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岳凡的目送下,楚良伊和穆子曦先后上了轿子。
四目相交,只一瞬间楚良伊便移开了视线。穆子曦依旧那样浅浅的勾着唇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并肩落座,楚良伊的心情却暗淡了下来,这顶轿子,和这轿子所去的方向,是那么的熟悉,但是却不是她想要踏上的路,那个外表华丽的金丝笼,并不是她的归途。
轿子颤颤悠悠的启程,楚良伊突然有种想要冲下去的冲动,但那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念头罢了,因为穆子曦此时就在她的身旁,她根本没有成功逃离的可能性。
“你果真没事吧?”穆子曦先开了口,打破两个人之间有些压抑的沉默。伸手拉过楚良伊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握着。
“嗯?”楚良伊并没有在耳朵听他说什么,于是又问了一遍。本能的反抗穆子曦,皱了皱眉,想再一次将手抽回来。
对于她的心不在焉和挣扎抗拒,穆子曦倒是没有表示不满,因为他知道她刚刚死了母亲,对她的打击很大,所以并不与她计较,依旧紧紧的攥着她的手,仿佛那样她便无法再逃离开了一般。
“岳母虽然走了,但是她一定希望你能振作,好好的生活……”
“我一直都在努力的追求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也一直都在好好的生活,”楚良伊扯出一抹落寞的笑,打断了穆子曦安慰的话语,对上他的眼,“娘她至少现在自由了,我甚至还很羡慕她呢!”
她的话,使得穆子曦的心猛然一疼,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无波的黑眸陡的一暗,手上的力度也加了几分,“你就那么不想留下来吗?那么想离开?”
望着他身上透出的戾气,楚良伊粲然一笑,忍受着手上被捏碎般的痛楚,倔强依旧。
“有什么值得我留下来的理由吗?”
“我哪里对你不好,你到底有哪里不满,让你如此费尽心机,只为逃开我?”
穆子曦还是觉得曾经从天上凡间里走向自己,带着满脸笑意的楚良伊,才是最可爱的。即使那个笑容和温文款语是那样的虚假,也比此时此刻针针见血的实话和冷笑来的舒服。
“我早说过了,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自己的固执罢了!”
“那为什么不能改?”
“不能改,我凭什么要改?这就是我,我就是这个样子,一直都是,只是你自己看不清……”
“呵!”穆子曦被打败般充满自嘲的笑了,放开了楚良伊的手,“好吧,是我穆子曦异想天开了,竟然妄想着能改变你这个顽固的女人,枉我聪明一世,却是糊涂一时!”
楚良伊收回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藏到广袖里,脸扭到一边,心中再次涌起那熟悉又莫名的刺痛。
其实她也知道这样说会激怒穆子曦,甚至就是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但还是管不住自己那恶毒的嘴。
穆子曦默默的陪了她两天两夜,她不是不感动,只是有些抗拒心里那份感动罢了。她很想对他说谢谢,也很想继续她的怀柔政策,但是话一出口,便不由自主的成了针锋相对。
不管是穆子曦也好,司徒文昊也罢,她都想要保留好自己的心,不给任何人,玩得起,也放得下,这样便可以在最后潇洒的离开。
离开,她终究还是想要离开,她想要的自由,还没有得到过,绝对不能就这样缴械投降,轻易放弃。
“你终于想明白了吗?看清楚了我的本质,那就放了我吧,对你好,对我也好,省的到了最后,我们连朋友都做不了,我并不想恨你……”
这句话就如制冷剂一般迅速的将轿子内的气氛冷却了下来,楚良伊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隐藏在袖子底下的十指纠缠在一起,忐忑的等待他的暴怒。
但是,那想象中的怒火却并没有即刻爆发出来。
须臾,穆子曦又扯上了他那饱含深意似有似无的笑,只是深邃的黑眸冷冽无波,语气极其平淡,
“可惜,我也是个顽固不化的人,从来不喜欢成人之美,也从不爱看别人的背影……即使要你恨我,也好过放你走,目视着你潇洒的转身离开的好……”
一句话,已然宣读了穆子曦的决定,楚良伊的心,不由得跌入谷底。
但还是不甘心就这样被判了死刑,希望在最后还有缓解的余地,便问道:
“那我们的约定呢?你说过,一切都算数的……”
穆子曦瞥了一眼楚良伊,也不再理会她那愈发不正常的脸色,还是那样似笑非笑,“不要忘了是你自己先违反了游戏规则,那就不要怪我也不遵守约定……那个全部作废了,除非你回心转意,不然,我便给你打造个金丝笼,将你关一辈子好了。”
楚良伊蓦地一抖,暗暗憎恨起自己的毒舌来,为毛就非得和他对着干呢?明明知道他是吃软不吃硬,还非得往他的枪口上撞,还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结果最终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果然,她不是个聪明的女人呢!总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自作自受,自食恶果……此刻的她悔恨不已,骤然有种想要时间倒流的期望。
唇动了又动,心思百转千回,终究还是改了口,索性死马当做活马医吧,她嘴刁舌毒,但是脸皮也很厚,识时务的随风转舵,就算不是优点但也不算是罪过吧?
“……那样不好吧?我又不是金丝雀……我就是嘴欠,想收回刚刚的话,或者你权当我胡言乱语,或者什么都没说,可以吗?”
她挤出一丝虚弱无力的笑容,满含期望的对上穆子曦的视线。
不得不说,楚良伊还真是奇女子是也,能屈能伸,前一秒还视死如归壮志凛然的样子,后一秒便可以做到柔弱卑微逢迎谄媚,变化之快,让人不禁觉得她身体里面有着两个完全不一样的灵魂。
穆子曦不禁颦眉,深邃的黑眸足足审视了眼前这女子半天,直到他确定此人确实就是楚良伊的时候,才如被打败了般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微微轻叹了一口气,眼中的寒意已然慢慢褪去,脸色稍有缓和。
“你这脑子,果然装的是一团浆糊,完全没有章法……我到底该相信你哪一句话?”
楚良伊见穆子曦语气有缓,终是松了口气,彻底记住了穆子曦是吃软不吃硬的主,以后为了自身利益着想,即使再不愿意也万万不能再和他对着干了,任性嘴欠,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对付他,那就继续怀柔吧,兴许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也说不定。
遂将笑容放大,“这事暂且不提了,我们先回家吧,这几天确实累死我了,着实想好好休息一下,相当想念品竹苑那舒服的大床啊~”
穆子曦望着她明媚的笑脸,神情有些恍惚,眼角不禁抽动,这女人是妖精吗?变脸比翻书还快,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情倒是真的好了不少,对她,他总是忍不住一而再的心软,频频被她气得想杀人,却又很轻易的被她三言两语便化解掉。
他真是完了,什么时候竟然能被人左右如此了?
他甚感无奈,但却又抑制不住小小的开心,只因为她那一句,“回家”。
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再一次将她的手抓回到自己的手里,“好,我们回家!”
穆子曦也难得的任性起来,他不想再去管她是否虚情假意了,也不想追究她心中打着什么样的小算盘,计划着什么样的小阴谋诡计,只要她还在他的身边,那一切便都无所谓了。
回家,他会让她发自内心的将那里当成自己的家的,他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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