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到林凯会在林氏集团的大楼下等我，所以我压根来不及收起满脸的泪痕和一身狼狈的模样。

“明欢，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林凯一脸担心地扶着我的手臂，他的眉心紧紧皱着，手搭着的动作很温暖。“你倒是说话啊，谁欺负你了？”他问，有些焦急，而后抬头看了一眼陆氏集团的高楼，忽然好像想明白什么似的，咬牙说道“是不是陆爵欺负你了？我就说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最靠不住，这么轻易地答应合作根本就是有猫腻的。你等着，我这就上去替你找那姓陆的算账！”

眼见着林凯就要莽撞地冲进去，我赶忙一把拉住了他，因为手一用力，本来紧紧抱着的纸盒子哗啦的掉地，雪片一样的文件飘了一地，陶瓷的口杯也硬生生地砸出了一道裂痕来。我怔然在原地，没有立即蹲下身来捡起它们，而是将目光木讷地定格在了陶瓷杯子上的那一道裂痕来，它就好像我刚刚和顶层那个男人之间划下的。

我想自己果然又犯傻了，用了最极端，最不理智地方式抽身而出。

“我没事……”我说，然后裂开嘴用尽全力夸张地笑道“是看到我给你发的短信来的吧？”一早我就给林凯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抱歉，我要走了，这份工作很可惜无法有头有尾地做下来。我还请他尽快找到一个合适接替我的人选，毕竟周舟那个小姑娘是用不着指望了。

林凯见我真的跟没事一样，眼神流动了几下后终是作罢。他点了点头，然后蹙眉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一直都很顺利么，为什么好好要辞职了？”

我看了看身后陆氏集团大楼大厅里人来人往，前台小姑娘一脸好奇地瞪圆了眼睛正探头探脑地看着我。我说“林凯，我们能换个地方再谈么？你看我这样，实在不想再让别人看笑话了。”

林凯没有吭声，弯下腰来开始帮我一张一张地捡文件来，他的手和陆祖宗一样修长且斯文着，做起事情来干净利落。我则用略微有些发抖无力的手捡起了那一只杯子，将那一道裂痕轻轻用指腹抚摸着。

现在楼上的那个男人应该气的直跳脚吧？毕竟早上还和他亲吻着约定中午要一起吃饭的女人，转眼的功夫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还走的不讲道理，莫名其妙，毫无预警且鸡飞狗跳。陆祖宗一定在恨我，他那样的男人哪里会被女人这么摆一道的，而我想，如果和这个男人注定没缘分，厮守不了太久的话，这样倒也好，至少他这辈子应该会牢牢记住了这个叫谢明欢的女人，曾经带给他的一切。

“走吧……”林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地上的文件和杂物都收拾好了，他抱着纸盒子站在那里，一脸地担心。他问我“明欢，你真的没事么？为什么你的脸色这么的难看。”

我摇头，转身朝他车子的方向走去，刚没走两步，却听见身后一串急赶着的脚步声。

“明欢！”李海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正一脸担忧焦急地朝我跑来。真好笑，大家今天似乎都说好了似的，换上的全是千篇一律的面孔，除了担心就是着急，除了不解还是不解。

“你也下来了？”我淡然地笑着打招呼，用眼神示意林凯先在车上等我，我和这个男人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就来。

诚然，我想和李海之间其实可以说的话远远要比和陆祖宗来的多。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悲哀，明明是最想靠近，最亲近的反而要不断的隐瞒，欺骗，好笑的却是，和旁人倒越发容易地说出藏在心里的故事。

至少我在面对李海的时候，多了一份坦然和舒服，少了一份煎熬和心痛。

“我刚去找陆总，他把整个办公室都毁了，手背不知刮到了哪里，流了不少血。我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那里冷笑，然后自己挂电话让保洁上来整理办公室，自己则若无其事地坐在沙发上批阅文件。”李海说，眉梢间能看出他是真的在担心。“明欢，你是不是和陆总吵架闹别扭了？你们啊……什么事值得闹的这么大！”

我默默听着他的话，在听到陆祖宗的手受伤的时候，心隐隐下沉了不少。再听到他发过这一通火后，却能异常冷静下来，然后拼命的工作时，心里的滋味越发难受起来，酸涩发苦。我说“我们没有吵架。李海，我要走了，前面你们陆总已经亲自批了我的辞职信。这一走，我想我应该是不会再回来陆氏集团了，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有机会我会约你老婆出来玩的。”

“什么？辞职了？明欢，这到底……”李海的话没说完，被我笑着打断。

“我知道你想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说，见李海一脸严肃地看着我，嘴角的笑忽然变得多余起来。也是，那个人不在这里，我又何必委屈自己勉强笑着呢，明明心里很想哭。“李海，如果我说，这不过只是我想任性一次而已，你想必是不会信的。我必须承认做出这个决定，可能很自私，但是我有我的选择，也有自己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我知道你们应该都猜到了，霍泽并不喜欢我和陆爵来往。霍泽是我的谁，我和这个男人曾经有过怎样的纠葛，我想不用我说，你肯定很清楚。

李海，你可以觉得我胆小懦弱，可以觉得自私，但我必须说实话，如果有一天，真的要在霍泽和陆爵之间做出一个选择来的时候，我会选择霍泽。”

“所以，你选择了霍先生，放弃了我们陆总，明欢，这就是你饶了那么大的弯子想要告诉我的？”李海显然有些不高兴起来，我笑了，他到底是陆爵的心腹，站边站的很是清楚。

我没有吭声，只能用沉默来回答。

“好！就算陆总和你认识交往的时间短，就算那霍泽你割舍不下，那么工作呢？你们旅行社和我们陆氏合作的项目怎么办？明欢，我和你说过的，这次合作当初陆总全然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一口答应了，否则陆氏真的犯不着惹的这一身腥来。现在倒好，新路线也定好了，一切都准备好了，你却在这个关键时候撒手离开，你让陆总怎么办？”

李海的指责很严苛，没有给我半点面子和余地。半晌，我笑起说道“工作交接我已经都处理好了，我们林经理本来也是跟进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之一，他的工作能力你们一定会满意的。李海，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

说完，我转身快步走到林凯的车边，正欲拉开车门坐进去的时候，却听到李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说“谢明欢，你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

“没事吧？”林凯边开着车，边抽了一张纸巾递给我，他说“谢明欢，我不会安慰人，这一点菲琳老埋汰我。但我看得出来，你心里压着的东西太多了，如果真的想哭，就大声的哭一场吧。”

我接过纸巾，苦笑着道“林经理，你也太小气了。就拿着这么一张纸巾还指着擦我满脸的眼泪，我哪里还敢哭上一场？”

“还有心情开玩笑。”林凯没好气地看着我，将车子调转方向，停靠在了马路的一旁，然后认真地问道“明欢，我说的是真的。想哭就大声的哭一场，没必要憋屈了自己，诺，我的肩膀随时借给你。”

我看着他，心里涌过一阵暖流，这也许就是朋友吧，总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用她或者他能力所及的方式搀扶你一把，不求回报。

“得了吧，我要是借用你的肩膀，有些人要吃醋的。”我说，带着几分调侃，然后不着痕迹地将眼角的泪痕擦干净，连带也将心里的那一场瓢泼大雨抹去。

然而，有些东西是可以轻易抹去的，有些却不能，这点我其实十分清楚。就好像现在心里时不时地抽疼一样，无论我用怎样的方式安抚自己，说服自己，都还是止不住。这是我从前没有料想过的疼，一种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悲伤在我的全身肆意弥漫。

林凯的脸色因为我提及菲琳而变得很奇怪来，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淡淡地说“以后不会有了，你大可以放心地靠着。”

一句话我听出了不对劲来，而此刻我才恍然意识到，赵菲琳自从那一日留下一张稀里糊涂的字条后，就再没有消息。

“你和菲琳……”我迟疑地问。

“彻底分手了，我们的那套公寓我也已经搬出来了，里面的一切没什么好留恋的。不说我们，你啊，还是担心你自个吧……你这么突然的说不干了，张老头可气的不清。谢明欢，我可以不问你原因，但你至少得让我有个明白账，如果你还当我是你朋友的话，我希望知道真相，你突然说要走的真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