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改过来了亲

---

空气中飘荡着茶香，这让谢氏夫妇一肚子的怒气，消散了不少。

“林夫人——”纪晓梅刚要开口，碧玉柔就捧着一杯茶敬上来：“先喝茶，先喝茶。”

这情景让人想起，过去两家议亲时，也是这个样子，碧玉柔也是一个劲地劝他们喝茶。

谢国丈说：“本官知道林家的茶世所闻名，不过，我们此番过来，却不是为着这茶的。想来过去，来林府喝的茶，也不下百杯了吧。”

这话言有所指，碧玉柔听了略有不悦，不过表面上，还是淡淡一笑：“若是二位不想喝茶，府上尚有别的可招待。二位尽管提便是了。想来，虽然我们结不了亲，却也是相识一场，不必客气。”

纪晓梅听了，内心不悦，这是什么话，好像谢玉贞有今天，林温柔一点责任都没有一样。

“这话本官便不爱听了，林夫人也是皇上所属之诰命夫人，难道不知，这女子名节关系着今后幸福。你们家温柔，害得我玉贞名节尽毁，如今玉贞则高不成，低不就，不怪你，怪谁呢？”谢国丈言辞激烈，咄咄逼人，看来，他就是过来，与林家的人吵架的。

不过，彼个锋芒毕露，碧玉柔则避其锋芒，淡淡笑道：“玉贞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楚流风这样的人，在玉贞未嫁之前，就显露了本性，总比玉贞嫁过去了后再发生得好。并且，我还看到不少少年才俊，来你们谢家提亲的呢。玉贞如何就不好了？”

“当然不好了，这楚流风犯了事，入了监狱，可与我们玉贞婚约还是没有解啊。这让我们玉贞如何嫁得出去。”纪晓梅一急，便说错话了。

他们这次本来是想说，是林温柔害了玉贞的，纪晓梅这话说得，好像是楚流风害了玉贞，这完全是两码事。

碧玉柔马上抓住了这个话柄：“你们也承认了吧，你们家玉贞，都是被楚流风害的，与我们家温柔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啊。大家都是知道的，当年林温柔与玉贞可没有婚约，都是我们这作长辈的开开玩笑罢了，谁也没当真。不过啊，玉贞若是过得不好，我们也为她难过，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我也算是认玉贞为干女儿了，这份情义，还是在的。”

谢氏夫妇倒是惊得目瞪口呆，人们说碧玉柔能言善辩，巾帼不输须眉，果然如是。

“哼！”话讲不过，不代表心中气消了，谢国丈当场黑脸，起身拂袖。纪晓梅也没有好脸色，扶着自己的夫君走出屋子。

碧玉柔跟了过去，倒也是不慌不忙。

可能谢国丈他们是真的气晕了头，本想走出府的，竟走进了后院，正看到，林温柔与念兮双双骑于马上，二人亲密无间，含情脉脉的样子，真让谢国丈与纪晓梅痛心。

“我们玉贞过的是什么日子，没想到，林温柔这个畜牲，竟过得如此舒畅。”谢国丈当场翻脸，虽然他们出身不好，可也是有骨气的。当下二人决定，与林家断绝往来。

今后就算是他们跪下来求娶玉贞，他们也决不会嫁了！

谢家的人一回府，就听说皇上圣旨到。原来是皇上与谢贵妃，让谢国丈入宫面圣。

“女儿找我会是何事呢？”谢国丈奇怪了。

“夫君，你管他是什么事呢，不管怎么说，皇上之前对谢贵妃冷落，现在好容易态度转好了。可是大喜事一桩哪。”纪晓梅不愧是女人，想问题就是比谢国丈敏感。

“玲儿若是有皇上撑腰，至少在目前来看，没人敢对她怎么样。只是，皇上龙体欠安，谁晓得皇上百年之后……”谢国丈悲伤地说。

“可是念兮说了，会保住我们玲儿的。”纪晓梅想起了念兮的承诺。

“念兮与我们又不是什么亲戚朋友，她的话你也信？”谢国丈却是不以为然。

纪晓梅内心非常触动，不会的，念兮是不会欺骗她的。

这个女孩，从她见到的第一眼，就感觉特别地熟悉，就好像是她的亲侄女一般。

可是，谢国丈却不管这些。

紫乾宫上，燕子往北飞，看天气似乎是要下雪了。

谢贵妃穿着一袭雪白长裙，坐在窗前，皇上则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脸上写着焦急。

“皇上，谢国丈到了。”宫女来报，皇上眉峰这才落下，“快请。”

谢贵妃连忙起身，笑道：“皇上，看来爹爹真的很在意我们，您圣旨刚下，他就赶过来了。”

谢国丈入内，行礼：“臣叩见皇上，贵妃娘娘。”

“平身。”

然后谢贵妃再对着谢国丈行礼：“爹爹万福。”

“女儿请起。”谢国丈看到自己的这个女儿，就心里高兴。养儿二十年，为的就是父凭女贵，是这个女儿，让谢家从世代贱商，上升成为当朝权贵。

只是可惜，二女儿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谢国丈想到谢玉贞，就暗自摇头。

“朕招见国丈，乃是为了有要事相商。”皇上屏退了左右一干人等后，说。然后看了谢贵妃一眼。

谢贵妃便压低了声音说：“国丈，国家有难，该是谢家报效国家之际了。”

谢国丈一怔，“臣愿为国誓死如归。”

“好，很好。”皇上说，“朕虽名为天子，实为傀儡，楚傲天自从成为太子之后，大权独揽，还无视天子，虽为皇子，实为佞贼。所以，朕特请国丈为朕除之。”

谢国丈大惊，原来，皇上想对付的人，是楚傲天！

“皇上，其实，真正想对国家不利之人，并非太子殿下，而是另有其人。请皇上试想，这江山迟早都会是太子的，太子哪怕无归，只要不出什么差错，便可顺利继承，他又怎么会故意搞出什么乱子来呢？”

皇上听了，看了谢贵妃一眼，谢贵妃说：“可是，国丈不知道，皇上已对楚傲天太子之位了，可楚傲天还是成天想着如何早日做皇帝，甚至多次要将楚流风斩草除根。一个人对自己的父兄尚且如此无情，还能想象他怎么有义？”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他们找谢国丈商议对付楚傲天一事，谢国丈当然会慷慨激昂。可现在不一样了，谢国丈一心想将自己的二女儿，嫁给楚傲天，谢国丈可不想与未来的皇帝作对。

“难道皇上与娘娘不想听听，谁是比太子更危险的敌人吗？”

皇上只好说：“国丈请讲。”

“林温柔。”谢国丈说出了这三个字，让他们大吃一惊。

“林温柔难道也对朕不忠心？”皇上因为林温柔与蜀国公主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怀疑林温柔。

“林温柔何止是不忠心，他还想自己做皇帝呢。”谢国丈简直将压抑良久的怒火，全抛泻出来，直说得林温柔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简直是坏得人圣共忿。

谢贵妃尴尬地低下了头，从小到大，断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会这样地生一个人的气。看来，此番他是动真格的了。

“那就依国丈的意思，先对付林温柔。”皇上终于被谢国丈说动了。

天气晴朗，皇上有事要先回去了，谢贵妃与谢国丈恭送皇上之后，父女俩便秘密商谈起来。

“爹爹，你这是怎么回事嘛，就因为林温柔不娶玉贞，你就以私废公，硬是将林温柔说得比楚傲天还坏，这至于吗？”谢贵妃不悦地一甩手帕，哽咽道，“你就不明白，女儿在这宫中，有多受气！为的还不是我们谢家。如今你倒好，明知道楚傲天是女儿的大威胁，你倒是想着，为玉贞出气！”

谢国丈没想到谢玲会这么在意，只好说出实情来：“女儿哪，你休得怪爹爹，要怪就怪那林温柔，让你妹妹牵肠挂肚，他却好，与穆念兮幸福并蒂，再者，爹爹也是为了你好啊。”

“爹爹分明是为妹妹出气，怎么会为女儿好了？”谢贵妃没好气地顶了一句。

“你倒是想啊，你现在是贵妃，若是你妹妹也是未来皇帝的贵妃，那我们谢家，连出两代贵妃，这可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啊。”谢国丈美美地想。

谢贵妃一怔，原来父亲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倒真为谢家着想，大女儿作先皇的贵妃，二女儿作新君的贵妃，这大女儿就成为二女儿的婆婆了，难道就不怕人说，这天下好处，都让谢家给占尽了吗？

“可是，要嫁给楚傲天，并非容易事啊。”谢贵妃说。

“楚傲天自己提出来，要娶玉贞的，你说容易不容易？”谢国丈笑道，“就连我也不信，不过，玉贞这么好的女孩，所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求嘛。”

谢贵妃忽然有些妒忌自己的妹妹，为什么，原来谢家是以她为荣的，难道以后，要以玉贞为荣了吗？

难道她一个作姐姐的，日后还要依靠妹妹不成了吗？

不，不！

“爹爹，凡事不可太过，哪有天下的好处，全让我们谢家占尽的道理。我已是贵妃，妹妹还是安份守已，嫁个殷实之家，作正妻来得好。若是嫁给楚傲天，成为侧妃。我听说，那正妃穆婉婉也不是什么善查，将来少不得又斗个你死我活的，有什么好的？”

谢国丈还以为谢贵妃是为了玉贞着想，便道：“玉贞如今也长大了，懂事了，纵然是宫闱之争，她也不在话下，怕的倒是，楚傲天不能顺利作皇帝。这还要玲儿你多多帮助啊。”

谢贵妃见谢国丈坚持，只好随口应下：“知道了，爹爹。”

可内心却忽然不悦。

为什么爹地就是更疼爱妹妹一些？为什么爹地就看不到，她为谢家所做的牺牲，开口闭口都是玉贞，玉贞！

“不可以！我就是比妹妹好！”谢贵妃有些接受不了了，将桌子上的茶杯，通通摔在了地上。

“娘娘，你怎么了？”宫女们上前要收拾地面，谢贵妃这才稳定下来，摆摆手说：“本宫没事，你们谁也不许对外人谈起今日之事，要不然，本宫要了你们的脑袋。”

话说林温柔与念兮看到了谢氏夫妇的离开，不觉疑惑，念兮说：“林郎，你们与谢家人还有往来？”

林温柔摇摇头：“自从与玉贞不合之后，早就没有来往了，就算是逢年过节，也不曾派人问候。”

“那为何谢府上的人，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呢？”念兮问。

她也听说过了，楚傲天近来与杨明曦明珠暗结，十分投机，他们也有拉拢谢家之意。

林温柔想了想，说：“难道是为了玉贞一事来的？”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正说着，碧玉柔来了，笑着招呼他们进内堂来。

念兮见茶叶还刚煮开，便知道，谢氏夫妇来了就走，想必连屁股都没有坐稳吧。

“娘亲，方才，我们看到谢家人来过了。”林温柔开门见山，一面让人将茶杯给端下去。

“不必理他们，许是因为，玉贞过得不好，便迁怒于你，哼，我也是给足了他们面子了，下次若是再来撒野，我可不会对他们客气。”碧玉柔说着，让奴婢去抬她的剑来，“你们练好剑了？为娘也要去练习下剑。”

碧玉柔走后，念兮拉了下林温柔的衣角，“林郎，玉贞既然过得不好，我们出于过去的交情，理应去谢府拜访下她。”

林温柔摇了摇头：“我们有这个心，她未必有这个意呢，去不好了，谢氏夫妇又会说，是我们害了她女儿。”

“可总不能看着玉贞，一天天消沉下去吧。我听说，玉贞是天天以泪洗面呢。”念兮虽不知道玉贞为何天天以泪洗面，但她猜测是为了楚流风的事，受了牵连。

林温柔却摆摆手：“不去了，不去了，这关我何事？”

“你不去，我去！”念兮生气了，林温柔只好拉住她：“既然你要去，我当然要同你一起去，免得你到了谢家，受人欺负，也没个人帮忙。”

“哼，我才不要你做护花使者呢。”念兮白了林温柔一眼，快步走开，林温柔马上跟上。

“怎么说着说着，就生气了？”林温柔笑笑，死皮赖脸地将她抱起，一同坐上了马车。

“哼。”念兮似乎故意要跟他别扭一样，道，“你这个无情无义的……”

“你说我无情无义，难道，你希望我对那玉贞，有情有义不成？”林温柔笑道。

“你——”念兮更生气了，一时口拙，不知如何回答，倒是愣在了那里，一听林温柔要对玉贞有情有义，眼睛就红了。

见念兮如此，林温柔顿时心软了下来，连忙抱紧她，在她脸上直亲亲：“不就是同你开句玩笑话吗？犯得着生这么大的气？我只对你一心一意，如何还会有别的心思了？只是你别再说我无情无义了。”

“说你一句，你就这样堵我的嘴。”念兮委屈地说，可是，将头埋在心爱的人怀中，她感觉很温暖，很踏实，不一会儿，便轻扬嘴角，笑了起来。

“真不了解你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林温柔摇头无奈地摊了摊手。

不一会儿，便到了谢府门前。

谢国丈入宫去了，府上只有纪晓梅与玉贞，纪晓梅便以老爷不在为名，想将林温柔他们打发走，可偏偏，玉贞听说了，白了母亲一眼，说：“快让他们进来。”

“女儿哪，你这又是何苦呢，明明见了他们你会心碎，可偏偏还要跟自己过不去。”纪晓梅摇了摇头，可是玉贞眼中放着异样的光彩，“娘亲，你不懂的，谁说女儿会心碎了？”

纪晓梅叹了一口气：“你就同娘亲一样，娘亲年轻的时候，也如你一般，对你爹痴心不悔，为了他，竟还私奔，可好在，你爹对为娘也是一条心的，如今，你爱上的对象，却是对你无意的。论起来，你姐姐如今也是个苦命的，一个人在宫中，无依无靠的，要不是皇上还可怜她，只怕是……老天爷哪，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谢家两个女儿哪。”

“娘亲，女儿很好，您快来帮女儿，将钿玉赤金蝴蝶簪子别上嘛。”玉贞边说边摇着母亲的手，撒娇。

纪晓梅没办法，只好给女儿梳妆打扮一番，一面心想，到时候，女儿见了念兮与林温柔二人，手牵着手的样子，不知会有多伤心的。

不过，怎么也是京城名嫒，就算是输了爱情，也不能输了体面。

纪晓梅带玉贞出来，玉贞见到林温柔的刹那，心跳开了花。

经历了这么多，她终于明白，任何人都取代不了林温柔的位置，这世上只有他，能让她快乐得像只鸟儿一样，也能让她痛苦得如堕地狱。

“谢姑娘，念兮心惦记着你，所以，我们便过来看看。”林温柔淡淡道，可是，这话让玉贞听上去，好像他自己想见她，故意拿念兮作挡剑牌。

“母亲，你先下去。”玉贞对纪晓梅使了个眼色。

纪晓梅厉色对林温柔他们说：“你们可要好好劝劝玉贞，若不然，谢府是不欢迎你们的。”

“娘亲——”玉贞在催了，纪晓梅只好走了。

念兮上前一步，看玉贞果然是比过去瘦多了，便说：“玉贞，凡事看开些吧，如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帮忙，只有一样。”玉贞一双眼睛，没有离开过林温柔。

“什么？”

玉贞勾了下手指，示意念兮近前来。

念兮凑近玉贞，玉贞低声说：“你离开林郎吧，我不能没有林郎，就算是帮帮我吧。如若真不行，我们姐妹共侍一夫。”

念兮眼睛睁得老大，愣愣地看着玉贞，怎么玉贞经历了这么多，依旧是没有变呢？

“玉贞，你为何这么任性叱。”

玉贞苦笑道：“我知道你是不会帮我的，只是说的好听罢了。”

“可是，感情的事，怎么能让来让去呢？”念兮说。

“你就不顾姐妹之情吗？”玉贞的语气越来越重。

这时，林温柔感觉她们的异样，便说：“你们有话，可否说得响些？难道我不能听吗？”

念兮低下了头，玉贞笑道：“我们姐妹俩叙旧呢，林郎可先喝茶，我们谢家的茶叶，虽然不比林家的精妙，可也是极好的。”

林温柔便坐下，尝了一口，果然不错。

“怎么，你答应了罢？”玉贞说，“如若你不答应，我们姐妹情就此断了！你也不要来看我了！”

念兮断然拒绝道：“不好意思，林郎不是衣服，他是人，不可以让来让去的。”

玉贞恼羞成怒：“既然如此，那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念兮没想到会是这种场面，可来都来了，马上就要走，她不好意思，又想想纪晓梅是姨母，便说：“如若你不信，你自己去问林郎。我先进去，给姨母问好。”

玉贞见念兮要走，高兴极了，急忙让奴婢引她进去。

林温柔本也想进去，不过，念兮让他在这里跟玉贞说说话，似乎有话要讲，林温柔便留下来了。

玉贞自然是对他诉说相思之苦，那含情之脉脉，真真让人我见犹怜，不过林温柔只是淡淡喝茶，连多看她一眼，也不愿意。

念兮来到纪晓梅房间外，看到纪晓梅在里面，摆弄着什么，定睛一看，那不是一个灵位吗？

正是纪绾瑶之灵位！

没想到，纪晓梅并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她还纪念着自己前世的母亲！

“谁？”纪晓梅闻人声，忙开门，见是念兮，念兮眼中泪水打转转，一怔：“你，你怎么了？”

“姨母既然怀念朱夫人，为何不一起去朱府帮助朱世显？要知道，朱世显刚刚归来，朝中并无一人可助他，正需要有人帮他。”

“朱家的人，不是都有你穆念兮帮忙的吗？难道还需要我吗？”纪晓梅恼了，“我女儿的帐，还没有找你算呢。休跟我再提朱家的事。”

“怎么能不提？朱家的事，便是念兮的事。”念兮哽咽着走进来，对着灵位拜了一拜，这样地虔诚，这样地坚定,让纪晓梅很是吃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