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真实的决定,往往是不假思索的那一个。
——水玥颜呓语录
净身、净心、净天地,方可去山顶祭台祷告昊天上帝,祈求四时康泰,五谷丰登,风调雨顺,福运绵长。
静室内,玉钩斜挂,罗幌婆娑,青铜古鼎里馨香袅袅,飘逸流溢。洗涤了尘虑妄念,止息了百虑交生,泉水净身后,孟玄胤身穿着绛缘领袖的中衣结跏趺坐,寂然思惟。
今日的慈安殿,静得窒人。这是孟玄胤登基以后第一次觉得,母亲所住的慈安殿,冷寂得像座坟墓。
母亲……
是的,的确是母亲,而非高高在上的母后,玉螭国的皇太后。在他的记忆中,母亲是个聪慧却也不幸的女子,但骨子里的隐忍与坚强却是她登上皇太后之位的最佳利器。
可就是这样的母亲,生他养他爱他护他的母亲,在权欲面前,也变成了敌人。对于这一切,他不觉得悲哀,如果非要说心底有些什么,也只是觉得讽刺吧。
所以,当越缦阁意外起火之时,他只是漠然地看着那火光,看着彤红的夜空,看着那些内侍、宫女统统从梦中惊醒、被赶到院子之中,懵然地聚在一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雨丝如织,熄了火融了雪,天地间一片银白顿成污浊。薛美人已被内侍一左一右地攥住,从越缦阁送到慈安殿。高绾的鬟髻早已散了,青丝纷披双肩,衬得脸颊一点血色也无,惊恐尖叫一声接一声传来。
有人用力地拽着她凌乱不堪的长发,“跪好了。”
望着犹自哭叫挣扎的薛美人,德贵妃的脸色如殿外的暴雨般越发阴沉,反倒是皇太后贺兰琴心的脸色,如常。
视线与视线短暂的相遇,他便收回了扫视的目光。不需要任何语言,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微笑,母子连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德贵妃迎上那俊美如冠玉的面容,却不像记记忆中那样的柔情似水,透着与昔日迥然的森冷,如罩寒霜,幽黑的瞳孔中浓重的杀气若隐若现。
而皇太后的眼睛,则像两道冻穿人骨的寒光。
嘴角牵起轻浅的冷笑,皇太后淡淡道,“知秋,哀家乏了,此事就由你处置吧。”
德贵妃心中明白,禁宫起火,事虽小却关乎天家运势,她平日里虽与薛美人交好,现在却也留她不得。
“母后,嫔妾以为,依宫规处置才显天家之威仪。”德贵妃如轻羽般的声音浸着冷气,轰地一声将薛美人的头炸成一片空白。
她存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她的夫君,眼眶里却灼烧得钻心般地疼痛。无论风再冷雨再寒,也比不上薛美人心底的绝望。
“一日夫妻百日恩啊。”薛美人哭喊着,她不懂,不明白,不甘心啊!“陛下,救救嫔妾……”
四下静寂,只有凄厉地呼救声就着风裹着雨搅得人心乱如麻。德贵妃的嘴唇颤抖了几下,终于漠然开口道,“杖毙了吧。”
猩红的血水混在泥泞中,那个也曾呢喃着羞红了双颊的少女,止住了哀呼,咽下最后一口气。
而德贵妃再没力气支撑,软软跌倒在案前,长发凌乱纷覆掩住了狰狞,盖住了惊恐,只显得愈发伶仃。
而皇太后则是在孟玄胤的陪伴下讥笑着离去,唯有她淡淡的话语飘荡在夜空中,“这样的事,宫中以前有过,以后也不会少。狠不下心杀人,终有一日会被他人所杀。”
那一刻,德贵妃心头一紧,似有只冷冰冰的手捏上心头。她回想起成为熹王妃的那一日,他掀开盖头时,曾经认真地问过她,到底是文家的熹王妃,还是孟家的熹王妃。
那时,她羞红了脸颊,低声道,“出嫁从夫,嫔妾自然是孟家的熹王妃。”
身为熹王的孟玄胤并未评价她的回答,他只是与她喝了交杯酒,然后,就是她终生铭记的洞房花烛夜。
现在想来,德贵妃却有些惶惶然,难道,她的答案并不让他满意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么?
夜色这样浓黑,宫阙高且辽远,仿佛再看不到尽头。
孟玄胤扶着母亲,一直送到床榻之上,一直守到母亲浅浅入梦,他才又想起琬枫城那一夜,散落枕间的青丝,辗转;缠绕在心底的宠溺,栗颤。屋子里仍是窒闷,更弥散着浓浓郁郁的沉香,缭绕出纷纭幻影。冬夜冰冷的空气,却驱不散心里的燥热,似是什么呼之欲出,似是什么浅噬轻咬……
没有人能逃过欲望的纠缠,之于生,之于幸,之于爱,之于情,之于财,之于权。
孟玄胤凝视母亲虽然风霜却不掩往日绝代风华的面容,不由得微微叹息,这世间或许真有情孽如此,教人永沦痴妄。就算刚强冷戾如她,在听到可以与父皇合葬时,也不禁心软的退让。
恍惚间,父皇的模糊面容似在眼前晃过,还有那楚楚风致的静太妃,以及他从未见过只从母后口中听说的弟弟——孟玄喆。
其实,再绚丽的花也抵不过盛开后的萎谢与凋落,那些炫目的爱早已成了灰烬,留下来的只有跋扈狠戾的皇太后。
纵有人哀叹其中的爱恨情仇,也抵不过胜者为王败者寇。
那么,母后的退让又算是什么?少女时的痴狂?绝望中的誓言?离世后的归依?
然后,他回想起某对眸子里渐渐凝起水雾,弥散了深浓的凄凉,表情越是温婉,眼里越是清冷。
厌烦了寒冰覆地,厌烦了暗潮涌起,厌烦了束手待死,厌烦了虚与委蛇。或许,他贪慕的,只是与她相处时,那一份难得的轻松与惬意。
文知秋,他少年结发的女子。犹记初嫁时额点朱砂、鬓裁乌云,最是女儿烂漫,满心系着郎情妾意。他要她只是因为她是文家的女儿,他要她只是因为她的柔顺。
所以,终有一日他会舍了她。因为她是文家的女儿,因为她只有柔顺,因为过去她只是熹王妃而现在她只是德贵妃。
宫室起火,作为帝王,不但要罪己,还要昭告上天。孟玄胤看着母亲终于熟睡,默默起身,孑然走出殿门。
据暗卫所报,她现在与柳子清已经是两情相悦。可笑,既然是夫妻,为何要用“现在”,又要用“已经”?就因为她曾经落水,曾经失忆么?如果照顾不好她,为何不就此放手?
据暗卫所报,她喜欢他新赐的宅子,只是有些发愁平日的维护和修缮。唉,真是拿她没有办法,别人见了那宅子要么感叹要么感谢,唯有她,回回都想将他送的东西退回。难道,他送得礼物就那么拿不出手?不过是一座宅子而已,破了,坏了,他再赐她一座新的便是。
据暗卫所报……
远处窸窸窣窣,步声渐近,顿停于殿门前。
“吱呀”一声被拉开,有人走进来。月光下一身靛青色深衣,俊秀的脸上没有丝毫困倦的神色,正是此刻应在柳府吃着面筋饽饽,喝着清茶的夜秋华。
昏暗的烛火将孟玄胤的身影拉得越发颀长,来来回回踱着步子,猛然驻了脚步,回首时,目光充满了寒意。“龙翼,朕已经等你很久了。”
“死一个薛美人无逸兄其实一点都不心疼。要吾说啊,只怕这宫里任何一个妃嫔死了,无逸兄都不会皱一下眉。”夜秋华毫不在意地说,凉薄中隐着一丝揶揄。
孟玄胤冷冷地看着他,眼底戾气大盛,齿间吐出冷冷几个字,“朕曾经说过,有些事,劝亦无益。”
夜秋华意点点头,无奈道,“无逸兄,吾不是劝汝。汝既然分得清家国天下,为何,看不开一份根本就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
孟玄胤的脸微微侧过,露出犹如雕刻一般凌厉的硬朗线条,“朕自有分寸。”
“分寸……”夜秋华沉默了一阵,垂下了头,忽又抬起来,眼中透着说不出的疲惫,“汝赏了柳子清,为何不赏惜姐姐?”
“怎么,替她叫屈?又或者,觉得朕舍不得那些身外之物?”
“无逸兄,汝知道吾说得是什么!”
孟玄胤睫毛微微颤动,脸上却仍是一副冷傲的样子,“朕若是不知道呢?”
夜秋华心中猛地一窒,脱口喊道,“柳子清依功依才擢升,这没有错。可是按照玉螭国的规矩,正从四品,母、妻,各封赠郡君。难道吾记错了么?”
孟玄胤微微蹙起眉头,“没错,正从三品,祖母,母,妻,各封赠郡夫人。正从四品,母,妻,各封赠郡君。正从五品,母,妻,各封赠县君。”
“那么,惜姐姐的诰封呢?”夜秋华似是不赞同地摇摇头,“吾有心去问翰林院到底有没有撰拟诰命,也想去问问那些个大学士到底奏定没有。可吾在玉螭,只是夜秋华,只是德王的好友,夜秋华。”
“看来,朕应该让德王举荐你参加国试。”孟玄胤拿起一份奏章递给夜秋华,“这是柳子清给朕上的第一份上表,分量却重的很。玉螭能有这样的人才,确实是朕之幸,国之幸。”
夜秋华翻开奏章简略一看,不由得笑道,“倒与惜姐姐说得不谋而合,只是没有她说得那般详尽。”
“惜儿?”孟玄胤转过身,突然轻轻笑了,线条柔美的薄唇挑出一个上扬的弧度,轻轻浅浅,“她说什么了?与柳子清提出的国试有关?”
“忘记了。”夜秋华轻哼一声,眼里却漾着笑,“反正惜姐姐说是抛砖引玉,想来,明日无逸兄就能看到柳子清的上表。”
“她身体可好?”只是几天没见而已,天天都能听到暗卫的报告,能有什么不好,可他还是会担心。
似是听到了他心头的嘀咕,夜秋华微微叹了口气,“乔迁之日,吾会和惜姐姐行结拜之礼。只是不知,无逸兄会不会到场,也算是个见证。”
“你说,朕的义妹,该封她什么才合适?”孟玄胤喃喃道。
夜秋华心中大定,笑嘻嘻道,“宣诏的时候,至少用得该是抹金轴吧!若是低了,丢得可是无逸兄的脸面。”
“抹金轴?”孟玄胤眼中一缕精光闪过,瞬间又归于平静,“你的要求倒不高。”
“嘻嘻,惜姐姐说过,人呢,不能太贪心。而且,更多的权利意味着更多的责任和义务。实在是麻烦的很,所以,封个郡君最好,要是郡夫人也不错。”
孟玄胤微微迟疑了一下,淡淡道,“朕会仔细考虑你的建言。”
“还有一件事,甚是蹊跷。”夜秋华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据吾分布在日耀和玉螭的暗桩来报,最近有人一直在大量收购药草。而且,并非是那种稀有罕见之物,全是些平日里最常见的药草。”
“事若反常必有其妖。”孟玄胤的目光像针一样冷酷、狠毒,瞳孔收缩,寒声道,“查!连人带事,必须查清楚……在春季凌汛爆发之前。”
“今冬玉螭多雪,开河期若是涨起水来,必是极险的。”夜秋华摇摇头,“此事只能是未雨绸缪。可吾不明白的是,如果仅仅为了赚钱,囤积草药,倒不如囤积粮食来得有效。”
“工部的事情,一直由文家的人掌控。到底有没有变数,暂时不可知。”孟玄胤停了一下,阴鸷的眸子里有着不露声色的狠戾,他低声道,“这次的国试,朕不但要求贤,还要好好的调整一下六部的安排,否则,每日只能是疲于补救漏洞。”
“依吾看,不如让文沐雪去负责此次的国试。一来,收了他手里的兵权;二来,圆了他弃武从文的心愿;三来他与大理寺卿文沐庆不合已久,倒可借此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文氏现任的族长是文谦,少主之位,倒是一直空着。既然有心之人颇多,你就去帮着他们搅乱这池烂泥潭吧。”孟玄胤声调低沉,继续说道,“只是,你自己心中要明白,万事终有结束的那一日,在来临之前,隐忍是必须的。”
“离开月赢的吾,只是龙翼,只是夜秋华。除此以外,就是看着文家覆灭的心,以及,留在惜姐姐身边的心愿。”
两人沉默良久。
孟玄胤缓缓吐息,神色威严,“战乱多年,百姓流离失所,如今玉螭刚刚呈现太平之势,朕绝对不允许出现外戚干政、皇族争权的情况。”
夜秋华点点头,“如今凤羽正在玉螭各地巡游,想来也能暗中打探消息。吾会派人通知善灵玉注意一切异常之处。只是,吾做过的事情,汝,却要慎之又慎。”
“身后事本就是留与他人评说,难道朕要学那些沽名钓誉之人为声名所负累?”孟玄胤冷言道,“挡在朕之前的阻碍,无论是荆棘还是绊脚石,朕都会毫不犹豫的除去。同样,对朕有益的人,朕也会不择手段的掠夺和利用。你既是朕之翼,自当助朕遨游九霄。”
这样的话夜秋华听来却毫不讶异,他肃然道,“诺。”
“越缦阁以及宫中诸殿的修缮朕就交给你了。”孟玄胤看着他,唇角缓缓向上挑起,“工钱料钱,你自掏腰包。”
“喂喂,吾可是刚刚上缴了八成的红利用以救济灾民,再者说,越缦阁不过是毁了些几案桌椅……无逸兄,要不要这么小气诶!”
“这是为了让你记住,何谓谨言慎行。”
“是是,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里外里都是无逸兄的……”夜秋华突然极为郁闷的看着孟玄胤,“汝不是在惦记着那一成红利呢吧?”
孟玄胤看着夜秋华的表情,轻笑了出来,“当朕不知道你私底下也投注了么?惜儿不过是玩玩而已,攒点买零食的小钱。你呢?”
“无逸兄,汝这种行为叫做睚眦必报。”夜秋华无奈的叹气,很快,他又振作了起来,“没什么事吾就回去啦!惜姐姐刚给吾做了什么面筋饽饽,酥酥软软的,可好吃了。”
孟玄胤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但很快便消失了,“你换过牙了吧?晚上再吃甜的,小心长虫子牙。”
“呃……”
“……以密山为首的四县若再不解决,恐怨声载道,引发民变。”朝堂之上,左散骑常侍李玉林手捧玉圭,慷慨激昂地陈述着。“请陛下尽快下旨抚民。”
孟玄胤打了个哈欠,一只手拄着下巴,一只手在案上轻轻地敲着,心不在焉地听着,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朝会不能推,敬天之事不能少,他已经连续五天五夜没有好好睡一个囫囵觉了。孟玄胤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对于老臣的这种累述,他实在是不胜其烦。
忍不住再打个哈欠,孟玄胤已经开始琢磨,要不要试试在朝堂上睡过去会引发怎样的波澜。
只是……
“大胆李玉林!出言不逊,我玉螭国泰民安,国运昌盛,陛下爱民如子,深得民心。此次密山四县遭遇雪灾,陛下早已下令开仓拨粮,怎么今日李大人还出此言?”度支郎中高询出言指责道。
李玉林冷笑道,“高大人,这批救济粮和救济款,老夫还要问你去哪了呢?”
高询叱道,“李大人此言何意?”
李玉林冷哼一声,向刘恒拱手道,“陛下,依老臣之见,应派御史到这四县现场核实。”
“李大人,陛下已下令对四县救济,又何必再派御史,沿途扰民!”高询也是一拜,“陛下,依臣之见,大可不必如此麻烦。”
“这个理,你们争出来了么?”一直沉默的孟玄胤,瞟了他们二人一眼,冷冷地开口问道,“李卿说,人性本恶,所以当有御史监察。可!不过大灾当前,国库吃紧,这笔多出来的开销谁掏?高卿说,人性本善,所以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不过若是有人贪赃枉法,不察之罪谁领?说来说去,贤臣都让你们做了去,平白让朕这个天子替你们担骂?”
一席话,让李玉林心中一愣,也让高询心中一惊。他们二人低着头,不再言语。
孟玄胤抿唇冷笑道,“成天在一些琐事上纠缠,朕的俸禄就是这么容易吃的吗?哼,两位爱卿啊,少用什么身死,当死一类的话来敷衍朕,你们真舍得死吗?朕可没看出来呢!怎么,除了贤臣、忠臣外还想再混个直臣、谏臣当当?”
“臣不敢。”李玉林微微垂首道。
高询脸色一变,忙应道,“微臣不敢……殿下……陛下何出此言?”
孟玄胤冷哼了一声,从书案上拿起一扎奏章,直直地扔到他们两人面前。他危险地眯起双目,开口说道,“那朕问你们,这些弹劾柳子清的奏章从何而来?朕的求贤令以及即将推行的国试,怎么就违反古制,数典忘祖,而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高询胖胖的脸不停地冒汗,汗珠子都卡在肥肉中间,一抖一抖的。
“陛下!”李玉林无畏地迎视着他冰冷的视线,神情也变得严厉起来,“自我玉螭定鼎中原以来,开科取士乃是仕子晋身的正途。自古,求贤有虚实。奋发图强者求贤,沽名钓誉者亦求贤。所谓国试,所谓恩科,不过是那些汲汲营营之徒想出来的投机取巧之策。”
“哦?”孟玄胤勾起唇淡笑,“李卿这一席话在朕听来,当真是别有深意。原来,任用这些汲汲营营之徒,并且准备推行这些投机取巧之策的人,哦,也就是朕,才是玉螭定鼎中原以来,最昏聩的君王?”
众人身子一矮,整个大殿顿时鸦雀无声。
“而被朕诛杀了的那些人所空出来的位子,你们准备举荐谁呢?”孟玄胤抬起手,指着每一个人,“你的儿子?你的外甥?你的女婿?你的……表侄的妻兄?”
被指过的人连忙伏倒在地,瑟瑟发抖,口中迭声喊着,“臣不敢,臣惶恐。”
“柳侍郎,这么多不敢,这么多惶恐,你说,朕当如何处置呢?”
柳天白手捧玉圭跪倒在地,沉声道,“臣以为,反古者未必可非,循礼者未足多也。非我玉螭,天下列国士人君臣庶民,凡能出奇计强我玉螭者,皆是贤才。凡智足以通权变,勇足以任决断,仁足以明取予,强足以有所守之人,亦是贤才。”
停顿了一下,柳天白继续道,“陛下求贤,一为强国奇计,二为治国之术,足见陛下鲲鹏远望胸有吞吐八荒之志古往今来。四海之民,若得见此求贤令,必赴我玉螭,直抒胸中经纬。”
李玉林反驳道,“只怕看到此求贤令,天下人都要笑掉大牙,我玉螭也必成列国之耻。”
“知耻而后勇。陛下在求贤令中痛说国耻,历数先祖之无能,千古之下,举凡国君者,几人能为?几人敢为?举凡仕子或求学在外或漂泊江湖,有几多是为安身立命谋关入仕矣!难道李大人身在朝廷,为得不是一展生平之志,为国立制,为民立法?”
李玉林一滞,心中蓦然想起年少时也曾有过的明锐傲然,“取士一说或可行,但所行之法又如何择选贤才大才。”
“金无足赤,才无万能。”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左相文谦,淡淡道,“贤才中,或有人有治国大才,或有人有兵事战阵、理财算计之能,陛下既有求贤令,国试一说定有奇策试真才。我等身为臣子,当为陛下尽心竭力,不可使求贤大计半途而废。”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安闲的镇定,孟玄胤的眸中却闪过一道犀利的寒光,只是白玉垂旒掩住了这份杀意。
“左相所言极是,臣等当为陛下尽心竭力择选贤才。”众人跪倒在地,高声道。
静默片刻,孟玄胤冷冷道,“此事由柳子清主理,文沐雪协理,中书省三日内将诏令,再有延迟,你们的位子,也空出来吧。”说完,他拂袖而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