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儿,怎么又不肯喝药了?”温婉圆润的声音,若黄莺出谷般余音袅袅回绕在大殿,一名穿着华贵的美貌女子,由两个丫环服侍了立在门前。
听到声音舒展翅的眉先就拧在了一起,因为生气,挥手竟将桌几上摆放的花瓶扫到地上。
瓷片四下飞溅,那原本立在门前的女子立刻推开丫环抢了进来,拉住舒展翅的手心疼地上下翻看,嘴中呐呐道:“是谁惹了展儿?”
“走开!不要你管!”舒展翅袍袖一挥,那女子便被摔了出去,踉踉跄跄退了数步,若不是突然出现的一双手臂,险些就摔倒在地。
“展翅!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娘?”逍遥侯舒颜卿环住夫人怒目瞪向自己那个不肖的儿子。
“娘?她要真是我娘当年就不会去喝那个打胎的药!”舒展翅瞧着自己那双竹竿一样细瘦的腿,嘶声吼了起来。
原本勉强贴在丈夫怀中立住的舒夫人,突然身子剧烈颤抖,口中猛然喷出一口鲜血,眼目一闭,竟自一下子晕了过去。
“舒展翅!你这个逆子!你给我滚出府去!”舒颜卿见儿子将爱妻气得犯了病,不由怒吼出声。
夏太医替逍遥侯夫人诊完病症,刚要出府,恰好撞见一向骄傲的舒少侯爷从一丛茑萝后焦躁地转动轮椅挡在身前。
“我娘病情怎样?”舒展翅不无担忧地问道。
“夫人心疾越来越严重了,只怕熬不过今年冬……”夏太医神色抑郁拱手回禀道。
熬不过今年冬?
也就是说娘只余下半年的寿命……自己却还惹她生气……加重她的病情……自己可真是个不肖的逆子……
拳头紧握,指尖狠狠扎进掌心,肉体上的痛怎及心头悲痛来得强烈?
“启禀少侯爷,有位叫着白衣如是的公子登门拜见。”门房刚要入内禀报,过了照壁却刚好瞧见少侯爷一个人呆在一丛开满红色小花的鸟萝前,急忙上前打拱作揖。
“白衣如是?”他来干什么?
舒展翅心头正疼痛难当,听到白衣如是几个字愣了愣,半晌方想起是早间遇到的那个清俊武教头,不由皱着眉不耐地吩咐道:“让他走!”
燕南歌被舒展翅拒见后,捏着那枚恢复原貌的璧璜正在府门前徘徊着不肯离去,却见夏晴朗背着个药箱骑着马赶了来。
恐被夏晴朗瞧出破绽,急忙躲到石狮子后,却听得那夏晴朗气喘吁吁的下马后,飞奔入府。
“府中何人得病?”一向喜欢迈四方步的夏晴朗会如此心急火燎,定然是有极危重的病人需要救治,南歌疑惑间随口向那个看起来面善的门房询问。
“哎,是我家侯爷夫人。夫人一向病弱,如今又被……唉……作孽啊……”门房显然是知道些什么,对着个外人却又不好说出来。
“哦?原来是侯爷夫人……”南歌心中不知为何忽悠了一下,似被什么牵拉住一样,目光不由越过敞开的朱红大门往门内瞧去。
舒展翅刚好转过雕刻着孔夫子像的照壁,蓦然抬头撞见南歌,神色间微微一滞。
冷目对看,突然绽唇道:“你跟我来!”
船中一壶酒,岸边几树花,酒是上好花雕,花是粉色合欢,花开正艳,偶有一两朵随风飘到树下近处的河水中,颤悠悠地浮在水面。
南歌不明白这舒少侯爷何以会突然独自邀请自己到这流晶河上的画舫来喝花酒,见他虽然左拥右抱,却只是喝酒,并不理睬那怀中战战兢兢的美艳花魁,不由轻轻摇了摇头。
“你摇头做什?难道是瞧不起本少侯?”
舒展翅明明目光并未瞅着燕南歌,却对燕南歌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
瞧见南歌摇头,不由酒杯一顿停在唇边,那原本依偎在少侯怀中强自欢笑的花魁也吓得面色苍白起来。
“我只是叹你何以非得逼迫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南歌轻轻叹息了一声,拿过那住了声的歌伎手中瑶琴,手指一划,弹出一串叮咚流音,指压指拨,竟不顾那发呆中的舒展翅自顾自弹了起来。
琴声清越优雅,弹琴的人也潇洒俊逸。
舒展翅脸上的乖戾渐渐在琴声中消退下去,手中虽仍拿着酒杯,却忘了喝,只怔怔地盯着燕南歌出神。
“好!弹得好!好一曲《踏莎行》!”
南歌一曲方罢,岸边的合欢树下忽然传来一阵清脆掌声,举目望去,竟是一身青衣的南鸣玉,不由微微扯唇一笑。
舒展翅同样也瞧见了,却冷冷哼了一声,神色间似极为厌烦撞见南鸣玉。
“鸣玉见过少侯爷。”南鸣玉虽身份尊贵,却是以一介布衣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因此对该当给他施礼的舒展翅合胸抱了抱拳。
“受不起!”舒展翅将那怀中的花魁推在一边,掉头吩咐船家开船离岸。
南歌瞧出南鸣玉目中遥遥隐有关切之意,似是对自己与这位少侯爷交往心有担忧。见船行去甚远,那南鸣玉也瞧不见了,不由故意在那琴弦上铮铮嗡嗡乱弹一起,惹得舒展翅恼声吼了一句:“不想好好弹就别弹,烦不烦你?”
“我又不是你花钱雇的乐师,我为何要好好弹?”南歌翻了翻白眼,心道若不是因为璧璜的事才懒得搭理你。
“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顶撞,舒展翅原本就饮了不少酒,不由趁着酒劲手掌一撑一下子扑上去捉住燕南歌。
南歌没想到这残废之人行动会如此敏捷,刚要躲闪,却被那舒展翅压在身下,羞恼间翻身将舒展翅摔了出去,只听扑通一声,舒展翅眨眼就被摔落入河里。
惊见少侯爷落水,船上龟奴花魁俱是一片惊叫之声。
南歌瞧见水花翻涌,舒展翅扑腾几下后就往河底沉去,急忙纵身跳入水中救人。
“你为何要救我?”舒展翅躺在岸边的草地上,醒来后的第一句话竟是责问。
嘎,难道是想借我的手寻死?
南歌抖了抖湿透的衣衫,看着身边不远处那个躺着不动的人,叹了口气道:“我从前最不喜欢叹气,不知道为什么遇到你后便不由自主频频叹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