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泉点点头道:“三王爷的庄子确实离得不远。你是说,傻姐儿口中的那个疯子是昀郡主?”
顾雨萼迟疑道:“我也不知道,只不过能养这样的松狮,又做那样的打扮,听着有几分像罢了。京里好久也没听过昀郡主的消息了。”
沈林泉道:“她也是个可怜人。烧成了那样不算,听说世家高门里都传,许是三王府做过什么损阴德的事,这才引来了天火。也不知是谁放的消息。”
顾雨萼苦笑道:“外人哪敢瞎说,无非就是其他几位王府。天家的兄弟,下起手来都是毫不留情,比那仇人都不如。”
沈林泉道:“按说三王爷和五王爷最是与世无争的,不想也能卷的进去。不过你说的也有理,生在那个位子,有些事注定就免不了的。不说他们了,坐稳了,咱们这就去打猎。”
傻姐儿在旁看他们窃窃私语的,早等得不耐烦,这会儿听见要去打猎,忙不迭地跳上马,喊了声大黄,一踢马肚子奔了出去。顾雨萼怕她摔了,忙催沈林泉赶紧跟上。
这片庄子有山有水,山上有果树,水里有肥鱼,不光风景好,要引水灌溉也十分方便,地理位置可算得天独厚,难怪会被选为皇庄。
傻姐儿显然对这一带甚是熟悉,轻车熟路地把他们带到了一片湖边的草场上。顾雨萼许久没见过这等自然美景,忙叫沈林泉勒了马,先在此处休息一会儿。那片湖并不大,骑马走上一圈也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因是冬天,湖面结了冰,再加上远处皑皑白雪覆盖的小山包,看上去一片冰雪琉璃的世界。
沈林泉见她喜欢,便撒了马去吃干草,自己陪她往湖边散步。傻姐儿见他俩停下来,只好也下了马,嘟囔道:“说好了去打猎,现在又要打鱼。”
顾雨萼其实是在想这片冰湖,若带了冰刀过来,滑冰玩定是很好,听见傻姐儿说打鱼,便也觉有趣,问道:“这里冬天也能打鱼吗?”
傻姐儿道:“怎么不能,比天热的时候好打多了。就在冰上凿个洞,那鱼就争着往上蹦,只要有个鱼叉,一叉一个准。”
顾雨萼不由遗憾道:“可惜了没鱼叉,不然冬天里涮鱼片吃,该有多鲜。”
沈林泉见她那惋惜的样子,笑道:“这有什么难的,虽然没有鱼叉,我这儿不是有箭么,一样能叉鱼。你在岸边等着就是了。”说着,便起身往湖心去。
顾雨萼也要跟去,却被沈林泉拦住,道:“你穿的单薄,那冰上冷得很,还是这边暖和。我给你生堆火,就在这儿等会儿吧,我自己去就是了。”
顾雨萼不忍拂了他好意,便点点头,道:“若没有鱼就算了,别离冰洞太近。”
沈林泉笑了笑,从旁边林子里寻了些木材,拿随身带的火石点起了堆篝火,这才往冰上去了。傻姐儿见他去打鱼,哪里坐得住,急忙道:“你自己先烤火,我也去打鱼了。”
顾雨萼看着沈林泉在湖心凿冰,心中颇有些五味杂陈。从赐婚圣旨下了后,她便认了命,反正不过是过日子,和谁过还不都是一样。可沈林泉的表现却远远超乎了她的预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便变了态度,不再对她冷嘲热讽怒目相向,反而多了些热忱。两人成亲后,他对她不但有对正妻的尊重,也有对朋友的信赖,些许还有着男女间的爱慕。
顾雨萼却迷茫了,她知道自己得到的比预想的多,可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如果他做到的只是相敬如宾,她便理所当然地回应他举案齐眉,可顾雨萼觉得,沈林泉要的不止是这些。她苦笑一声,除了这些,别的她不知道自己给不给得起。
如果她足够勇敢,便可以热热切切地爱自己丈夫一场,运气好了便白首不相离的过下去,运气不好便如自己母亲连氏一般因爱生恨,最后连恨的力气都没有,夫妻形同陌路。
可她觉得自己没有赌徒的潜质,她宁愿俩人一直如现在这般温温的,不至于冷得难受,也不至于烫的吓人。她知道自己没办法潇洒,才不过有那么一点点的动心,听见他梦里喊出一个素不相识的名字,她的心便如针扎般难受。顾雨萼自嘲地笑了笑,好在及时收住了心,若真的沉浸在那温柔乡里,哪天一个叫着楠楠暖暖的人出现了,她真怕自己连修补伤痛的勇气都没有了。
等回过神来,发现火势已经弱了,顾雨萼忙起身去寻些木柴。等捡了柴火回来,却见火堆边坐着一个人也在烤火,背影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像是个稚龄女子。
沈林泉就在不远的地方,她心中倒也不怕,便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绕到那人前面,默默地打量了她,谁知一看之下却吓了一跳,这人正是京里都说疯了的昀郡主。
昀郡主听见有人来了,只抬头看了看,便仍低头烤火。顾雨萼倒有些不知所措,稳了稳心神,坐在她对面,轻声道:“你还认得我吗?”
昀郡主还是不说话,默默捡了跟木柴扔到火堆里,看着那火出神。顾雨萼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便添着柴火,静静地坐着。半晌却听昀郡主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顾雨萼听她的意思是想起了自己,便道:“来庄子里看看。郡主一个人出来的?”
昀郡主冷哼一声,道:“什么郡主,我不过是个疯子罢了。平时恨不得把我锁了起来,免得出来给他们丢人。我是偷跑出来的。”
说起来,昀郡主被烧伤,多少和顾雨萼有些关系,她虽知道自己也是无辜,无需承担什么责任,可看着昔日神采飞扬的昀郡主落得如今这个地步,心中多少还是觉得难受,因劝道:“郡主只要好好养伤便是,等伤好了,就可以回京里去了。”
昀郡主忽然哈哈一笑,道:“回京?回京去做什么?给别人看笑话,还是等他们杀了我?连自己的父母都靠不住,还能指望谁。我不过受了伤,原给我看好的亲事就要说给昭儿,原答应给我的珠宝首饰也都给了昭儿,每日不过派几个人看着我,怕我出去给他们丢人。他们巴不得我一头撞死,他们就省了心了,我偏不如他们的意。我不过要出门去赴宴,他们就把我送到了庄子上来,任我自生自灭。”
顾雨萼知道她受伤后性格偏激,这番话没头没脑的,倒也不好答言,因此只默默地不说话。
却见昀郡主站了起来,道:“我跟你说,他们都没一个好东西,你素日见了也小心些,别被他们骗了。一个个的假惺惺的,装得慈眉善目,背地里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的性命。”说着,转身往林子里奔去了。
顾雨萼见她言语失常,举止间也有些癫狂,便信了昀郡主疯了一说,暗自唏嘘不已。正伤心着,却见傻姐儿用箭叉着条鱼,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嘴里道:“那个小哥儿看长得小姑娘似的,倒比我还会打鱼。你看这狗鱼又大又肥,冬天吃最好了。”
顾雨萼见那鱼生得胖胖的,心中也跟着欢喜起来,笑道:“一会儿回去让他们刨了肉,去了骨头,咱们做鱼丸子吃。”
那边沈林泉也拎着两条鱼回来,笑道:“果然冬天打鱼更好打,想是鱼在下面憋闷坏了,凿个洞都忍不住出来透气。只是带着这几条鱼不好狩猎,要不让傻姐儿先把鱼送回去?”
傻姐儿听了撅着嘴老大的不高兴,顾雨萼此时也没了心思打猎,便道:“有这几条鱼就够吃了,天色也不早了,这就回去吧。不然绿如她们也该等急了。”
沈林泉是随她出来游玩,自然凡事由她,便也道:“既如此,那就先回去,明天再出来打猎也是一样。只可惜了没有野味儿。”
傻姐儿得意洋洋地道:“谁说没有,等一会儿大黄回来,咱们就能有兔子肉吃了。”正说着,果然就见那个叫大黄的小松狮撵着只兔子回来了。那兔子显然是被追得晕头转向,看到人也不知道怕,径直就往这边冲过来。沈林泉忙搭弓在手,一箭射了过去,那兔子应声而倒,大黄叼着兔子尾巴,颠颠地跑了过来献宝。
傻姐儿从腰袋里摸出块干肉来给大黄,自己拎着兔子,连带那三条鱼,一同放在马背袋子,道:“我说我家大黄最会追兔子了。”
沈林泉奇道:“松狮都是养来玩的,不过就是看它肥嘟嘟地招人爱,没想到这只松狮倒会追兔子。”
顾雨萼笑道:“所谓适者生存,生养在富贵人家的松狮,金尊玉贵地养着,每天不过逗主人一笑,自然不用知道抓兔子。到了傻姐儿这里,再好的松狮也叫大黄,不会抓兔子,哪里有肉吃。”
沈林泉哈哈一笑,道:“好一句适者生存。你说得对,无论是谁,若生在这庄户人家,便要学耕田织布,打猎捕鱼;若生在王侯之家,衣食无忧却要学勾心斗角,纵横权谋。究竟谁更快乐些,倒是难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