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上月朗星稀,显得明净悠然,不过夜里凉,倒没几个人跑上露台。漾歌把于心扬扶到扶栏边让她透气,于心扬撑着栏杆就开始干呕,这会儿眼泪都下来了。
漾歌看着替她心疼,小手忙不迭地拍抚着她的背:“心扬姐,你还好吧?要不要我去叫导演?”
“没事,别去找他。”被凉风一吹,于心扬的酒也醒了大半,她挥了挥手,擦去了几滴落在颊边的眼泪。
“心扬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开心呀?”漾歌小心翼翼地问道,她与于心扬感情虽好,但毕竟交往不深,问得这么直接是有些冒昧:“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我说说的。”
于心扬依着扶栏,神色落寞:“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也没什么说不得的。”她苦笑,反正她于心扬跟夏俨的事早已是人尽皆知,她还怕丢不起那人吗?于心扬粗粗地跟漾歌说了个大概,毫不隐瞒自己与夏俨之间的纠葛。
漾歌这才知道于心扬与夏俨、任煊曾是校友,她自高中起就开始疯狂地崇拜夏俨,苦追了年却不得,最后用卑鄙的伎俩设计夏俨与他前女友分手,迫使那个女人远走他乡。
“现在,她要回来了。”于心扬仰起头,眼睛空洞。这几年,他在找“她”,她也在找“她”。谢倾羽就像是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于心扬每日都活在惴惴不安里,如果夏俨在自己之前把人找到了,他会怎么做?将一切拨乱反正吗?现在,她在他之前收到了消息,可是这又有什么用?难道再跑到谢倾羽面前演一出苦肉计?
漾歌脑袋“嗡嗡”地响,原来心扬姐的情路也走得这么坎坷。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无耻?”明明,明明那个男人已经说过千百遍的他不喜欢她了,他说不喜欢她的容貌,于是她就疯狂地塑形,改变形象。他说不喜欢她的家世,于是她不再拿家里一分钱,自己租廉租房打工赚取学费。他说与她相处让他觉得不自在,她就去混夜店学抽烟喝酒划拳打架!她觉得好笨,怎么就听不懂他其实是单纯地不喜欢她罢了。
漾歌把手伸出去,覆在于心扬冰凉的手背上,做着无言的安慰。其实两人是何其的相似,同样做过夺人所爱的事,同样被丈夫鄙弃。
漾歌突然觉得有些愤怒,这些男人一次次的伤害,不过是倚仗着她们的爱罢了,如果,如果,如果可以不爱……漾歌悲哀的发现,就算只是想想,她也做不到。这时的漾歌觉得她对任泽默的爱就如阳光空气,生生不息,永远没有断竭。她之于爱,爱之于她,是共生共死的关系。但很久之后的一天,她发现自己不再爱任泽默之后,竟觉得格外的轻松。
两人站在露台上吹了好一会儿凉风,各怀心思,相互沉默不语,直到任煊找来。
任煊从身后各打了两人的脑袋一下:“站在外面干嘛呢?”
于心扬回过头:“死Lion,你再动我一下试试?”
漾歌淡笑:“跟心扬姐站着聊了会儿天。”
任煊略过张牙舞爪的于心扬,径自去牵漾歌的手:“走,带你去认识个偶像。”
“等,等等。”漾歌被任煊拉着,挣不开他的大手:“我不去了,我要在这里陪心扬姐。”
“漾丫头,你过去吧。”对于漾歌的挂念,于心扬很感动。自从决定跟夏俨回国,她舍弃了所有的朋友,在这边,除了任煊之外,她孤独无援,漾歌是她在国内第一个交心的朋友。她看着漾歌担忧的眼睛,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别担心我,我待会儿就进去。”
“心扬,夏俨喝高了,正满天下地找你。”任煊大概猜得出于心扬心情低落的原因,能让于心扬上心的从来只有那么一个人。
果然,这一句托词就顺顺当当地把于心扬骗进了宴会厅。其实夏俨是真的有些喝高了,这会儿确实也在到处问于心扬的下落。要说这么多年下来,夏俨对于心扬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就是他每逢喝醉酒后,就喜欢腻着于心扬,讨要她照顾,跟个小孩儿似的。
“任煊,你拉我去见谁呀?”见任煊拉着她往宴会厅外面走,漾歌不由心生好奇,难道人不在晚宴上吗?
“秘密。”任煊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总之我保证你见了一定不会后悔就是了!”
漾歌疑惑地跟着任煊的脚步,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个身穿休闲服装的男人,漾歌一愣:“白然!”她惊喜地跟白然打着招呼。
白然也看见了她:“好巧,漾歌。”他看了眼与她并肩而立的任煊,知道这个不是她的老公:“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是啊,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见一个朋友。这位是?”白然注意到任煊的手一直握着漾歌没有松开过,他的视线似有意无意地落在他们交握的手间。
漾歌没有察觉,倒是任煊率先松开了:“你好,白先生,我叫任煊。”
“你好。”白然伸出手与任煊上下握了握。
“白先生,你是怎么认识我嫂子的?”漾歌一愣,她倒是第一次听任煊当众叫她嫂子。白然了然一笑,这个男人是在防他呢。
“我跟漾歌是在医院认识的,算起来是病友了。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很高兴认识你,任先生。再见,漾歌。”白然挥手向两人道别,男人是最了解彼此的生物,任煊看得出来他对漾歌的兴趣,他也看得出来任煊对漾歌的别有用心。只不过,这个任煊,是要等着出手吗?难道不在乎对方是他哥?白然脚步一顿,把飘远的心思拉了回来,释然一笑。
“丫头,你什么时候跑医院去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任煊和漾歌一起坐进电梯,本想忍住不提,可到底还是没有忍住:“还有刚刚那个男人,你不要跟他走太近。”正如白然所说,男人最了解男人。
“诶?为什么?那次在医院还是他帮我找的医生,人挺好的。”漾歌不解,但没有对任煊的话反感。
“他……”任煊拧着俊眉,不知道怎么告诉她,恰在此时,电梯也到了:“总之,听我的啦,他看起来不像个好人!”他胡乱搪塞了一句。
“哦。”漾歌见他好像对这件事还挺认真的,就点点头答应了。她信任任煊,因此即使这次她不是很认同他,但觉得他这么说总是有他自己的道理,也就答应了。反正如果白然不主动联系她,她是不会主动去约白然的。
漾歌没想到当晚任煊带她去见的人居然是她一直很喜欢的钢琴家,Simon!漾歌欣喜到不敢置信,Simon本人与她想象中的形象有些区别,她以为曲风那么多变的钢琴家应该是个个性古怪的人,留着艺术家的长发,眼神一会儿癫狂一会儿温和——就跟贝多芬一样。
Simon辛珂然听完漾歌的描述轻声笑了出来,他的笑声如琴声般饱满动听。漾歌傻傻地望着他那张清俊而棱角分明的脸,脸竟一下红了。身旁的任煊抚额无奈长叹,推了推有些失神的漾歌:“好了,小花痴,你再这么看下去我都要为我哥担心了。”
漾歌的脸更红了,当晚,辛珂然现场给漾歌弹奏了一首曲子,曲子悠长缠绵,却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辛珂然指了指任煊:“Lion跟我说你结婚了,这是我送你的结婚礼物。”
漾歌回头看了任煊一眼,甜甜展笑。
任煊忽然有一种等待一生只为看她一笑的幻觉。他敛下黯然,含笑站在漾歌身后。如果无法与她并肩,能守在她身后也好。
告别辛珂然后,漾歌见时间不早,就提出要先回去。叶梓桦也要跟漾歌一起走。于是,又是任煊护送她们俩个回家。任煊先把叶梓桦送到,然后再送漾歌回去。车子在漾歌的要求下停在了公寓区外面,她没让任煊送她进去,匆匆地挥别任煊后,便是小步慢跑进去的。
她那样子,就像跟自己见面是有多见不得人似的。任煊苦笑,她就这么怕哥看到她与自己来往吗?哥上次表现得那么在意,看来对漾歌也并非全然无感。
漾歌确实在乎任泽默的看法,前两次任泽默的怒火让漾歌多少明白他有多么不喜看到她与别的男人接触。漾歌慌慌张张地跑到家,打开门发现任泽默还没到家,松了口气的同时,但也有些惆怅,她不知道今晚任泽默是不回来还是没回来。
她换过家居服后,一如往常地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一边看电视一边为任泽默等门。
电视里的声音交融着时钟滴滴答答的响声,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寂……
漾歌抱着双膝,头枕在膝盖上,几乎都快睡着的时间,手机突然铃声大作!
漾歌心一跳,把手机从桌子上摸了过来——
手机“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漾漾,漾漾……”电话那端的人忧心如焚地叫着她的名字。漾歌却好似什么都听不到了,心脏剧烈地收缩,在胸腔里狂跳,大片的凉意侵袭了她的后背,冻结了她浑身的血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