒指。棋盘上有他随手摆下的谱,打扫的人都不敢乱动,自然也不会有人翻棋盒,那耀眼的银光就在黑与白之间呆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如果看不见,至少可以不那么的想念,是这样的吗?美国那边每天都在催她回去,她却坐上了回北京的飞机,把戒指紧紧拽在手心里面,用力得像要嵌入血肉里面似的。
请了个大假,工作停了,课程依然在读,试还是一样要考的。她只能利用在医院照顾他的闲暇时间啃书,砖头厚的全英文献,她还没到无师自通那个境界,就是在美国听着导师讲解时也头大,现在全自学,不是不吃力的。水娟劝她说,女人,何必活得那么倔强。她有时候也禁不住问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
蓝姐却和她说,不要想些有的没的,女人,想要什么就应该去争取,非要问是不是,为什么,为了谁,那不是累死了。或许她说的对,有很多问题是没有答案的,与其费心思想答案,还不如眯一小会。
他醒过来的时候她睡得正酣,趴在他床边,脸枕在一只手上,连眼镜都没有脱下来,膝盖上还放着那块“大砖头”。另一只手轻轻握着他没有打点滴的手,小心翼翼的样子。他看着她的样子,微微怔了怔。
其实她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睛微微陷下去,连嘴唇都起皮了,手腕细瘦得像是只有一圈,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让他觉得有一种倔到极点的生气。
这样的睡姿极不舒服,她微微动了动,眼镜滑落鼻梁,样子看上去有点滑稽。
他想提起打着点滴的手去把她的眼镜摘下,只是手腕动了动,牵扯到伤口,疼得出了一额头细汗,脸都白了。
正好一个护士进来换药水,看见他的样子压低声音说,“你的伤口还没合,不能乱动的啊!”她的声量已经压得挺低了,还是惹他皱了眉。幸好韩小欣睡得挺沉的,估计是累坏了。
护士看着他看韩小欣的眼神,笑了笑低声说,“姑娘挺好的,这层楼就住着你一个病人,每班都有两个护士待着,她还是一动不动地守着......脏活累活都是她干的......”
护士来了又走,病房里光线晦暗,她的轮廓模糊在暗淡中,他感受着她覆盖在他手背上手心的温度,渐渐觉得累了,也闭上了眼睛睡着了。只觉得这一刻时光冗长,岁月静好。
番外——病房点滴...
她从没见过这么不配合的病人,明明自己一动都动不了还是倔强的要命。记得以前阿爸病的时候,听话得很,吃饭吃药比谁都自觉。但换了在施一寒身上,韩小欣的感觉是,照顾他跟照顾一小孩似的,什么都得哄着。
手术后的一段时间里面他只能吃流食,弄得他每天看到她端着碗过来都皱起眉头。这次也一样,他苦着脸咽下去,她才喂了两口他就说不要。旁边的护士说吃太少更不易恢复的云云,他听得烦了,干脆闭上了眼睛。看着他额头冒出的细汗,她知道他伤口又疼了,接过护士递过来的热毛巾给他擦了一下脸,低声说,“算了,晚点再吃吧......”手指掠过他尖尖的下巴,忍不住的心疼。
他醒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房里亮着小地灯,熏黄了病床。韩小欣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正拿着刀削梨,轻轻的沙沙声。影子投在地上,一圈又一圈的果皮,长长的,很均匀。他看得入了神,沙沙的声音却停了下来,抬眼时她正看着他,扬了扬手里的梨笑着说,“要吃吗?”
他回神过来,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嗯。”算是回应了。看着她麻利走开的背影,又是一阵子发愣。他承认自己最近的脾气实在是不怎么好,手术后麻药的作用过了,创口周围的肌肉会有轻微变化,新长出的肉芽牵着着伤口的埋合,痒痒的,细碎的疼。那还不算什么,脊椎的手术不同于皮肉伤,伤口的痛侵透四肢百骇,一阵阵的疼痛折磨得他头发昏。再加上陆蓝紫说了,手术虽然很成功,但是真正能下床以后,行动能力还得再重新评估,往后一段时间里的密集复健是勉不了的了,他的心情自然好不了到哪里去。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容易暴躁,他则是异常的冷漠,爱理不理的,回头想想,不是不过分的。
韩小欣回来的时候把梨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几乎赶上粒状了,用个透明的小玻璃碗装着,她用叉子叉着来喂他,他吃了两块,皱着眉摇头说不要了。
“要不打成汁好了?”切成再小的一块对于他来说还是有点困难,转身就又跑去小厨房了。他想起那糊状的东西就觉得可怕,本来想说不要的,可是她一阵风似的走开了。她在里面捣弄了好一会儿,又听到了榨汁机刺耳的响声,这才端着一杯颜色不明的半液体回来了。他看着那杯浑浊的东西就觉得难受,怎么都不肯喝。
韩小欣则很耐心地哄他说,“水果里面有丰富的维C和维E,可以帮助伤口快点愈合的啊......你喝一口试试看嘛,真的挺好喝的......”她就着吸管喝了一口给他看,贼贼地看了看门口,慢慢靠近他的唇,四唇覆合,她用舌头灵活地撬开他的贝齿,他愣了一下,却异常配合地主动了起来。最后她实在觉得有点过火了,连施一寒的呼吸都滚烫了起来,这个时候可不能擦枪走火啊,只能匆匆地离开了。
她把杯子的吸管递到他嘴边,他静静地配合喝了一半就停止了。过了一会才说了句,“韩小欣......”“嗯?还要吗?”她拿过手帕异常细心地给他擦了擦嘴角。
很明显,刚才的吻他意犹未尽,眼睛里面还带着一层氤氲,这个时候只是看着她,良久才说了一句,“我很久没吻你了。”话里的情绪不明,但却带着歉意。她呆呆地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好一会儿才傻傻地笑着说,“我占你的便宜可多了去了,你睡着的时候,我吻这里,这里,这里......全吻遍了。”她说话的时候,手指点着他的眉心,鼻梁,两颊,嘴唇......
他看着她穷乐的样子,没有笑却低声问了句,“累吗?”
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累,照顾宝宝比应付那群家伙容易多了。”她的嘴撇向沙发上的书山,忍不住又要头疼了。
“你就这么点本事啊?”他忍不住戏谑地调侃她说,嘴角的微笑若隐若现。她看见他笑的样子,一时忘了反驳,顺着他的话头就说,“是啊,我们家以后的孩子可不能像我。”
“哪里来的我们家孩子啊?我可是身家清白的,别给门外的小护士给听见了......”
“戒指都戴了,还想抵赖?!”她和他的手十指紧扣着,嬉笑过后看了看时间,“还有点时间,你睡一会儿,待会儿护士过来给你翻身又要疼上好一阵了。”他现在不能动,得由两个护士帮忙翻身,估计疼得还会出一身汗,就再擦一遍身好了......她想着想着被他的一声“韩小欣”打断拉回了思绪,低头时他正认真地看着她。
“我想回家......”她听着他的话愣着了,相握的手却被轻轻地紧了紧,又听到后半句,“和你。”他的手还不能使劲,却能感受到力道,他是在给她信心。她看着他的眼睛,咧开嘴,使劲地点了点头。
PS:番外之外——儿童不宜
话说当晚容姑娘给寒少擦身,进入敏感地带时,很幸运地擦枪走火了,小二哥支起了小帐篷,吓得她心怦怦跳地赶紧用手遮掩住,这可不能让护士看到啊。
待到护士出去关上门后,她才抹了把冷汗松了口气。一脸小可怜模样看着他绷紧的脸,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看着办!”
她看着牢固的帐篷,低声说到,“寒少......那个......用手行不行啊?”
他反倒是慢斯条理地说,“那麻烦叫一下刚才长头发大眼睛穿着短裙的护士......”
她不情愿地弯腰,心底骂了一句“暴君”,对了,他怎么就注意到人家护士长头发大眼睛穿短裙了?这个怨念一直纠结着,以至于最后失控狠狠地咬了一口。施二该庆幸,幸好这层楼只有他一个病人,不然都回荡着他压低声音的呻吟和求饶在别人耳中,脸面何存啊!
(纯属恶搞,嘻嘻,有心者,自己yy哈)
番外——回家啦
北京的春天似乎有点姗姗来迟,都正月十五了,感觉还是冷。车子一路驶来,两侧的国槐也还是光秃秃的。年还是在医院过的,她有点讶异地问他为什么不回家过年,他说过年时正是老头忙得要紧的时候,他有记忆以来一家人过年过节基本不怎么碰头。今年的农历新年,老爷子下基层后就出国外访了,绕了欧洲一圈,这才回来了。她当然知道施一寒为什么选这个时候回家,说不紧张是骗人的,却也是坦然。侧头看着旁边一路上闭目养神的施一寒,笑了笑,只要有人拉着自己的手,前面的路有多远都无所惧怕。
终于走过了堵得一塌糊涂的长安街车龙,而后,两旁的国槐还是光秃秃的,当车子经过外门时,值班的士兵立得挺直地敬礼,她的手不自然地颤了一下。施一寒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她安慰式的露了个笑容,他嗤地一声揶揄她说,“我怎么觉得你有种丑媳妇终须见家翁的无奈......”
她愤愤不平地反驳他,“我哪里丑啦?”上个星期花了大价钱去spa馆开了张卡,可心疼死她了。“明明肤若凝脂,天生丽质,人见人爱......”
他笑了笑,附和她说,“对,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他说的话轻佻,却又十分认真。她琢磨了下他话里的意思,想到“沉鱼”的典故,脸竟然有些发烫,紧张也随着一扫而空。
车很快就停下来了,湖边的柳树还是光秃秃的,只有萧索的柳条在风中飘舞,进深的平房小院周围都是参天大树。事实上施一寒即使拄着拐杖也还走不了,他又是打死也不肯坐在轮椅上,刚才出院时就折腾了好一阵子,医生和她劝得口水都干了,最后还是施潮和许俊恒架着他上车的。回到家了依然是这样,只是进了门后耿世平看到施一寒这模样,更是心疼得无以复加,半是心疼半是责备地说了几句,听到韩小欣低低的一声“阿姨”,脸上缓了缓,倒也说没什么。
陆蓝紫抱着草草进门来,看见韩小欣小心翼翼地坐着的样子不禁笑了笑说,“今年的元宵可过得特别热闹了......”她的话还没说完,怀里的草草扭拧着身体要下地自己走。其实才一岁多,乌溜溜的大眼睛粉妆玉琢像个瓷娃娃似的,穿着开司米的粉红小裙子,粉红色的蝴蝶发夹别在乌黑的头发上,像个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公主一样。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抬头时朝着施一寒笑,带着点蹒跚地跑过去施一寒旁边喊,“猪猪(叔叔)。”说话的声音还有点模糊,咧开嘴冲他笑,只见仅有的几颗稀疏牙齿。
施一寒笑着把她抱起放到自己大腿上,亲了亲她粉嫩的脸颊问,“草草,有没有想叔叔?”抱着她亲昵的样子,显然是喜欢得不得了。草草也不知道听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只是点头。转头看见韩小欣时茫然地“咦”了一声,可能觉得平时满屋子都是自己熟悉的人,今天突然多了个陌生人出来觉得很奇怪。侧头鼓着腮子冥想,却还是一片茫然的表情。施一寒低头附在她耳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恍然大悟地张开嘴,甜甜地冲韩小欣叫了一声,“枕枕。”韩小欣本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的,可看着施一寒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时,脸霎那泛了红。
这一声婶婶叫的不太字正腔圆,却让所有人愣住之后哄堂大笑,连耿世平平静无澜的脸也因为这个宝贝的一句话而笑容渐起。不明所以的草草看着众人大笑,嘟着嘴挣脱了施一寒的手向着大门的方向跑去,带着点小委屈奶声奶气地喊,“爸爸......”小皮鞋在地板上敲出声响来,施潮蹲□一手抱起她,宠溺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大家不是在笑她。心里却在嘀咕着,这小丫头,叫爸爸两个字花了老半天才连成串,叔叔婶婶第一次教倒说得比谁都溜。
午后施一寒回房间休息了,韩小欣则和陆蓝紫一起在厨房帮忙打下手,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都是些大师傅,她怎么好意思班门弄斧呢。只是陆蓝紫说怎么都得偷师学两手,她平时都忙着上班,厨房里的事哪轮得到她沾手,这次学着做元宵,倒也觉得新鲜。只是快要弄完的时候,梁秘书竟然过来对韩小欣说,“韩小姐,寒子的父亲,想和你谈一谈。”那时候韩小欣的手上还沾着面粉,突然听到说他父亲要见她,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陆蓝紫则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外加一个“加油”的口型。她一路跟着梁秘书走去书房,虽然还没到草木皆兵的程度,但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其实梁秘书非常的和蔼,进门前还笑着安慰她说,“其实首长很好,韩小姐大可不用紧张。”
她开始时的确是非常紧张的,但当见到他父亲时,那种紧张却又慢慢消弭了。她觉得施潮更像他一些,比电视上看到的更为挺拔,气势上倒没有施潮那般迫人,却不得不让人肃然起敬,可能这就是大钟无声,大道无垠的境界了。
“小容,坐。”老爷子亲切地叫她,还亲自为她倒茶,她有点受宠若惊的不自在,他倒是看在眼里了,只是不做声。过了一会儿又说,“前阵子就想和你见一面了,只是一直忙不开。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照顾寒子,辛苦了吧?”
韩小欣摇头,轻轻说,“不辛苦。照顾他,我不觉得辛苦,也不觉得累。”
“寒子打小身体就不好,家里总是紧张宠溺他,造成他性格上桀骜任性,你呆在他身边,怕是受了不少委屈吧?”他说话不急不缓,自在的淡定。见韩小欣轻轻摇头,他又继续说,“我知道他母亲之前有找过你,或许对你有些误解,蓝紫也和我说过了,后来我也和他母亲深刻地谈了一番,她也做了反省。当然,也请你体谅一个母亲的不容易......”
“是我以前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是我不好......可是,以后我”韩小欣低下了头。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宽容地说,“以前过去了也就罢了,寒子也总是犯错,罚他抄写的家训几乎可以堆满好几个箱子。但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顿了顿又说,“我也和他母亲说过了,年轻人总有年轻人的想法,孩子们有孩子们的世界。你们要平安,开心也就好了,何必苛求太多呢。”
她从他的话里听到了宽容和豁达,抬头时眼眶有点湿润,她身边没有长辈会如此谆谆教诲,听了他的一番话,顿时觉得他像父亲一样。老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无感叹地说,“孩子,两个人一起走,总是要经历各种各样的风雨,互相扶持,才能走得更远的啊!”
这句话,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当出现和他出现争执和矛盾时,她总会默默地念着,一遍又一遍地体会这句话里的深意,引导自己走过难关。
施家今年的元宵晚饭在草草一句句的“猪猪,枕枕......”下,吃得空前的热闹。虽然饭桌上韩小欣还是有点端庄得过分,但是已经有所放松不再拘谨了。饭后吃了元宵,二老才开始给红包,说起来也好笑,这年要过完了才派红包,但大家心知肚明也只是讨个吉利。她没想到李妈妈竟然准备了她的一份,高兴得有点过分,吐气扬眉似的暗暗向施一寒扬了扬手中的红包,他只是笑,细长的眼睛目光中流露出细碎的满足和温暖。
小鱼碎碎念:
小番外,更新完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