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萼见四面楚歌,只好撒赖道:“你们什么时候逮着我回去了?别胡乱给我安罪名,我哪里有那个打算。一会儿谁要在长辈面前编排我,我可是不依的。”
顾宇璋不吃她这一套,板着脸不说话,原本还有些迁怒沈林泉,但看他也是先担心自己妹妹,便也觉得自己有些护短,只好再把怒气移到顾雨萼身上来。
沈林泉虽也生气,更多的却是心酸感动,他何尝不知道她的那些心思,换做是他,也是一样的,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抛下她独自离去。
顾雨萼看了看这俩人脸色,知道谁更难对付,便蹭到顾宇璋跟前,拉着他的袖子道:“大哥,别气了,我再也不敢了。你要不要进去看强哥儿两个?你不知道,强哥儿都玩疯了,几个丫头都追不上他。我家老夫人更是喜欢他,一劲儿念叨等回了京,要多接了强哥儿去府里玩呢。你吃了早饭没?我找慧开小和尚给你要素包子吃,我教他做霉豆腐,他可听我话了。”
顾宇璋向来拿这个最疼的妹妹没办法,被她一阵撒娇弄痴,早弄得没了脾气,只尽力绷着脸,甩了甩袖子,扔了句下不为例,往院子里去了。
梁超英看了看沈林泉夫妻两个,忽灵至窍开,道:“我也跟进去拜见长辈吧。”说着,匆匆跟着顾宇璋进了禅院。
外面只剩下顾雨萼二人,沈林泉过来牵住她的手,道:“陪我到崖边坐会儿,这一路赶得急,想要歇上阵子,屋里又气闷。”
顾雨萼也有好多话不好当着家人面问他,便点了点头,由他牵着往后崖瀑布边走。这一次大事已了,总算能松了口气,别说沈林泉,连自己都觉得腿都有些酸软,想要好好坐下歇上会子。
沈林泉忽道:“我来的路上遇到文显,他见了我,只说了句“总算你没事,那我就放心了,不然她也保不住”,便又匆匆走了。是你要他回去找我的?”
顾雨萼这才明白,原来赵武均送了顾宇璋上山后急着回去,是要去寻沈林泉,不由一阵沉默。
沈林泉叹了口气,道:“是我对不住他,可我一点都不后悔。”
顾雨萼莞尔一笑,道:“我也没什么后悔的。我没叫他去寻你,只是前日在寺里遇到,托他照料下大哥。你和我说说,京里究竟怎么回事?”
沈林泉伸手抚了抚她的眉眼,道:“为了你,算计谁都是值得的,随他恨我去吧。京里的事都被你料中了。皇上显出病容的几天,京里便开始风起云涌,后来又召了空因大师进宫,更是弄得人心惶惶。前日,皇上下令紧闭了宫门,只留景王及祖父几位老臣在崇德殿外候着,因我掌着御前殿,所以也只好留了下来。后来空因大师出来,说是无力回天,告知众人料理后事。汪总管便捧出了皇上留下的遗旨,上书说要传位于景王。祖父几个才要拜见新君时,便听说七王反了,正率京畿卫攻打四大宫门。安国公与石大人便协助景王安排禁卫军去守宫门,又护着景王进了崇德殿,守在皇上遗体边上。后有消息传来,说是在西南两大营和禁卫军的夹击之下,京畿卫内部又有人倒戈,叛军已被击溃,领兵的几个都被当场诛杀,七王因要鼓舞士气,打了清君侧的旗坐镇,也被乱箭射下马来。”
说着,因走到了崖边,沈林泉便解下褙子铺在地上,扶了顾雨萼坐下,接着道:“正当景王几个都松了口气时,崇德殿却被禁军围了起来,为首的正是禁卫军统领云万渠,说是奉了三王的命令,前来擒拿弑君篡位的景王。当时情势确实危急,连汪总管都急出了一身汗,想是谁也不曾想云万渠会是三王的人。好在崇德殿内留有暗门,汪总管领着众人由暗门退至隐室,想从地道中退出宫外,结果才出了暗室,却另有一波人从地道中冲了进来。我本以为是三王一伙,这些人却分了几个护着景王,其他人从崇德殿出去,跟云万渠带的人打了起来,应该却是景王府的人了。后来四哥联络了素日相交的禁军侍卫也带着人赶到,与景王府的人一起力战云万渠的禁卫军。原本敌众我寡,可景王府与四哥的人身手好些,便一时有些僵持。而这一时的缓冲,便等到了石兄弟与诚王所带的京西京南两大营的兵马进宫,将云万渠的人围住,除了领头的云万渠要留下活口,其他的一个没留,就地斩杀了。”
顾雨萼听得胆战心惊,不由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袖,颤声道:“后来怎样?三王人呢?是不是跑了?”
沈林泉摇头道:“哪里跑得掉,诚王控制了外城后,便让人把三王府围住了。其实三王也不在府中,后来围住德妃宫殿时,在床底下寻了出来的。如今七王重伤被关押,太医看了说是无药可医,只拿参汤丸药吊着命,等着皇上问话罢了。德妃和三王及其世子都下了内天牢,三王妃和昭郡主等也被看了起来。”
顾雨萼忙道:“那皇上呢?醒了没有?”
沈林泉道:“空因大师施了针,皇上便醒了过来。只是听见三王和七王都反了,连禁卫统领都是三王的人,一时急怒攻心,又吐了口血。空因大师只得又施了针石,开了药方,确认皇上身体没有大碍之后,这才出得宫来。”
顾雨萼将头靠在他肩上,叹息道:“皇上,说起来也可怜的很。几个儿子,如今竟只剩下九王一个能在身边尽孝了。”
沈林泉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也道:“所以说高处不胜寒啊。我看皇上的身子,真的是撑不住了,空因大师出了宫就叹气,说天命也抵不过人变,原本他看着皇上怎么也还有两年的阳寿,如今来看,只能靠药石支着一时了。”
顾雨萼想起梁超英的话,奇道:“怎么还说有二王府的人在里头?是谁打了二王府的旗号吗?”
沈林泉冷笑道:“哪是冒充的,是那对活宝父子真回来了。想必在吉北没找到好东西,实在是受不住,冒着违旨的风险,一家人偷偷溜了回来。谁知道他命好,恰赶上京城乱了,这对父子还觉得机会到了呢,赶紧做了大旗也跟着起哄,谁知道不过被人祭了旗罢了。刘昱不知被谁一刀砍下了马,又被乱马踩了几脚,当场就一命呜呼了。二王爷倒是没死,也吓得呆呆傻傻的,只知道哭,不哭的时候就说自己命里才该当太子。”
顾雨萼一阵发凉,道:“将来咱们还是少生儿子吧,女孩儿多了反倒好些。”
沈林泉笑道:“你怕个什么,咱们又没那好东西给他们承继。不过你说得对,还是女孩儿贴心,咱们就多生女孩儿。”
禁宫西北有一小楼,已被重兵守了起来。永嘉帝披着袍子,由汪总管扶着,颤巍巍地上了楼,才要掀帘进去,一时又顿住手。
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既是来了,又何必在门口?皇上也真是老了,这么婆婆妈妈的。”
永嘉帝铁青着脸,汪总管忙打开帘子,扶着他进了去,将屋内唯一张椅子上铺了随身带的锦垫,又扶了永嘉帝坐下。
端坐在墙角的德妃见状,笑道:“您果然是老了,这样的天气,还穿这么厚的袍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