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是客气,可天家的威严在那儿,何夫人等忙要行礼。景王妃却一一拉住,笑道:“各位都是我的长辈,这个礼我当不起,再说咱们在外头,也讲不得这许多。看来今日真是热闹,出来上个香,人都聚齐了。”又上前几步扶住廖老夫人,道:“老夫人轻易不出门,几次想请您过府喝年酒,都被我母妃拦了,说您不好热闹,下了帖子倒叫您为难,弄得我连孝敬的机会都没有。今日可算是见着了,我就扶着您上山,咱们先走几步,让那竹轿在后头跟着,走不动了再坐。”
廖老夫人见她说的亲热,也不好疏远了,忙道:“孝端妃才是真好清静,我不过是一把老骨头,轻易动弹不得罢了。今日也是林哥儿媳妇非撺掇我来,说出来吃顿斋饭,松松筋骨,后山还有迎春花。”
景王妃扶着廖老夫人往前走,嘴里道:“您好福气,谁不知道我们萼姐儿最是孝顺。您出来走动走动,还能多吃几碗饭。”因回头看见沈珍姐妹俩才从车上下来,赞道:“真真是对姐妹花,姐姐端庄,妹妹恬静,都不知道夸哪个好。可许了人家?”
廖老夫人道:“想多留两年,还没找人家呢,一晃也就大姑娘了。”
景王妃抿嘴儿一笑,道:“既如此,我倒有门好亲,看着门第品貌都相当的,等回头我问准了意思,再来和您老人家说。”
其中何夫人跟景王妃较熟,道:“年轻的媳妇子,偏爱保媒拉线,人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看你一点都没随了你婆婆年轻那会子。”
景王妃笑道:“婶子先别笑话我,你家磊哥儿的事也包在我身上如何?到时候给你寻个可心的媳妇,也不要您的谢媒酒。”
何夫人摇头道:“这我可不敢,要是你找个跟你一般的,我一句也说不过。”
景王妃也不生气,嘻嘻笑道:“这您多虑了,知道您不喜欢话多的。其实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心里也喜欢沈家大小姐这样的,安安静静地不多话,看着就文气,不知道对不对您胃口。”
廖老夫人手一动,这话本就想寻了个由头透给何夫人,又一时还没找到合适的话头,不想倒被景王妃说了出来,因此也没说话。
何夫人听见她说,笑道:“那样的姑娘哪家不喜欢,沈相府的门槛怕都被踏破了,就怕老夫人看不上我家三哥儿淘气。”
廖老夫人听了这话,竟也有几分意思,忙道:“您这就叫妄自菲薄了,您家那小公子跟我孙子素日交好,也常来常往的,我就喜欢他那性子。见着长辈有板有眼的,又爽朗,待人真,再不会那些虚头巴脑,这样的孩子才真可人疼。”
景王妃忙道:“怎么样,这事就这么定了,等出了正月就开始着手。你们两家都不许再去找媒人,我虽年轻,可也当得起事的,这谢媒酒我喝定了。”
何夫人笑道:“你刚刚还说不要我的谢媒酒,怎么这就反悔了?”
景王妃自得地一笑,道:“要不人怎么说最信不得的就是媒婆的这张嘴呢,开头那不是怕您不请我嘛。”
顾雨萼在后面跟着,暗赞这景王妃真真是个人物,怪不得整个景王府外院内院都她一人把持了,这才几句话的功夫,说笑打诨的就把沈府和石府栓成了亲,又是她的媒人,这两家都跟她又近了一步。她这种人定不会打没把握的仗,事先定是知道了两家都有些意思,看来这京城高门的大事小情,能瞒过她的不多。
一群人说说笑笑的,上山便也没显多累,连廖老夫人都没坐轿,跟着众人走了上去。因前面都是女眷,沈林泉与顾宇明俩人便落在后面,只护送着她们不被冲撞。
普济寺里早收拾好了禅房,给这几家大香主。景王妃跟那知客僧道:“我们娘儿几个好不容易凑到一处,倒不用分作几间,寻间大屋子,咱们就一处坐吧,说说笑笑的也好玩些。”
那知客僧忙去准备,一会儿便回来请众人进屋。那禅房看着甚是宽敞,似是里外三间并未隔开,只于角落设一榻,想是给上了年纪的香客休息之用,屋中间一个大圆桌,十数把椅子围着,竟是不分主次。
景王妃笑道:“这普济寺就是不一般,这等坐法才好,咱们娘儿几个亲亲热热地,省得分了主次。老夫人我扶您去那边榻上歪会儿?”
廖老夫人上了年纪,走上山来时不显,如今才觉有些吃力,便也点点头。景王妃扶着廖老夫人往那边榻上,顾雨萼忙跟了过去,让绿如拿了带上来的锦褥铺好,又给廖老夫人盖了件披风,便要坐于一边替她捶捶腿。
廖老夫人忙拦着不让,道:“你去和她们玩去,哪就那么娇气了。”景王妃笑道:“我就说五妹妹孝心。你且和我们一处耍去,这边留个丫头就是。”说着,就吩咐自己身后一个丫头,让她好好给廖老夫人捶着,拉着顾雨萼到那边桌上坐了。
普济寺里早备好了茶水点心,这些人也没心吃食,便只喝茶。刚刚景王妃在路上的话,沈珍虽听得不真切,也捉到了一言半语的,便知道祖母有心与石家结亲,如今坐在何夫人跟前,便颇有些不自在。石蕊却和她不一样,虽也知道跟顾家的事,仍是该如何如何,不见腼腆扭捏,只拉着顾雨萼说个不停,骂那个陈志恒横行霸道,不如等石磊回来,让石磊他们几人好好揍他一顿,气得何夫人暗中掐她。
一时喝了会子茶,也歇过了气,何夫人便要去求签,景王妃忙让跟来的嬷嬷先去跟知客僧打招呼,暂时清了大殿。
顾雨萼问廖老夫人的意思,可要去求个签,廖老夫人便道也没什么好问的,又有些累,不如好好歇上会子。顾雨萼便要留下陪她,让景王妃一行人自去。
景王妃却死活不肯,拉着顾雨萼道:“好容易出来一趟,老夫人这边也有人照看,你又扫什么兴?”
廖老夫人也让她去,说自己一路乏了,正好歇会儿,顾雨萼无法,便随众人去了大殿。
因都说这里的签灵,何夫人与连氏等都虔诚地磕了头,仔细摇出了四根签,去找解签僧人了。沈珍姐妹俩也都求了签,闺阁女子,想也知道必是求得姻缘。
景王妃也要拉着顾雨萼求签,顾雨萼笑道:“以前也求过,解了签也看不懂,我就不求了。”景王妃无法,便自己摇了四根签出来,携着顾雨萼一起去解签。
那解签和尚顾雨萼还记得,还是上次她和顾雨芳一同来的时候遇见的那个。那和尚木着表情,接了景王妃的签码,从解签桶里拿出四支签来递了过去。景王妃接了签,笑道:“你最是灵透,帮我看看这签是什么意思。”
顾雨萼接过一看,却吓了一跳,这签从前到后,正和她上次抽的一模一样。景王妃拿着签念道:“有月同空,两地西风,相见不见,千年一梦。这签看都看不明白,可是无从解起。”顾雨萼稳了稳心神,应道:“可不是,所以我说求不求都一样。”
景王妃将签还了回去,挽住顾雨萼道:“罢了,求签也是没意思,咱们去后山转转?我看她们娘儿几个还没看够,咱们两个先去吧,一会儿让她们跟过来就是。”
顾雨萼知道她必是有话要说,也就没推辞,嘱咐了绿如一声,跟着景王妃出来了。
景王妃似乎对普济寺也甚是熟悉,领着她七拐八拐的,就到了一处僻静的禅院。那禅院满植着梅树,树下星布石凳,看上去甚是清幽。景王妃吩咐人守着院门,与顾雨萼行至一株梅树下,抚树道:“这株梅树也算好的了,到底比不上五妹妹原来院子里那株。那定国公府,五妹妹就不想回去了?”
顾雨萼斟酌道:“既出了阁,回娘家也有限,逢年过节的,回去看看祖母和大伯母也就是了。”
景王妃莞尔一笑,道:“跟我何必说这些场面话。顾家大房只有个庶子,于情于理爵位都该传给嫡长孙,老定国公不过是为了和气,这才给了大房。好好的爵位拱手送人,你们倒也甘心。罢了,以后也不是没机会,且等着吧。我今日叫你出来,是要跟你说说出使西秦的事。想必沈公子已跟你说了,皇上有意让你夫妻同去,你怎么说?”
顾雨萼心中倒是愿意去的,却不明说,只道:“本就是皇上抬举我,若是再推三推四的,倒显得我不识好歹。”
景王妃点头道:“我就知道五妹妹不是一般妇人,定不会连出趟远门都不敢。元宵节那天的事,我还没谢你给我送信呢,现在空口白牙,说什么都假,就等以后再一起报答吧。我还有一事相求,前两天景王遇刺的事你也看见了,连京城里都不安生了,更何况离了皇上的眼睛?这一路西行,景王的身家性命,我就拜托给你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