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穆子曦踏入品竹苑的时候,摆在眼前的一切,完全和心中期待背道而驰。
他本以为,她会心痛,她会难过,她会和他吵会和他闹,至少,会问他为什么……但是,现实是残酷的,他所想象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也无须再纠结怎样和她解释,因为一切是那样的平静,平静的那样不自然……
他苦笑着望向床上那睡得香甜的美人儿,本来准备好用来解释的千言万语,一瞬间都如骨鲠在喉,苦涩的难受。
她果然是毫不在乎的,随便他娶或不娶,随便她娶谁,她都不会在意……她想要的只有离开他而已。
为何,他就无法走进她的心呢?为何他就无法留下她……
眼前闪过她的一颦一笑,她的精灵古怪,她的特立独行,她的洒脱,她的妖媚,她的坏,她的执着,还有她的决绝……
穆子曦紧紧握着拳,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但那小小的疼痛却无法压过心里的绞痛。
他原来是那样的深爱着她啊……
第一次,他如此清晰的品尝到了心痛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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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的八月二十八,就是传说中的黄道吉日,宜嫁娶。
于是,就在这一天,在夕阳还在炫耀着它并不火热却璀璨艳红的颜色时,在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都开始归家时,在家家屋顶都飘起了袅袅炊烟时,一顶四人抬的大红轿子,缓缓的从侧门抬进了穆府。
轿子里端坐着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人儿,大红色的凤冠霞帔与大红色的轿子相得益彰,她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丝不苟,浑身散发着温暖和煦的气息。
只可惜,这血色一样艳丽的花轿,却没有喧天锣鼓和鼎沸人声相伴,显得很是凄冷,陪着那伴着晚霞的夕阳,更是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孤寂滋味。
轿子里坐的,就是傲雪,穆子曦要娶的小妾,也是穆家没有人认可的小妾。
穆子曦对于劝动二老同意他纳妾,从来没有担忧过,毕竟自己是家中独子,三妻四妾也只当是为穆家开枝散叶,长辈本就不会过多干预。
问题就是出在了傲雪是风尘女子,穆家长辈看不上这一点上而已。
于是,穆子曦便在自己母亲房门前直挺挺的跪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又谎称傲雪已经有了自己的骨肉,无论如何不能让穆家血脉流落在外,最终穆夫人还是抵不过自己儿子的执拗,也终究是心疼自己的骨肉和穆家骨血,勉强应允了此事,只要求纳妾一事决不可张扬,那傲雪若是愿意,就直接接到穆府来伺候穆子曦便是,什么纳聘行礼的,都免了;她若是不愿意,就别进穆府的大门。
母亲的想法正暗合了穆子曦的心思,都没问傲雪本人的意思,便点头答应了。
就这样,傲雪人生中唯一一次的婚礼,便是如此冷清甚至草率的度过。
傲雪本是日盼夜盼这一天的到来,但是现实却与期望相差太远,虽然她也不敢期望什么。
本想着并不在乎这些个名分,原本她能名正言顺的嫁到穆家,嫁给穆子曦,就已是天大的幸运了,她还图个什么呢?
可嫁人一辈子可能就只此一次,女孩子家的心,终究还是希望自己是风风光光的出嫁的。
自从那次和穆宇桓密探之后,她并不知道一切会变成什么样子,穆子曦依旧如往常一样,没有和她提过半个字,更没有因此而怨她怪她,她心怀着忐忑和希冀,矛盾的等待着,等到都快要把这件事忘记了,穆子曦却在昨天突然对她说:你准备一下,明天便入穆府吧!相信殿下都和你商议过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我谎称你有孕在身,穆家才应了这件事,只是到了穆府,希望你一切好自为之,记住自己的身份!
就为了这句冷冰冰的话,她披上了嫁衣,以妾的身份,嫁进了穆家,还带着个莫须有的“孩子”。
没有媒妁之言,没有纳聘彩礼,没有亲友祝福,没有锣鼓喧天,就这样以极其低调的形式进了穆家,心思细腻如她,自然想象得到自己在穆家的地位—估计没有一个人会拿正眼看她吧?她又没有真的怀上穆子曦的骨肉,所以母凭子贵什么的,也是不可能的吧?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这条路,是她不得不选的唯一一条活路,即使为此穆子曦会怨她一辈子,防她一辈子,但她别无选择,还好,万幸的是,她不得不嫁的这个男人,也是她一辈子最想嫁的男人。
大红轿子颤颤悠悠的被直接抬进了西厢房柳苑,连拜天地都省了,新娘子被直接送进了洞房。
傲雪苦笑着坐在喜床上,头上凤冠和盖头很沉,压的她脖子生疼,却沉不过她此时的心。
她不知道穆子曦心中做何打算,虽然她知道他一定不会违逆殿下的意思不娶她,但是她也深知穆子曦被强迫被威胁的后果,而这一切后果,可能都要由她来承担。
端庄的放在膝上的手指,状似平稳,只是那泛白的指节,透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他会来吗?她心里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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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本应该因为丈夫纳妾而独自在品竹苑中暗自垂泪的穆家少夫人,此时却是手捧着美酒,听着悦耳的琴曲儿,面对着美人儿,笑得千娇百媚。
“来来来,司徒兄,咱们再干一杯,哈哈…哈哈……你说的是真的吗?这世上还当真是有这么傻这么笨的人呢?自己被人家卖了都不自知,竟然还对仇人千恩万谢的,哈哈,真是笨到家了!”
经过多日的磨合,楚良伊已经对司徒文昊不那么排斥了,况且司徒文昊除了起初给人的压力蛮大之外,他博学多才,温文尔雅,善解人意,翩然雅致,是个聊天解闷儿的好对象,而且光只看着他优雅的喝酒吃菜的动作,都足以令人陶醉,有这么个美人陪着,既养眼又舒缓情绪,就算他是妖精变的,也不管了。
再者,她对于他的数次“偶遇”,也已经习惯了,正好她此时不想回穆府,也便顺水推舟,跟着他去蹭吃蹭喝了。
而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每每和司徒在一起时,心里会感到莫名的舒服和安心,一离开,她就会莫名的心痛和慌乱,更会不自觉的想起他,他和煦的笑容,他如水的赫眸,还有他冰冷的吻……
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她与他,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会在每一次“偶遇”到他之后,望着他如无底深潭般的赫眸无法自拔的深陷…再深陷……
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东西是司徒想要的,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花尽心思的对待自己,她也明知道其中必有原因,更可能这原因是她承受不起的,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那颗被人牵制住的心。
于是,她索性给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既然无法躲,那就直面相迎好了,她想知道,这妖精一般的司徒,到底要的是什么。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么,只有弄清楚了一切,她才能更好地对付,总是躲着,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她可不想以后离开了穆家,还要被司徒妖精追杀一辈子。
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于是乎,才有了今天这场如此和谐融洽的相会。
司徒文昊嫣然一笑,褐色眼眸中的柔情似乎都要溢出来一般,优雅的举起酒盅,一饮而尽,遂接着说道,“万千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只能说是此人心地纯良,被歹人利用蒙蔽罢了,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之人……”
缓缓的放下自己的酒盅,端起旁边的酒壶,再次给楚良伊斟满酒。
楚良伊自觉意识有些微的恍惚,但还是不以为意的一笑,“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司徒文昊眉毛微挑,不置可否的笑笑,不打算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
楚良伊笑得没心没肺一般,再次不由自主的端起酒杯,“来来来,今日值此良辰美景……嗝~多谢司徒兄得热情款待,我们再干一杯吧!”说完便自顾自的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紧接着又打了个酒嗝。
喝完了还看看空了的酒盅,疑惑的问道,“司徒兄你说,我平日也没觉得这酒有什么喝头,顶多味道好闻些,怎么今天就觉得如此美味呢?司徒兄你这酒,叫什么名字?我还是头一次……”
楚良伊边说着,边感觉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晃晃悠悠的,彻底支撑不住的扑倒在了桌子上。
司徒面色不变,依然优雅的拿着那青瓷小酒盅,望着趴在桌子上已然酣甜如梦的楚良伊,笑容和煦得如三月春风。
“这酒啊,名字叫做期许,是我亲手酿的,一年也就能出这三小瓶,味美回甘,唯一的缺点啊,就是后劲太大了些……呵……”
唇角缓缓勾起,他那充满魅惑的醉人笑容,足够倾倒众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