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久等却不见炎天雪出来也没听到她的回应，眼看着不能再拖了就推开门进屋里，却见到炎天雪居然痴痴地坐在地上，眼睛也没有焦距，只是死死地抓住手里的军机图，失魂落魄的模样，连忙上前拉起她。

“郡主，图可是找着了？”教习宫人着急地问道，却不见人回答，伸手就想去拿她手里的羊皮，“可是这个？”只是炎天雪捏得太紧，那宫人怎么都扳不开，最后干脆也不费那力气了，拉着炎天雪就往外走。

炎天雪没说话也没反抗，只恍惚间知道有人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又向一个地方跑去，等她能辨别时已经回到了自己平日住的宫里。一路上只有她们两人，竟也没有侍卫出来阻止。

浮生若梦早已经收拾好等在那里，见炎天雪怔怔地来了，完全不同于临走时紧张的模样，本想询问，可一旁的侍卫又一直催促着赶快离开，知道事情紧急，万一项羽知道军机图被偷找了过来就谁都走不了，只能扶着炎天雪马上出宫，来不及细问就跟着赶来两名侍卫一起往外宫外走。炎天雪只是呆呆地也不说话，隐约似乎听到有人大喊着火了。

等到出了宫，一队人马等在那里，立刻让他们登上马车，接着就是一夜狂奔。

“天雪，你没事吧？”坐稳了之后，浮生才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关切地问道，“天雪？”

炎天雪这才回过身来，却也不知道浮生究竟问了什么，只是神情恍惚地摇摇头，手里还是死死捏着那一卷羊皮，好像只有抓着它才能什么都不想。

“那怎么在发抖？很冷吗？”若梦与炎天雪坐在同一边，伸手想摸摸她的手，可还没碰到就被炎天雪飞快地躲开了。

“天雪，你怎么拿到这图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两人关心的话进了炎天雪的脑子里却只觉得更加混乱，勉强扯了扯嘴角，目光却依旧看着前方：“没事，先不说好吗？我好累，想睡了。”说完就背向她们靠在车边闭上眼睛假装睡觉，见背后没了声音就立刻紧紧地咬住下唇，大颗大颗地眼泪划过脸庞，却只能强逼着自己不要哭出声。背后忽地一暖，却瞬间让炎天雪僵硬起来，知道该是若梦给她搭上了披风，可是浑身却还是忍不住颤抖着。

她明白这个样子一定会让浮生若梦更加担心，可是此时真的不想考虑这些了，恶心的感觉传遍全身，只觉得胃里翻涌，很想吐出来。

迷迷糊糊中，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项羽的寝宫之中，有刺耳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有兵戈的声音，然后项羽走到了自己的身边，炎天雪想反抗，想逃走，偏偏全身像是被钉住了一般一步都迈不动。只能看着项羽一步步走近，带着如鬼魅一般的微笑，自己的心已经从原本的惊恐变成了深深的绝望。挣扎不得，逃脱不得，只能这么体会着由心底散发出来的恐惧。

炎天雪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是那么真实的感觉让她想要逼着自己醒来，可就是浑身僵硬动不了。

“天雪？天雪？”

就在炎天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终于耳边听到掠到焦急的喊声，就这么被人叫醒了，对上满脸担忧的浮生若梦，炎天雪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气，背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对她们摆摆手道：“我没事，只是做噩梦而已。”噩梦而已，她也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吃点东西吧，从昨晚开始你就没吃过东西了。”

“我还不饿，”炎天雪没有接过干粮，看到这些只觉得胃里更加难受，捂住嘴巴也不顾马车还在飞奔，打开车门就跳了下去，直接摔到了地上，这一摔剧痛瞬间传遍全身，炎天雪却只是翻过身来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可是胃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只是一味的干呕，到最后，嘴巴里竟然泛起苦味来，只有她知道，在刚刚梦到项羽快要碰到自己之时心里真的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去死。第一次，真的想要去死。想想自己以前的想法真是可笑，也许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日起她就认为自己会是幸运的，凡事都能逢凶化吉，就算在当初要被吴大人掐死之时都没有现在这么深切的恐惧。所以她总是乐观的以为自己不会怎么样，可如今事实无疑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这才发现自己以前居然那么天真无知，这也是第一次，深刻地明白到自己是活在这个世界的，不特别，更没有那么多的好运。

因为炎天雪这一动作，马车立刻停住。炎天雪只能无力地结果浮生递来的水漱了口，又平复了一会儿后才跟着她们回到车内。静静地窝在角落里，只是外面的风让炎天雪的脑袋清醒了一些。

浮生皱眉：“莫不是着凉了？要不要经过下一个小镇时找个大夫看看？”

“不用，休息休息就好了，我们还是快点赶回去吧。”

“天雪……究竟是不是在寝宫发生了什么？你一回来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没事没事，我昨夜进了寝宫，项羽……项羽没有来，这个我是在旁边的书案上找到的，根本没有见到他，大概是真的有些受凉了吧，没事的。”炎天雪三言两语将昨晚的事代过，怕她们再问下去，只说自己躺一会儿就又闭上了眼睛，就怕自己会露出什么马脚被怀疑。

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那一切都证明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炎天雪不敢想，可是每日总会被同样的噩梦缠上，在梦里她又会回到楚王寝宫，面对那一切，然后就会惊醒，捂着嘴啜泣，就怕大声了会惊动睡在自己身边的浮生若梦，没回衣袖都会全被浸湿。从来没想到过自己居然会有流不完的泪，到后来，在夜里她都不怎么敢睡了，等到身边的两人都睡着后就睁开眼睛看着马车外漆黑的夜。

白天，却还要装出没事发生的样子，只是这么大的变化与炎天雪相处了那么久的两姐妹当然不可能注意不到，二人虽然担心，却总是问不出来什么。

“姐姐，你说天雪究竟怎么了？”这日赶路休息之时，若梦望着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静静出神的炎天雪问道，这么久了也不知她究竟在想些什么，炎天雪一向是有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可是现在的模样却根本让人猜不透。

“她不说我们也无从得知。”浮生摇头叹气，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公子要是看到天雪这样，一定会后悔当初不该送天雪来九江的。这么久以来，我也是第一次不同意公子的做法。”

“公子也有自己的考量，其实有些事也许公子还没看开，你我也不要多言。”

“再不看开，天雪就真的要被折磨死了！”若梦有些激动地嚷道，很为炎天雪不平，话音刚落却又急着站了起来冲坐在不远处的炎天雪喊道：“天雪！你右手！”

炎天雪听到声音，缓缓低头看了看放在地上的右手，上面竟多了一道棕色，那里还痒痒的。什么时候弄脏的？不知道。对若梦说了一句“弄脏了”，又转开视线发起呆来。

“那哪是弄脏了，明明就是毛虫！你以往不是最怕这些的？”当初帮琼花抓虫的时候整个张府里全是她的尖叫声。

炎天雪又抬眼“哦”了一声，依旧无神。

***

“天雪，水喝完了？”若梦看着拿着水袋的炎天雪问道。

“哦，水袋里没水。”捏捏水袋，水就咕咚咕咚全冒了出来，人却依旧神游在外。

“呀，你别捏了，衣服全湿了！”

“哦。”依旧无神地捏着。

***

“天雪，吃东西。”

“哦。”

过了一会儿，若梦再去看时，干粮已经落到地上，四五只小鸟正围在那里分食，全当炎天雪不存在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在赶路这些日已经是见怪不怪，浮生若梦后来也有了经验，基本上吃喝都要亲自看着才能放心。

总之怎么回到王府炎天雪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跟着大家一起走，浑浑噩噩地赶了十几日的路后她就已经身处于熟悉的九江王府了。将军机图教给英布后，他似乎也很忙，来不及询问细节就让炎天雪先回自己的西苑里去休息。

“打水，我想洗澡！”走到门口，炎天雪吩咐跟在后面的侍女，接着就自己进屋，也不等浮生若梦跟上就立刻关上了房门，背抵在门上慢慢无力地滑到地上。

屋外传来浮生担心的询问声和拍门声，炎天雪知道这几日她们一直很担心，可是要将心里的事告知，她真的说不出口：“姐姐我没事，我累了，你们也先去休息吧。”最后听得浮生叹息一声，慢慢走了，炎天雪更加想哭，可偏偏哭不出来，紧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了一丝腥味，才惊觉自己居然咬出了血，可是不痛，真的一点没有感觉到痛，她所有的感觉好像都已经变得麻木了，没有知觉。

“咚咚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