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漾歌意识到他们此次外出的目的地是律师事务所的时候，内心的恐惧、绝望顿时到达了最高点。任泽默踏进事务所时，立刻就有人过来迎接。那迎过来的男人约莫40岁左右，带了一副眼镜，一脸的精明。

他恭敬地向任泽默打了招呼：“任先生。”

任泽默朝他点了点头，率先走进会议室。

漾歌此时想起来要跑，可一转身就被人拦住了。她眉眼凄楚，一张粉嫩桃唇被她咬得七零八落，这幅模样，饶是面无表情的黑衣保镖也有几分动容。

漾歌走进会议室时，眼睛停在已落座的任泽默身上。他神色冷漠，半分注意也没在她身上，只仰靠在椅背上听一旁的律师字字精辟的分析。漾歌在任泽默对面刚一落座，便有人凑上前把一叠薄纸摆在她面前。她浑身一冷，冷意从指尖蔓开，直至心底。

那边律师向任泽默征取意见，拟完协议后，转向漾歌：“秋小姐，您与任先生之间并无财产纠葛，因此不涉及财产分割。您现在在住的那套房子如果您需要，任先生愿意转送给您，并且任先生会在离婚后给您每月50万的赡养费。不知道您是否还有其他的条件？”

漾歌的眼泪一滴一滴地顺着她憔悴的脸庞滑落，在白纸上溅起，把“离婚协议”四个黑字衬得越是明显。任泽默这时才移眸看了她一眼，刚好与她瞧向自己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两人目光胶着，竟是一时静默。

敞亮的会议室，柚木的长桌，明媚的日光透过窗格洒进室内，落在漾歌肩上，晒得她有些恍惚。她眨了眨眸，觉得自己的头好疼，好晕。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大汗淋漓醒来的感觉。所以，这一场对峙是梦境吧，现实中的她，正躺在家中的床上，依偎在任泽默的身旁。

律师开腔，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静：“秋小姐？”他从身侧取过笔，摆在漾歌手边：“如果您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请您签字吧。”

漾歌就像被人猛敲了一榔头在脑袋上，她的眉眼唇角都抖了起来，她的表情是那般的震惊，那般的不相信，但又是那般的绝望。

任泽默忽然有些不忍，他移开视线：“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漾歌的声音软绵绵的，但却透着倔强和坚决：“我不离婚。”她的思绪在飞快地转动，终于被她抓到了一个可击破的出口——即使阿默会恨她，她也在所不惜！

“……城西黄陂地块面积计6万平米，总估值达5亿。土地将作为秋漾歌小姐的陪嫁转赠任泽默先生，若任泽默先生主动提出离婚，土地将无条件收回。反之，如秋漾歌小姐提出离婚，土地所有权不变，仍归任泽默先生所有……”漾歌背出了最早秋尚言与任泽默签订的土地转让协议中的条款，她的心也随着一字一句被摧残成了齑粉：“阿默，如果离婚，你将会丢掉那块土地。”

任泽默怎么也没想到漾歌会拿这件事来威胁自己。他不怒反笑，觉得自己刚那点不忍简直可笑，这女人，是跟她爸和她哥一样无耻的人。任泽默眼里的那点不忍和怜惜冷凝成冰，漠然的目光扫过漾歌时，漾歌的心紧紧揪起。

只听他推开椅子站起来说：“秋漾歌，你以为拿这就能要挟我？现在跟你相处的每一秒我都觉得恶心。”

她的天空……瞬时崩裂。

漾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试图直视的任泽默的眼睛对话。她那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就连一旁的律师也觉得任泽默有些过分了。律师的目光在两人间流转片刻，起身离开了房间，把空间留给了这一场即将以破碎收场的婚姻。

泪水模糊了漾歌的眼睛，即使她与他一样，都是站着的，即使她是直视着他说话的，但她的尊严早已逶迤在地——因为这场爱情，只有她一个人苦苦单恋，这场婚姻，完全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不签。”她的声音轻轻的，只是语调却是异常坚决，“阿默，我不要签字，我也不会签字。”她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从小腹传来的温度增长了她的信心：“我已经……”

也许漾歌把事情说出来后，会有回旋的余地。只是任泽默，却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他踩着煞气而来，冷硬的眉眼中是对漾歌的鄙视与不屑：“由不得你！”

任泽默把桌上的离婚协议书“刷”得抽了过来，漾歌还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被任泽默给压了下去。疼痛让她抽了口冷气，她的手被任泽默死死地压在桌上，任泽默握住她的手掌，以一种要压碎她手骨的力道，用她的手握住了笔……

“不……”漾歌急欲逃开，眼泪一点点在白纸上渗透出斑驳的痕迹，她恍如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圆睁着眼任绝望渐渐蔓延全身。

当“秋漾歌”三字在白纸上成型后，任泽默甩开了她的手，她的手背磕在桌面上，瞬间就起了一抹红印。漾歌仰着头哆嗦地望着任泽默，任泽默却是径自抽出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踏步离去。从头至尾，他目光中透出的冷漠，恍如漾歌与他不曾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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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推开门，走进卧室——所有属于任泽默的东西都已经不见了。他的东西整理地干净彻底，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漾歌靠着床脚坐了下来，恍惚间，她记起来，任泽默说过把这间房子留给她。她仰头看了一圈，惨白的嘴角无力地扬了扬，他是不愿意再呆在她曾经也住过的房子吧？可是这间房子，如果没有了阿默，不过是一间空屋，于她来说，没有一点意义。

秋以人来接漾歌时，已经是第二天了。他得知漾歌离婚的消息，连夜抛下了手上的一个合作案赶了回来。

他站在漾歌的公寓门口，不知怎么的，心里的有些闷。任泽默会这么突然与漾歌离婚，看来有些事终于还是泄露了。他眉头轻皱，屈指轻叩着门，指节叩动木门，却不想，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这丫头，竟连门都没有锁！秋以人眉心的忧色渐重，他推门走进屋子，此时日头刚起，阳光照进纤尘不染的屋子，显得格外静谧……和冷清。

“漾漾？”秋以人四处搜寻着漾歌的影子，声音落在空气中，空荡荡的还有回声。他绕着屋子找了一圈，最后推开了卧室的门——

他的丫头，他的宝贝，他从小就宠爱的姑娘，就这么席地而坐，披头散发，静默得如同死去一般。

在回来之前，秋以人曾设想过最坏的结果，但当事实呈现之后，他却没想过自己会是这么难以接受——他的宝贝丫头成了一个不动不说话的木头娃娃。

“漾漾。”秋以人轻声地喊着漾歌，他连呼吸也是轻轻的，生怕会惊到她。他慢慢地在漾歌对面坐下，手掌拢住漾歌的小脸，触手的凉意让秋以人的心狠揪了一下。“漾漾，跟哥回家，好吗？”漾歌依着秋以人的手势抬起了脸，但是她的目光茫然、黯淡，甚至没有焦距。她的样子，似乎连眼前的人是谁也不知道。

在这一刻，秋以人开始真正觉得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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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泽默听到秋以人从公寓带走漾歌后，一股难言的滋味在他胸口泛开。他极力否认那种陌生的感觉叫做“失落”，而且是因为秋漾歌而起的。可是不管他如何抗拒，那一股情绪仍是在他心头盘旋了许久，甚至影响了他的工作。

任泽默突然中断会议的举动引起了一大片的骚动，几个部门的主管目目相觑，面色不按，忙低头检视自己的报告，纷纷猜测到底是谁的报告惹得任泽默不开心了。任泽默却不顾自己的决定是多么的不合时宜，他扯动颈间系得工工整整的领带，大跨步地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叶梓桦看到任泽默回来时愣了一下，她看了下时间，明明会议应该还有个小时，怎么任泽默会提前回来？

“拿瓶酒进来。”任泽默冷冷地下着命令，面无表情地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木门“砰”一声合上，重重的关门声惊醒了叶梓桦，她回过神，对任泽默的命令还有些无所适从。虽然办公室有摆放酒柜，但任泽默却是从来不是一个会在上班时间喝酒的人。

今天究竟是出什么事了？

叶梓桦把装着澄黄色酒液的酒瓶摆放在任泽默的办公桌上，看着视她如无物的任泽默，有些踌躇，几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但当任泽默冰冷的目光扫过来时，她顿时找回了理智，退出了任泽默的办公室。

酒液在透明的水晶杯中旋转，浓烈的酒味占据了他的鼻腔。他举杯猛灌进一大口酒液。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喉咙，涌到胸口的躁意被酒液压了下来，任泽默这才觉得闷了一天的胸口舒畅许多。

他绝不是为了那女人而心烦意乱，这股失落绝不是因秋漾歌的离开而起的，绝不是……脑海里的声音越来越响，像滔天巨浪一样翻涌而至。任泽默将杯中酒饮尽，复又倒了一杯，尽数饮尽。最后索性扔开酒杯，提起酒瓶仰头饮下。高酒精浓度的伏特加燎过他的喉咙，在他的胸口如同一把烈火般熊熊燃烧，任泽默放任自己跌入酒精营造的麻木世界中，对心头绽开的伤痕故作不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