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天雪不解地看着张良,在陈平提醒了一声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看着张良发起呆来,连忙小跑着上了楼。
二楼更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只是每一根柱子上都刻着些炎天雪看不懂的图案,一直延伸到楼梯的尽头,除了这些就再无其他,然而对那些图案炎天雪却觉得好奇,走上前轻轻抚着刻在上面的图案,凹凸不平的感觉,年代似乎有些久远了,却有份独特的神秘感,总觉得这些似乎代表着什么。
“过来坐下吧。”老人见炎天雪好奇的模样微微一笑,显得有些慈祥。
炎天雪听话走过去,原本在她的印象中,世外高人的脾性通常都不太好,也不愿与他人相处,毕竟是高人嘛,总要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才能成为高人的,不过看了黄石老人,只觉得颇为可亲,像是个和蔼的老爷爷,倒也不奇怪这样的人能成为张良的师父了,两人的性格果然有些相似之处。
老人没有给炎天雪把脉,只是拿出银针在她的后颈和手臂上的几个穴道上下了针,出手又准又快,毫无拖沓,与其说是下针,炎天雪更觉得像是暗器,这速度只要老人想,简直可以说是杀人于无形。
“丫头,知道那毒为何要叫‘焚魄’吗?”
“为什么?”这个她倒一直没有关心过,试问谁中毒了会赞叹自己所中之毒名字好听?还回去关心这名字的来历?刚问完,那种噬心的感觉又上来了,炎天雪忍不住皱起眉,咬着下唇勉强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世人说人有七魄,分别为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和英。‘焚魄’便是一一将其焚化,最后让人陷入混沌之中,却痛苦难当,直至死亡,所以这毒要解,必须一一化去。”
每说一句,老人就再下一针,而痛苦也就跟着加重一分。
炎天雪最后还是忍不住低声呜咽了一声,来到古代虽然受过伤中过毒,但怎么都比不上这一次的痛苦,特别是如今,浑身刺痛,脑袋似乎都快要炸开了,像是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抽离一般,真的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下唇已经咬出了血,腥甜味在嘴里渐渐蔓延开来,炎天雪却浑然不觉,只希望能借此减少一些心里的痛,直到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之时,老人才终于抽出了所有的针。
炎天雪终于松了口气,无力地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气,好像真的从死亡边缘走过一转一样,虽然从施针到现在其实根本没用多少时间,老人的速度也非常快,但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世纪般漫长,这才发觉自己的眼泪早就流了下来。
“倒也是个不错的女娃,这痛苦若是一般人早就撞墙寻短见了。”老人将针一一收好,又擦了擦手,这才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炎天雪,走上前拍拍她的头,一脸的赞许。
炎天雪却只想翻白眼,这种夸奖她宁可不要,想想这样的痛苦要忍受三日,他以为她是能忍所以不去撞墙吗?错!她是没力气!否则早就一头撞死了。
“这三日子房可能会有所怠慢,他有他的苦处,你莫恼他就好。”就在炎天雪思考着自己的生死问题的时候,老人忽然又说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也不等她反应,就先一步走下楼去了。
炎天雪迷茫地看着老人的背影,良良有苦处?这又是怎么回事?说起来刚才也觉得他的态度不大对劲,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连忙追了下去想要问个清楚,跑了几步这才察觉自己的脚步居然稳了许多,身体仿佛在刚才的施针之后得到新的力量,前些日郁结的感觉也有所好转。不过也顾不得研究那么多,立刻跑下楼。
楼下却只有陈平一人站在那里,见到炎天雪出现就马上迎上来,目光里带着关心的询问,而另外两人却早已不知去向。
“炎姑娘这健步如飞的模样,看来这毒是不怕解不了了,”陈平见炎天雪的目光并未停在自己身上,而是看向外面像在寻找什么,心里了然,说完就拂了拂衣袖,赶了这么久的路,难免显得风尘仆仆,于是懒洋洋地转身对一直立于一旁的绿衣少年问道,“可有房间给在下休息一下?好歹让在下先补个眠。”
“厢房和热水已经备好,二位请随我来,”绿衣少年笑吟吟地点头道,“我叫绿意,公子吩咐了,若是二位还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我便是。”
两人分别被带去自己的屋子后绿意就离开了。炎天雪环顾四周,这屋子也算不上大,软榻几案倒是一应俱全,虽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但整间屋子却也简洁明亮,果然是张良一贯的风格。赶了这么久的路,炎天雪的身上也难免沾染些灰尘,女子又有谁不爱干净的,偏偏她就是赶路的命,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赶去下一个地方了。
如今不用担心自己的毒,关于张良的事虽然让她有些介怀,但毕竟人就在那里走不了,也就暂且放在一边,舒舒服服的一番梳洗之后,炎天雪换上了早已经搭在一边衣架上的衣裳,质地柔软,一看就知衣料上乘。
粉色,她喜欢的颜色。不用问也知道是谁的安排,心里明显地泛起一点点欢喜,却又在意识到之后对着衣服苦笑起来。
良良,是否我不论如何都逃不掉,就像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逼自己不再喜欢你一样?
她喜欢他,可偏偏又生得和他的仇人一模一样,事到如今炎天雪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像是当初种下的琼花,开始也以为只不过是漂亮的花朵,自己仅仅只是爱美而已,可到了后来才发觉,外表、香气以及琼花所有的一切她都喜欢上了,戒不掉逃不开,却也心甘情愿地继续沉迷下去。
就这么收拾了妥当之后,已经是日近黄昏,房间里已经是昏黄一片。
似乎有些饿了,这是她这么些天来第一次感觉到饥饿,之前的日子也不知道是因为中毒的关系还是张良每次都在她觉得饿之前就喂她吃粥,总之这是第一次有种又活过来了的感觉。来到中庭和陈平等着黄石老人和张良一起用膳,然而等来的却只有绿意一人。
“公子与先生还有些杂事,所以请陈大人和炎姑娘自己用膳。”
见不到张良,炎天雪越发觉得这其中似乎真的透着些古怪,倒也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但她知道不对劲源自张良的身上,他的态度真的不一样了,可是又找不出原因。
明明在她中毒之时她能感觉得到两人之间似乎已经没了芥蒂,毕竟有谁会特意去救一个和自己仇人张的一模一样的人?巴不得她早些死还差不多。而她也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了对方,目前的自己对于张良,真的是毫无保留了。而且张良也并没有把她当做疯子来看,就算他不相信,炎天雪都已经觉得足够了。
可如今,为何又要避而不见?难道是因为她的毒要解了,良良就还是介意着她与英若一样的脸?又或者是这次的毒与当初浮梦的一样,可偏偏浮梦沉睡着,而她却能彻底解脱?想不通啊想不通,抓破脑袋都不明白这人究竟又怎么了。
就在炎天雪心里百转千回之后却见到陈平还在不紧不慢地吃着饭菜,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一脸的享受,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食案上的饭菜,不得不承认确实很香,可明明已经很饿了,如今就是一点胃口都没有。珍馐百味放在面前也没有丝毫的吸引力。
“入口即化,这鯸鲐果然鲜美,”陈平说着端起手边的酒杯仰头饮尽,忍不住赞叹道,“这一番颇为考功夫了,在下倒是真的不虚此行。”
炎天雪看得有些茫然,鯸鲐是什么她从来都没有听过,不过陈平吃的应该是鱼才对,鱼嘛,味道也都差不多,因此对于陈平的赞叹颇为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鯸鲐全身是毒,唯有这肉最为鲜美,却也最不好处理,必须先请老厨子将鱼腹捡净,后用油反复烧煮,直至肉烂皮脆方可食用。你家公子还真会享受,改日真该请贵府的厨子过府一趟。”陈平见炎天雪的反应也不介意,只是笑着解释。
原本炎天雪还打算尝一口,看看这肉究竟有多好吃,可听陈平这么一说,直接打消了念头,那肉鲜美与否倒不要紧,要是她真吃出个什么问题来,到时候不是因为中了焚魄的毒挂的,反而是因为一块鱼肉,那实在是憋屈。
“公子说了,定不能让陈大人此番白来一次,大人若是喜欢,可让厨子留在陈府,待大人吃厌了再遣回来便是。”绿意恭敬地答道。
陈平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那在下便不客气了。”
“就知道美食美女,当心毒死你。”见陈平一副不但不怕死还很享受的模样,炎天雪忍不住嘀咕道,知道陈平就是看准自己打算吃的时候才故意说出那肉的来历,况且自己现在在这里食不知味呢,她当然也不要他舒坦,最好大家一起苦大仇深。
陈平只好笑地看她,不置一词。
炎天雪又换了另一盘菜伸手夹了一块,这个看上去总不是鱼肉了吧,还算毕竟中规中矩的样子,应该不会有啥特别的。陈平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夹的肉,不知在想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