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必要道什么歉,我只是保护了自己想保护的东西而已,仅此而已。
——水玥颜呓语录
半夜时分,裴惜言被外面缠绵的春雨吵醒,淅淅沥沥,飘飘洒洒,奔涌而来的,是尘封的记忆。却不知她睁开眼的时候,已是又一个黑夜来临。
困难地转过头,看到柳天白坐在一旁,头埋在臂弯中,似在沉睡。裴惜言苦笑,有时候,睡醒也不是什么好事。比如,必须面对的现实。
现实……
哦,对了,她参加了一次杖刑体验活动。
嗯,感慨颇多。
还有,摔桌,太惨无人道了有没有!
疲惫的一日,多灾多难的一日,裴惜言认为,她已经够倒霉的了,如果再听柳天白的教训(唠叨),她宁愿再多睡个七八日。
问题是,渴死她了!渴得她连梦里都是走在荒无人烟的沙漠中,就差看到海市蜃楼,手舞足蹈的追过去。
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背后的伤口却一阵阵猛烈的抽痛。皱着眉,忍不住轻呼出口,却惊醒了柳天白。
他想抱起裴惜言,又怕碰到她的伤口,只好扶着她的肩膀帮她侧过身,暂且斜倚在床榻上。“言儿,你可算是醒过来了!”柳天白的声音柔得可以滴出水。
难以忽视口中余留的苦涩药味和身上四溢的淡淡药香,四目相对的僵持,一瞬却似一生那么长。终于,裴惜言老老实实地低下头,服软,认错,加道歉,“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犯浑。”
“言儿,用你的话说,我们只是做了我们该做的事。如果说谁有错误,那也该是我。我以为,只要守着你并且推拒那些不能收的礼物就好,却忘了当你替我替我们推拒的时候,会遭受的各种苦难和麻烦。”柳天白声音渐渐低哑,放在她肩头的手微微颤起来,“我不能说对不起,也不可以说谢谢。所以,我只想请求你,尚且珍重你自己,否则,我当真会因此与你恩断义绝。”
眉梢舒展,淡淡的甜蜜渗透心底。忍住嘴角想要绽出的得意且幸福的笑,裴惜言抬眸看了他一眼,轻轻握住他颤抖的手,“自私任性什么的,我不敢认第一,但也跑不出前三。所以,就算很倒霉很无奈,你也认了吧。”
“是,很早以前就认命了。”柳天白苦笑着,从她落水开始,七灾八难,哪儿有安省的时间。一颗心整日为她上上下下的。想怪她,但她做得事桩桩件件都有理,不想怪她,可心里又过不去。所以,他只能拥着她,声音轻轻的,低低的,几不可闻。“明日我就请陛下将你移至栖梧斋,等你的内伤好了,咱们就回家。”
裴惜言眼中多了些轻浅的困扰,她开始认真打量这间宫室。屋顶拱形,梁柱高悬,斗拱纷立,椽头堆叠。雕堂绮栊,琼壁青葱。霞驳云蔚,若阴若阳。悬栋结阿,天窗绮疏。圆渊方井,倒植荷花,幽雅清新。天窗明亮,上面雕刻、绘画流光异彩。发秀吐荣,菡萏披敷。绿房紫菂,窋箢垂珠。奔虎、虬龙、朱鸟、腾蛇绕榱,白鹿、蟠螭、狡兔、猿狖攀椽而相追,构成一个个神奇的画面。椽头、柱角上装饰着密石、琅矸、玉趟、璧英。朱桂黝儵于南北,兰芝阿那于东西,祥风翕习以飒洒,激芳香而常芬。
“这是哪里?”裴惜言恍惚觉得,这个地方清圣威仪至极,让她窒息。
柳天白默然地凝视着裴惜言,嘴唇白的有点透明,紧皱的秀眉,还有那双不容忽视的眼睛。漆黑的眸子,水晶般明亮,只是中间夹杂了很多情愫——不安、惊惧、无助、迷茫还有一丝丝好奇。他叹了口气,轻声道,“温室殿。”
“温……你是说那个温室殿?”裴惜言愕然地瞪着柳天白,要不是他用力地抱着她,只怕她此刻就要将房顶钻出一个大洞。
“嗯。”
“别……别开玩笑了。”裴惜言挣扎着,可她一是没力气,二是背上的伤刚刚止了血,这么一闹,直接让她由惊呼变成痛哭,“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呜呜呜呜……我跟紫宸宫犯冲,我要回家!”
看着她一双眼睛哭得肿成桃子似,闪闪的泪光,更显得楚楚可怜,柳天白心疼道,“好啦,别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
“我不管,我要回家,呜呜呜呜……就算是爬也要爬回家!”
“够了!”定疑掀开罗幌走了进来,厉声呵斥道,“还嫌子清为你操得心还不够多么!若是能移动你,就是拖,也会给你拖回柳府的。”
“我……”裴惜言嘟着嘴,委屈地看着柳天白,“呜呜呜呜呜,我都伤成这样了,你们好歹也要体谅一下病人脆弱的心啊!再者说,这种地方是凡人能待的么?就算不犯冲,也折寿啊!”
“就当是陛下体恤臣子吧。”定疑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毕竟,因为你的事情,已经有太多人命丧黄泉,就算是德贵妃,也被罚闭门思过三个月。”
裴惜言转眸看着柳天白,惊惶失色道,“你有没有事?文家有没有上门踢馆?国试有没有麻烦?”
啊啊,定疑心想,这就是裴惜言心中的顺序,夫婿,家,国。也不错,面面俱到不是么?
柳天白呵呵一笑,低沉有些沙哑的声音倒是多了几分宠溺,“无碍,只是你一直昏睡着,让我忧心不已。”
裴惜言嘴角微翘,轻轻笑道,“估计一会儿还得晕,只是记得,下次我再醒来的时候,就算不能回家,也别把我扔在这么阴森恐怖的温室殿。”至于她为什么这么说,呃,看看后背的血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宫女们重新替裴惜言上药并包扎后,悄然退去。
定疑揉揉略略干涩的眼睛,深深的叹气,感到无声的疲惫,“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真相?”
柳天白摇摇头,温润如玉的脸上不带半点情绪,“只温室殿三个字就已经让她惊慌若此,若是……”
“事情终有会被揭破的那一日。”
柳天白笑了笑,只是笑容里有些凉薄,“我没见过胤先生。”
定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四下又复寂然。鸱声声哀凄似地啼叫,虫声唧唧夹杂其中。
朝会散后,孟玄胤回到温室殿。
正要更衣时,突然笑了出来,怪不得他总觉得什么地方很别扭。原来,他自己的寝殿让了出去,所以,只能在偏殿更衣。
“柳夫人的伤势如何?”
宫女轻声回道,“回禀陛下,柳夫人一直昏睡,药已经重新煎过三四次了。可是……”谁敢掰着她的下巴硬喂啊!毓淑殿的血,据说现在都没有洗净。毕竟,天子之怒,不是杀一人可以平息的。
“将药端来。”孟玄胤缓缓转过身,他说的风轻云淡,但是掩饰不了声音中的那抹关爱之情。“你们都下去吧。”
屋里炉篆微熏,瓶花欲笑,药香隐隐,帘影沉沉,裴惜言心知不该贪慕这份太过舒适的安逸,可她还是忍不住趴在锦被里,呼呼大睡着。
好久,没有偷过懒了。
嗯,也没有多久,上一次偷懒不就是因为她的脚踝脱臼么!
她在梦里迷迷糊糊地想着,也许是想着,也许只是做梦罢了。
孟玄胤端着药走入寝殿时,看到得就是这么一副春睡图。阳光柔和地透过床帏,折射出浅浅的流光。锦被斜斜地盖在裴惜言的后背,微微露出如蝤蛴那样洁白的颈项。两只柔和圆润的脚露在外面,眩得他有些眼晕。
纤长的指尖沿着柔软的曲线滑下,在不盈一握的脚踝处稍作停留。孟玄胤犹豫了一下,抬手替熟睡的人盖好锦被。
坐在床榻边,他默默地看着她的睡颜。不是他曾经见过的那种无忧无虑,仅仅是微蹙的眉头,就让他有些震撼,有些惊异,还有一些心痛。这么一瞬,他想要靠近些,驱散孤独,用温暖点亮光明,让黑色瞳孔里一闪一闪的,开了灭了,黑了明了!如璀璨的烟火。
媵之事以前,他以为,她只是那个谨守着她的原则,淡泊着,不屈不卑,可以在草地上悠然自得打滚的女子,时常笑看着红尘纷杂,偶然也会笑得云淡风轻。但是,自从她从藤城回来以后,一切似乎变了。
她不再像个看客,虽然仍旧对于权欲有着疏离和淡漠,但是,她潜藏在柔弱外表下的执拗,开始慢慢显露。
如果,他早一些遇到她,在欲念丛生的紫宸宫,他们一定是最合适的一对儿,一切就能变得幸福美满。但是,这些都是事后的想像,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如果。
轻捧药碗,已经不是很烫了。孟玄胤想要唤醒裴惜言,却又想起,他从未向她解释过他的身份。
迟疑……
可药,不能再耽搁了。
“惜儿,醒醒,该吃药了。”孟玄胤轻声唤道。
裴惜言不知道睡了有多久,嗓子像被大火炙烤一样的疼痛干哑,她用力挣扎着想要醒来,浑身却没有一点力气。
“水——水——”
一双手温柔地扶住了她的头,曾经也有那样一种温暖让她贪恋不已。一丝冰凉的甘露,流进了她的嗓子里,生命的源泉滋润了她的全身。裴惜言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混杂着忧虑与酸楚的桃花眼。
“胤……无逸?”裴惜言瞪着他,还有他身上明黄的龙袍。手指微颤。话未曾说出口,只觉得胸口处气血上涌,捂着嘴一阵剧烈的咳嗽。猩红的血随着她的每一声咳嗽,而从喉咙里溅出来,顺着指缝滴落,星星点点,散开在素衣和锦被上,好像冬日里在寒风中飘落的红梅花瓣,动人心魄。
“惜儿?”孟玄胤的眼睛在一瞬间瞪得圆如满月,像莹白丝绢上落了一滴泪珠,痛苦而惆怅!他先是猛地用双手抓住那令人心悸的锦被,然后,又用这样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她的脸。“惜儿……你怎么会吐血?”
用手拭去嘴边的血迹,裴惜言缓缓起身想从床榻上下来,可是全身像快要散架似的,动一下都疼,偏偏现实又让她恨得发狂,只想把他扒皮拆骨抽筋喝血。忍着心里那针钻一般的疼痛,她讽刺得冷笑着,脸上泪水淋淋而下,哽咽的声音却是尖锐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臣妇,臣妇当真是受宠若惊。”
孟玄胤慌乱地抱住她轻如枯叶的身体,手指探住苍白冰冷的皓腕。夜风倏然乱舞,他却紧紧地拥着她不敢撒手,仿佛一放手就永远失去一般。
不敢回忆方才那一幕有多可怕,多恐怖,他也不敢回味刚才的心是否旧此死去。此刻,他只怕雪逝冰消,风流……云散。
身体上的无限痛苦和疲惫包围着她,再也撑不住那几乎撕裂她的怒意,裴惜言朝着他冷漠的一笑,任由自己陷进了无穷的黑暗之中。
“惜儿——”一声撕心裂肺的低泣坠入迷梦。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一瞬,又或者是一年,裴惜言缓缓醒来。怎么还是他?她用力挥开他的手。
“别乱动!”
孟玄胤的话还没说完,裴惜言抓着胸口拼命地呼吸,浑身莫名的疼痛让她直冒冷汗。眼里划过一丝暗光,她的表情愈发地疏离与冷淡,只说道,“臣妇动不动是臣妇自己的事情,与陛下无关。”
“惜儿,我知道自己不该骗你,但我是有苦衷的。”孟玄胤凝视着她的脸,痛苦与茫然,不安与悔恨。在他眼中,她眼神里的复杂从没有这样清晰地表现出来。他不再说话,只是那样看着她,与她对视着,看着她的眸子里弥漫着难以散去的阴沉和讥讽。
“臣妇没有资格听这些苦衷。”裴惜言闭目,遂又睁开,眼瞳幽亮而悲戚,只有滚落的泪滴里藏着满满的回忆与愤怒。她早该猜到,只是,自始至终,她都不敢相信,所谓的微服私访,真有其事。
“因为你心里都明白,惜儿,如果之前你还有没想透的地方,现在,你都明白了不是么?”孟玄胤柔声问道,抬手,伸到一半,像警觉到什么似的,又忽然顿住,将手停在半空,想关心,却又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臣妇宁愿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不就是利用么?好,现在利用结束了么?就算陛下想向天下昭示陛下的爱才惜才之心,也够了吧。”裴惜言蹙着眉,低声吼道,“现在,可以放臣妇回家了么?”
“你才刚醒来,还是躺在床上休养吧!来,再喝点水。”孟玄胤拿着银勺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唇边,丝毫不介意她恶劣的态度。
“臣妇不想喝。”裴惜言冷冷地拒绝,并且不耐烦地转开身子。
“惜儿,听话。”孟玄胤扳着她的肩,制住她的挣扎,最后伸臂将她搂在怀中,“我不否认自己曾经利用过你,但是,你也不该否认我对你的确是真心相待。”
“臣妇不需要。”裴惜言拼命的挣扎着,完全不在意背上的伤口全部崩裂,鲜血染红了她莹白的中衣。
“够了!”孟玄胤伸手点住她的穴道,替她止血,并且抱住她软绵绵倒下的身子,“你就算是恨我怨我,那么柳天白呢,你就忍心让他为你伤心难过?”
柳天白?裴惜言蓦然想起他曾经对她说过,『只望你尚且珍重你自己,否则,我当真会因此与你恩断义绝。』她咬着下唇,克制着猛然浮现眼底的泪水,“我不想再看见你,让我回家。”
她终于不自称臣妇了么?孟玄胤拥着裴惜言轻声道,“还记得么,你说要认我做哥哥,那么,哥哥照顾妹妹,不是天经地义么?”
裴惜言别过头,冷哼,“担当不起。只一个小小的郡君就几乎要了我的命,陛下的妹妹?那岂不是死后连轮回都没有了,直接魂飞魄散。”
“我已经罚她了,而且,每一个伤害你的人,我都不会让他苟活于人世。”孟玄胤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背,“这才几日,背上的伤,开开阖阖的,不疼么?”
裴惜言略微迟疑,然后以冷漠得没有丝毫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疼不疼是我自己的事。况且,这天下,真正伤害我的人,活得逍遥着呢!”
孟玄胤沉默片刻,不置可否地笑了,“你怎知他必然活得逍遥?你怎知他心中没有恐惧,没有后悔,没有懊恼,没有……”求而不得。
“这是他的事,与我无关。”裴惜言半挖苦半讽刺道,“是他自己说,每一个伤害我的人,他都不会让他苟活于人世。其实呢,根本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孟玄胤很直白的将他的想法表露出来,并且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尽是宠溺。“是,他错了。所以,罚他天天替你熬药替你端茶送水可好?”
“我用不起。”裴惜言别过头,故意忽视他眼中的暖意,“再说,我家夫君做这个正好,旁人,还是算了。”
孟玄胤柔声问道,“我是旁人?”那是和平常有些不一样的声音,很温柔,发自内心深处的那种教人窝心的温柔。
“我没原谅你,当然,我也没资格责怪你。”裴惜言默然的看着眼前人,似近似远,那么的不真实。“还有,这是你的龙床对吧?躺在上面只会听到无数人哀嚎哭泣的声音。不,不仅仅是温室殿,整个紫宸宫,都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这是我不能逃避的。”孟玄胤伸出手轻轻拂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梁,她的嘴唇,“惜儿,留在这里陪着我,不可以么?”
裴惜言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不让泪水滑落,嘲讽道,“这是你的事情,为何要硬拉上我?这里是你的家,而我的家,在柳天白那里。”
“是啊。”孟玄胤孤寂地笑了,他用锦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打横抱了起来,“我知道你不喜欢繁复,所以,照着柳府后花厅的样子重新布置了‘栖梧斋’。红绡和绿珠也在那里,她们毕竟熟知你的习惯,照顾你也方便。”
裴惜言沉默了半晌,轻声问道,“她们是你的人么?”
孟玄胤落寞地笑了。
他说,从宫里出来的人,就算他没见过,也是他的人。
他说,她既已不信他,又何必要问。
他说,惜儿,是不是逝去的,永不再来。
这条路,很近,近得不用御舆,只要出了温室殿,经过一段回廊,就是“栖梧斋”。只是这里已经十余年没有住过人了,所以,邹常喜费了几天的工夫,才指挥人将整个“栖梧斋”布置一新。
孟玄胤将她又放回到床榻上,然后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裴惜言没有喊住他,她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甚至,她不知道她和他还有什么可说。
此时,和煦的春风贯窗而入,眼前的罗幌纷纷飞扬而起,晃花了视野。侧首看向窗外,只见波光粼粼,是流淌着的溪流。水声模糊缱绻,如耳语呢喃。满院中森森槐影,鸦雀无声,已觉得四顾凄然。
裴惜言感觉自己仿佛在缓缓走向幽冥,呵呵……
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尽了,阖上眼,世界仿佛一下子变得死一样地静了,黑暗吞噬了她的视线。
这就是晕厥的感觉吗?感觉像是慢镜头。失去意识前,嘴角滑过一丝淡淡的只有她自己感觉得到的酸涩,柳天白……
黑暗中,似有琴声。
却不知是谁的手指拂过琴弦,淡淡的凉意染上指尖。琴声幽籁,似哀如哭,有喜,有悲,有无奈,有伤怀,有渴望。缓缓徐来,击碎了满室的静默,却画不出她心底的半圈涟漪。
铮得一声,琴弦断了。又是谁的手指却死死扣住了琴弦,肉被锋利的弦丝切割开来,血顺着琴身婉延流下。
或许都是梦。
所以,蒙起锦被,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谁知到了半夜,竟发起烧来,头昏乏力,继续迷迷糊糊地扎进混乱的睡梦里。
之后几天一直沉沉昏睡,朦胧中依稀觉得,有人多次往她嘴里灌水灌药;还总能看到一个人的脸,满是忧虑,来来回回给她的额头上贴上凉凉的手巾;还有人,嘴里似乎骂着什么笨蛋什么这么大了还感冒。
全天下会这么骂她的只有柳天白。裴惜言笑着想还是回家好,这样又可以见到他,听他在她耳畔唠叨。仿佛春风吹过,花语呢喃,耳中温热麻痒,又是舒服又是难受。
到最后,她开始巴望着这病最好永远也不会治愈,让她就这么病着一直到死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