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改过来了亲。
---
“可我们有认识的必要吗?”念兮的声音清冷,似乎要拒他于千里之外。
“只借姑娘一个时辰,请姑娘听我这个寂寞浪子一曲。”那人继续弹起琴来。
琴声很是优美,可却透着感伤,念兮不自觉地被琴声带入,想起往事,想起林温柔,竟也想起了杨明曦。
她连忙晃了下头,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停!够了,不要再弹了。”念兮大叫出声。
这琴里有玄机,只怕也是那人的阴谋。
可是琴声依旧在响着,并且越听越熟悉。
好像当初,杨明曦与她初识时,所弹的那首,凤求凰。
“够了!”念兮激动起来,冲过去按住琴弦。
琴声在一声重高音后,止了。
那美男子微扬起下巴,就这样看着她。
那一眼,好像是来自前世的,如此纷乱,她连忙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不,不可能。”她好像看到了杨明曦,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根本不是杨明曦。而她,也早就不爱杨明曦了的。
“姑娘为何如此心绪繁乱?”那男子将手轻拄着头,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念兮叹了一口气,”为何你会识得这首音乐?”念兮不由得怀疑,此人是否是杨明曦派来的。
要不然怎么会这首杨明曦自创的曲子?
那男子轻轻一笑,”姑娘一定很喜欢这首音乐。不然不会对这音乐,比对人还要感兴趣。”
“不,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念兮咬了咬唇,说,”创造这首曲子的人,一定是心术不正的。因为这曲子虽然表面听起来绮丽无比,可实际上却暗藏凶险,一如那个创造者。”
那人眼神黯淡了一下:”原来在姑娘的心中,这曲子竟是这样不堪。”
“啪”地一声,那人用力一拍,七弦琴顿时断成了两段。
念兮一怔:”你,你,你为何要拍断此琴?”
“姑娘不喜欢,留下何用?”那人眼神甚是感伤。
念兮不由得视线下移,只见那琴必是宝贵材料所制,泛着上等乔木有的淡淡光晕,而琴弦更是细发如丝,而细却坚韧得很。
“这么好的琴,可惜了。”念兮伏下身,心疼极了,她想到,如果林温柔看到了,一定会很心疼的。因为林温柔是最爱琴之人。
不由得连带想起林温柔来,念兮也一下子变得很是感伤。
“区区一抬琴,姑娘尚且疼惜,为何,对过去的那段感情,姑娘却是铁石心肠呢?”那人终忍不住,问道。
念兮疑惑地望着他:”是不是杨明曦让你来的?”
那人目光闪烁:”姑娘为何这样问?”
“如果是杨明曦让你来的,你帮我转告诉于他,我跟他过去的一切,早就过去了,让他不要再痴心妄想,如果他还有些人性的话,好好对待他现在的妻。”念兮却是拒绝得很干脆。
原来,她还是如此绝情,杨明曦内心一痛,苦笑道:”你错了,我根本不认得什么杨明曦。”
“原来你不是。”念兮稍微缓了一口气,”我想你也不会是那个作恶多端之人。”
“我听说过杨明曦,他如今是陈国驸马。还是护国大大人,备受陈皇器重。姑娘为何说他是作恶多端呢?”
念兮冷笑道:”你不要看他表面风光,其实他内心,不知有多龌龊。”
杨明曦全身一抽,过了半晌才笑道:”姑娘似乎很了解杨明曦。”
“你不是他,你不会知道他有多可怕。”
“可姑娘也不是他,又如何知道,现在的他,有多么不可怕?”
念兮一怔,与面前的美男子四目相对,半晌无言了。
“好了,曲子也听完了,我可以走了吗?”念兮虽不知他为何留她在此,可她已不想再留下去了。
“姑娘,我们还能再见吗?”那美男子眼中带着深深的留恋。
“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再见不再见,就随上天的安排吧。”念兮点了下头,转身便走了出去。
杨明曦凝视她的背影,直到她走出花满楼了,他还打开窗户,定定地望着。
“看完了吗?”身后,传来一凌厉的男声。
杨明曦定了定神,装作镇定,合上了窗户。
“王爷。”
段天佑将地上的两段琴捡起来,用力合在一起,那琴自然就复原了,竟比用了万能胶还要好。
“为了一个女人,折断了这么好的琴,你不可惜,本王都为你感到可惜啊。”段天佑说着,目光透着冷凝,“你告诉本王,你究竟和杨明曦是什么关系?”
杨明曦知道刚才,他与念兮的对话,段天佑一定全听见了,本以为段天佑会猜到他便是杨明曦,谁知段天佑只是认为,他与杨明曦之间有联系。
原来段天佑之所以没想过他是杨明曦,纯粹是因为,他所查到的杨明曦,之前是与朱玉华有过爱恋,并不是跟穆念兮。
所以,刚才听念兮讲的好像是他们之间有段过去,杨明曦与念兮既然没有过去,就不会是杨明曦,至于念兮提到了杨明曦,可见,他可能是杨明曦有关的人。
可是,恰恰是这一点,段天佑给推断错了。
“没有关系。”杨明曦不承认,他知道,他就算是承认了,段天佑也不会相信,他依旧会派人去查。
“好吧,你不承认也罢,本王自己会查明的。”段天佑来到窗前,淡淡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念兮跟穆焕青在一起,不过,穆焕青不是我们俩的对手。”
“不过,相信很快,林温柔便会来了。”杨明曦说。
“林温柔?林温柔是什么样的人?”段天佑嘴角上扬,对林温柔生出几许兴趣来。
“他是集聪明,智慧,勇敢于一体的完美者。”
杨明曦虽妒忌林温柔得到了念兮的心,可也不得不承认,林温柔的确有他完美的一面。
“这世间,真有这般完美之人?”段天佑却是不信,不屑地撇撇嘴。
“只怕还要好。”杨明曦说。
“那你接下来,是否还要见穆念兮?”段天佑问。
杨明曦点点头,又看着段天佑说:“不过我想,王爷接下来也想见念兮了。”
“你果然会看人心。”段天佑冷笑道,“你若是本王的朋友,本王就多了一个好帮手,你若是本王的敌人,那就可怕了。”
“是敌是友,全看利益所向,利益连一起的,便自然会是朋友,若利益冲突,只怕想成为朋友也是空话。”杨明曦淡淡道。
段天佑点点头:“你倒是说了句实话。”
念兮如飞逃离花满楼,却撞见四处寻找她的焕青。
“念兮,你去了何处?可把我急坏了。”焕青脸上顿现焦急。
念兮拉着他就走:“别说了,我没什么,只是四处逛了一会儿,我们快走吧。”
焕青虽不解念兮为何这样急,却也马上坐上牛车。
回到家里,焕青与阿紫一个砍柴,一个做晚饭,而念兮,却是傻傻地,呆坐窗前。
忽然一连串有关杨明曦的回忆,充塞了她的大脑。
她不想忆起,可偏偏想起。
她回忆起了那一幕,那是杨明曦小时候的事。小时候,与他相逢后,她保护着他,爱护着他的事。
也是今日,从那人的琴声中,让她重新想起来的——
江都,冬。
一方暗红色的棱窗露着一枚清冷的月亮,冷风从窗台吹进,烛台上的火明明灭灭摇晃不定。
青色床帐散落垂下,坠挂的流苏随风轻轻晃动,从床内传来几声湿浊的咳嗽声。
“杨明曦,杨明曦。”床内的女子轻唤着。
一个男孩慌忙移到床边:“娘,你好点了么?”
“杨明曦,都说了不许叫我娘,姨娘嘱咐你的你不听么?”床内的人勉强支撑起身体,背靠着床半坐了起来,灯光照在一张苍白单薄的脸上,“我不是你娘,吴夫人才是你娘。”
“杨明曦只知道杨明曦是娘的亲生儿子,杨明曦不喜欢吴夫人。”男孩倔强地说。
“杨明曦,吴夫人是李大人的正室夫人,而我只是一个随行的妾,而且,李大人也已将你过继给吴夫人,论理,你只能叫我姨娘的,吴夫人才是你娘。”床内的女子说着,摸了摸男孩杨明曦的头,“乖,以后不要叫我娘了,听话。来,给姨娘倒杯水去。”
杨明曦走到桌旁,正要拿水给她喝,门外却响起一阵脚步声。
吱呀,门开了,一个夫人打扮的女子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个老妈妈。
是吴夫人来了!杨明曦一惊,手中的陶瓷杯子掉落在地上。
陶瓷碎片在烛光中闪着光,映在吴夫人的眼睛里。
轻蔑,忿恨与持家的疲惫,各样的神情于她目光中混浊着,冷冷地投向床内的人与小杨明曦的身影上。
“妾身见过夫人。”床内的女子挣扎着下床,体力不支从床上摔了下去,杨明曦连忙扶住了她。
“娘,你没事吧!”杨明曦问。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杨明曦的脸上。
“我是怎么教你的,夫人才是你的娘!”床内女子忽然变了一副凶狠的模样,训着杨明曦,“还不快见过你夫人!”
杨明曦哭着向进来的吴夫人作揖道:“拜见夫人。”
吴夫人睨了杨明曦一眼,视线转向床内女子身上。
“虞芳,你先前在李大人面前献媚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软软的啊。”她冷笑道。
床内的女子挣扎着下床跪在地上,说:“夫人恕罪。虞芳从未对李大人心存不良,请夫人明鉴!”
烛光里,吴夫人的脸变得阴冷如霜,她的眼睛望着窗外一方夜色,说:“李大人已经走了,永远地走了,可惜他走时,竟还念念不忘你,一定要把你生的儿子过继给我,叫我把她当作自己的儿子一样去抚养,叫我不要为难你。可是你这个下作胚子,你又是如何回报大人的!”
吴夫人边说,边转向瑟瑟跪着的虞芳,目光逼视着她。虞芳流着泪答:“夫人,芳从未做过对不起大人的事!夫人!”
“我还记得,那年,大人带你来见我时,大人与你认识不足一月,可是你的肚子,却早已怀了这个小贱人!”吴夫人边说边指着杨明曦,狠狠地推了虞芳一下。
虞芳本就有病,被这样一推,倒在地上,不住地咳嗽。
杨明曦扶着虞芳,跪在吴夫人面前,说:“夫人息怒!姨娘体弱,求夫人唤大夫来给姨娘医治!”
吴夫人边上的老妈妈这时开口说话了:“杨明曦,夫人不责罚你姨娘,已是够意思了,你还想叫夫人叫大夫?想得美吧!”
杨明曦望着吴夫人,吴夫人把脸别了过去,杨明曦抱着吴夫的腿说:“夫人,求求你救救姨娘吧!看在父亲的面子上!”
“父亲”这个词顿时惹怒了吴夫人,她甩开杨明曦,怒道:“父亲!你问问你的生母,你父亲,真的是李大人么?”
此时,虞芳口吐鲜血,说:“杨明曦,不要得罪夫人,我没事。”气息越来越微弱。
杨明曦见吴夫人如此绝情,擦干眼泪,起身,抬起冷冷的目光对吴夫人道:“父亲一走,你就想逼死父亲生前最爱的女人!你分明是妒忌!你分明是输给了我生母!”
吴夫人和边上的老妈妈惊奇地望着杨明曦,想不到一个六岁的男孩会说出这话来。
“啪!”等吴夫人反应过来,她给了杨明曦一个气急败坏的巴掌。
“你竟敢,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给我跪下!跪三天三夜!不准起来!”她嘴唇抽动,示意边上的老妈妈,“王妈,抓他去大人灵位前跪着,没我的允许,不许起来!”
虞芳跪下哭道:“夫人,求夫人饶了杨明曦吧,杨明曦身子骨从小就孱弱怕冷,这样的寒冬腊月,跪在青石地上,怕是杨明曦身体会受不住!求夫人开恩啊!”
昏暗的烛光里,吴夫人的身体在抖动着,她说:“贱婢不必多言!吾意已决!”拂袖而去。
杨明曦被抓到厅堂里,跪着。
厅堂上立着一个灵位,上书“先夫李大人之灵位”。
厅堂的右旁,是一方玉石桌子,四面铺了软席,桌上放了青铜酒盅。
棱窗外,是一方紫雾氤氲的夜色。一株奢靡泛着露水,在纱窗上映出个浓影来。
在这样冷的冬夜,只因气不过吴夫人对杨明曦生母的妒嫉性报复而说了句公道话,前世在父母宠溺中长大、从未吃过苦的杨明曦竟然被罚跪李大人灵位前,没吴夫人的命令不准起来!
想着,杨明曦眼角落下一滴温热的液体,膝盖抵着冰冷的青石地,一股股寒意透过膝盖袭来。
脚上的寒意充塞了全身,冷风阵阵,吹得房间内的帷帐瑟瑟抖动。杨明曦头发重,眼睛晕晕沉沉的,只听传来一阵脚步声。
“杨明曦,你怎么跪在这里?”迷迷糊糊,她听到一个清亮的女孩子的声音。
“朱姑娘来了啊,是这样的,公子惹夫人生气,夫人要公子罚跪在李大人灵位前。”一个老妈妈的声音。
“还不快扶起公子?你没看到公子的脸都苍白了吗?”
“奴婢不敢,夫人说未经夫人同意,谁都不能让公子起身,老奴也是奉命行事,朱姑娘休怒。”
“可是你没见公子都要晕过去了?”
杨明曦眼前完全发黑了,他软软地倒了下去,却倒在了一个温暖的臂弯里。杨明曦掀开发沉的眼皮,朦胧中,一张玉雕般的脸,两只眸子泛着褐绿色的水,汪汪如潭,让人沉溺于中。
杨明曦然后就晕倒在这个深潭中去了。
指尖却触到一个温暖的软软的东西。
杨明曦惊醒过来,看见紧紧抓住的那个软软的东西是一双很是纤细好看的手,
杨明曦的视线从那只手往上移,正对上了一双深澈如潭的眸子,是朱玉华的脸!
“你醒了,杨明曦。”玉华轻轻地说道,反手紧紧握住了杨明曦的手,暖着她手心的冰冷。
“手都冰成这样了,来,把这碗热汤喝下,先暖暖身子。”他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汤里混着一些红枣桂圆之类。
杨明曦抬头望望周围的房子,
朱玉华假装生气道:“杨明曦不乖了,还不趁热先喝了这碗热汤,喝了玉华就告诉你。”
杨明曦端起碗来,痛痛快快地喝下去,感觉浑身没那样冷了。可是肚子却开始咕咕叫了。
朱玉华不愧是朱玉华,一双眼睛犀利无比,他猜出了杨明曦的心思,对门外一个年轻的婢女唤道:“落梅,快扶公子去用膳。”
落梅一身白衣,容貌并不惊艳,但是气质如雁声渺渺,一双淡然的眼睛动静不惊。她轻轻扶杨明曦下床,跟着朱玉华来到了膳房。
眼下一定不是吃饭时分,用膳房很是冷清。
落梅轻轻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自己立在朱玉华后面。杨明曦想起吴夫人凶狠的面容,不禁四处张望着。
“杨明曦,不要怕,有哥哥在。”朱玉华温和地说,“夫人已经原谅你了,夫人知道杨明曦并不是个坏孩子。”
这时,杨明曦想起虞芳,“玉华,我姨娘怎样了?”
“我前日已将大夫请来诊治姨娘,杨明曦放心,姨娘身体已有所好转,无大碍。”朱玉华边说边舀起粥,亲自喂他。
他张开嘴,温顺地喝着粥,望着朱玉华,眼中隐隐闪着泪光。
“杨明曦,怎么又哭鼻子了?杨明曦忘记玉华教过的话了,要做个坚强勇敢的杨明曦。”朱玉华勾了下杨明曦的鼻子,朝杨明曦轻轻一笑。
杨明曦含着泪,把粥喝完。朱玉华于是带他去见吴夫人。
玄色纱帘随风飘动,吴夫人穿着暗紫色绢花襦裙,侧目望了杨明曦一眼,说:“好些了吧!”
杨明曦不语,朱玉华代他回答:“夫人,杨明曦身体好多了。”
“没想到,这样就晕过去了,我们李家的子孙,怎么可以这样体弱不堪?”吴夫人依旧没有转身正眼看杨明曦。
朱玉华说:“夫人,杨明曦从小体质就差,但是华儿会好好锻炼他。”
吴夫人握了朱玉华的手,叹气,然后对一直在旁边被冷着的杨明曦说:“杨明曦,先让落梅陪你玩一会儿。”然后就陪他夫人去了。
杨明曦心里酸酸地跟着落梅到了门外,落梅带着杨明曦去见了虞芳。虞芳果然如朱玉华所说,身体好多了。
看来这朱玉华处理家事极为出色,之前吴夫人这样大怒,朱玉华一来,竟把吴夫人的怒气平息了。
杨明曦和落梅来到院子里,庭院很是典雅,楼台亭榭绿瓦红石,回廊曲曲折折好几转,假山突起于结了冰的溪水里,正是严冬,衰草寒鸦,很是萧瑟。
落梅给杨明曦披了件兔毛披风,温驯地站在杨明曦身边服侍着。
杨明曦望着满目萧瑟,心里感伤,她坐在冰冷的秋千上,问落梅:“落梅,你想家吗?”
落梅轻声道:“小姐,落梅从小就是孤儿,被李大人收养。李家就是落梅的家。”
杨明曦心里烦闷,杨明曦望着苍茫的天,不住地叹气。
“小姐,落梅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什么悲伤,可是落梅听朱姑娘说,当一个人不开心时,在这里轻轻荡着秋千,心里的不开心就会随着秋千荡远了,荡走了。”落梅边说,边轻轻推着秋千。
杨明曦在秋千上一上一下地,眼前的景物也一上一下的,很是好玩。
杨明曦不禁笑了,轻松地笑了,好久没那样开心地笑了。
秋千越荡越平稳,落梅一个少女柔弱的手是没有这样大的力气推秋千的。这是谁在推秋千呢?杨明曦吃惊地转头一看,在推秋千的,正是朱玉华!
他带着笑意的眼睛在冷风中,是如此温暖。
那些不开心,真的随风,被秋千荡远了,荡走了。
晚上,杨明曦睡觉时,朱玉华怕杨明曦还是不开心,陪在杨明曦身边,亲自给杨明曦熏暖炉。
房间里散发着暖暖的香气,在迷离的灯光里,朱玉华轻轻给杨明曦唱歌:
“伐木丁丁,
鸟鸣嘤嘤,
出自幽谷,
迁于乔木。
嘤其鸣矣,
求其友声,
相彼鸟矣,
犹求友声。”
在她带着磁性的歌声里,杨明曦看到了娘亲的脸。
娘亲蠕动着的嘴唇,在告诉着杨明曦:
要做个坚强勇敢的杨明曦。
杨明曦喃喃地对着空气说。脸上,滑过两行炽热的泪。
朱玉华的歌声依然在响着,杨明曦舒展开愁容,依在朱玉华身边,也跟着朱玉华和起了歌。
窗处,雪落无声。
“念兮,过来吃饭了。”焕青唤了一声,可念兮没听到,阿紫又叫了一句:“小姐,吃晚饭了。”念兮这才如梦初醒般,眨着大眼睛看着餐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长呼一口气。
原来刚才那只是回忆,她还以为,自己又回到前世的小时候了。
看来,那人的琴声是个妖法,不然,她如何会忆起,这么久远的事?还忆得听不到焕青在叫她?
“来咧。”念兮走过来,随手捡了个鸡腿吃下:“哥哥什么时候,会做这么好吃的鸡腿了?”
“只要你爱吃我,都得学起来做。”焕青将一盘子的鸡腿,都夹到念兮碗里,念兮摇摇头,又夹了一只到阿紫盘中,“哥哥,你可不许这么偏心,阿紫做饭有功,你却将好的全给了我。”
阿紫笑道:“阿紫才不介意呢,公子是对小姐有心,奴婢能与公子小姐,共桌而食,已是极不错的了。”
三人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吃完了,念兮抢着收拾餐具,“做饭是你们,现在吃完饭了该轮到我了。”
焕青却不舍得,起身夺走了她手中的餐具,阿紫连忙再抢过来,笑道:“公子与小姐还是好生说会话吧,这些小事让奴婢来,奴婢要是太闲了,反而会不习惯的!”
焕青然后说:“念兮,其实,这几日我查到了,林温柔可能已经在镇子上了。”
念兮一怔:“这么快?”
念兮之所以选择回到边城,为的就是让林温柔想不到,因为边城曾是她去过的地方,可偏偏念兮认为,最危险的地方,便最安全。
就算林温柔知道,只怕也要一年半年的。
“我这几日,日夜不离地在各大酒楼,各大餐馆长时间观察,总算是打听到了蛛丝马迹,有两个捕头在酒楼吃酒时,无意中讲起,好像县太爷忽然天天开堂,勤政起来了,又听到有类假于皇上面孔的人,从城门经过。凡此种种,不可能是无穴来风的,一定是林温柔,真的来了。”焕青分析道。
念兮点了点头,眼中却是无所谓:“他要来就让他来吧,反正,我与他是亲兄妹,断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焕青却摇摇头:“念兮,别苦了自己,你若是真放得下,哥哥也为你高兴。”
又过了三日,似乎还是没什么动静,焕青便又去城里打探林温柔的消息去了,临行前,教会念兮几个武术招式,希望能对念兮用得上。
林温柔曾送过一把青铜剑给念兮,这回,她也一并带出宫去了。再加上焕青所教授,念兮也会了点武术,只是打一两个平常男子是可以,若是撞上高手,只怕是一点用都没有。
不过好在念兮两袖之中,藏了淬毒的小刀,以备急用。
阿紫在收拾房间,念兮则想出去走走,便将昨夜换下来的,焕青与自己的衣裳,用衣桶装着,拿到附近的小溪边清洗。
小溪上游有很多妇女,念兮避开她们,一个人跑到下游清水。
因为上游的水已弄脏了,流下来会脏了衣裳,念兮便坐在石头上,先不洗,等她们洗完了,水便清洁了再洗。
天空湛蓝如水银,纤云卷舒,风吹云动,云好像花瓣一样,浅浅舒展,又好像害羞一样,缓缓关闭。
念兮看云,眼睛微眯,仰着头,美好的身体曲线在溪水中映出来,却不知有人也在看她。
“为何要坐在这儿待上游的人洗完了呢?”忽然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念兮骤惊,回头一看,天哪,正是上回那个断琴者.
“你,怎么又是你?”念兮吃惊得站了起来。
怎么这个人,会知道自己在这里?难道她的行踪,已泄露?
“你不必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若是要伤害你,早伤害了,何必等到现在呢?”那人洁白如玉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好像一树的梨花,念兮觉察不到他的恶意,可抗拒之心还是极强:“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谁。”
“那你就叫我琴师吧,现在不是认识了吗?”那人坐下来,看着一盆的衣裳,笑道,“怎么林温柔对你不好吗?你竟然连皇后都不要当,在这么偏僻的小山村,做起了村姑要做的事?”
“看来你对我的事,了如指掌。”念兮阴沉着脸,在他不远不近的距离坐下,冷冷地说,“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只想跟你做个朋友啊。”那人眼中透着温和,念兮忽然感觉这个眼神太熟悉了,杨明曦!
“如果你不是这张脸的话,我还真会将你当成一个人。”念兮不客气地端起脸盆要走,却被那人一把拉住了。
“又是杨明曦,是吗?”那人眼神染上淡淡的忧郁,只要念兮一谈起杨明曦,那人的眼波便会发生变化。
“放手。”念兮生气了,可是那人不但没有放手,反而将她拉入怀中。
她整个身体横在他怀里,他的嘴唇靠近,“念兮,你不要将我当成杨明曦,你当我是全新的人,我们来个全新的开始,可以吗?”
“啪!”她掌了他一耳光,推开他,“你是个疯子!”急急地要逃,可是,他却从背后搂住她。
十根手指一紧,她的后背就贴在他的前胸了。
“你究竟想干什么?”她侧过头来,长发撩过他的鼻尖,他用力呼吸,嗅着她的发香。
“我想要你。”他说着,伸手撩开她后颈上的碎发,亲了上去。
她感觉到两片温热的唇,贴上了她的脖颈,待要大声呼喊,可上游的妇女们见他们在亲热,还以为是念兮的什么相好,竟纷纷抱着衣服离开了。
念兮挣扎不过,便警告他说:“如果你再不放开我,我就不客气了。”
他的动作是停下来了,可没有放开。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难道我是**大盗不成?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只要你答应了,我就放开你。”
听他的话好像他是真心的,念兮放开了衣袖里的小刀。
只要他再进一步,她就送他毒刀尝尝。
“好,我同意跟你做朋友。”念兮答应了。
“真的?”那人欢喜极了。
“不过,我有个要求。”
“说吧,我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
念兮一怔,这个人太奇怪了,为了接近他,竟说什么都能答应。
“你不能再这样对我。”念兮说。
“好,我一定尊重你。”那人放开了她。
念兮后退几步,确定这个距离够安全了,才说:“你不要跟着我,我要回家了。”
“可你衣服还没有洗,不如,我帮你洗吧。”
那人倒不爱说空话,说干就干,竟真蹲在地上,认真洗起衣服来了。
念兮呆住了,愣愣地看着那个人,将衣服一件件地摊开在空地上,再洒上皂豆,再用板子重拍,虽然动作并不熟练,可却也干得满头大汗,那态度之认真,倒好像是她的奴婢一样。
“看你这动作,就知道你一定是富家子,极少干过这种活。”不过不是富家子也极少干过,男人一般不干这事。
那人淡淡一笑,伸手擦了擦汉,“只要你愿意和我做朋友便好。”
“我与你做不做朋友,你有什么损失吗?”念兮问。
“有,当然有。”那人在心里说,如果你不与我做朋友,这一生,活着我也没意义了。
总算是洗完了,念兮有些过意不去,便说:“来我家喝杯茶吧。”
那人似乎很高兴,“当然是要去的。你能请我,可是我的福份啊。”
念兮掩嘴一笑,那人抢过脸盆,二人朝家中赶。
阿紫见念兮带了个陌生男子回家,诧异不已,念兮却随意地捧出一杯茶,“他是过来帮手的。”
“帮手的?”阿紫一怔,看这人的衣着,并不像是个做短工的啊。
念兮笑道:“也许是个家里遭遇巨变的富二代。”
阿紫却不敢怠慢,拿出好茶给那人喝。
那人竟也不客气,边喝边谈论起了茶的好坏,弄得阿紫莫名其妙。
念兮很少答话,过了半个时辰,念兮伸了个懒腰说:“今天真的谢谢你了,蒙你帮忙洗完了衣服,不过,我也累了,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那人一怔,似乎还不想走的意思。
“你不会晚上要留下来住吗?”念兮脸上可不高兴了。
当然她也知道,如果他不愿意走,她是赶也赶不掉他的。
见念兮十分不悦,他知道,离他与她住一起的时间还没到,这火候不能太急,一急反而坏了整锅菜。
再说了,他今天不是有进步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