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给自己一个明确的底线。因为很多时候某些人会一点一点磨消你的底线,当你没有底线的时候,你就完全被别人控制。
——水玥颜呓语录
却说那一日,正是寒冬,刚过了小年,距年关也就剩下六七日的样子。
俗语有云,“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去碾谷,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去宰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首,三十晚上扭一扭,大年初一拱拱手。”
所以,内侍总管邹常喜正在宣室殿指挥着中黄门扫房。其实,腊月十五日以后,从黄历上择个“宜扫舍”的吉日就开始扫房,再怎么说,也不能让灶王爷顶着土上天。何况是天家,更是要将一年的晦气、秽气、穷气、病气全体扫尽。
“干爸爸,这东西还要留么?”一名年纪不过十二三的中黄门手捧着一个蒙尘的锦盒走到邹常喜面前,毕恭毕敬地问道。
“猴崽子,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这东西的?”邹常喜嘴上虽这么说,可他还是掩着口鼻慢慢打开锦盒。
盒子里东西不多,仅一对翡翠镯子,温润剔透,盈盈似一泓流动的碧水。
“从哪儿找出来的,还放哪儿去吧。”邹常喜慢慢阖上盒子,然后挥了挥手,不再说话。
中黄门见他面色不豫,也不敢多说话,转身又将那锦盒放回原处。只是看着盒盖上那些灰色的尘埃,终是忍不住轻轻拂去。
宣室殿其实极干净,更何况此处平日里的打扫谁又敢怠慢呢?年前的“扫房”不过是走个形式,为的就是贴上封条干干净净地等到明年,再开启。
天暗了,灯灭了,门紧闭。
风带着雪沫冰渣,打着滚,呼啸而过,萧萧瑟瑟,只留下心底那抹凉薄。倒也真衬了这样的日子,除了一声沉沉的叹息,再就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踏着雪,在苍茫大地,印下不断重复的两行脚印。
也是腊月二十四,建元城的天,阴阴的,比往常黑得还要早。掌灯时分,冷冷的冰雨夹着雪沫纷纷扬扬洒落。
柳府。
下人们都在做着过年的准备,只是,脸上没有半点喜庆的笑意。穿庭过堂,脚步匆匆,偶尔听到马儿嘶鸣的声音,却又站定了脚步,惆怅地望着大门的方向。
沉默依旧在蔓延,笼罩在每个人心上的忧郁依旧在蔓延,这天地间的阴霾依旧在蔓延。
就在城门即将关闭的那一瞬,一队车马飞快地冲入建元城。
看守城门的兵丁想拦,却又看到打头的马车上赫然挂着皇室独有的暗记,再加上不知被谁掷到掌心的小银锭沉甸甸的,也就笑呵呵地停滞了一下。
而后,城门紧闭。
马车飞快地穿街过巷,索性,驾车之人的技术极好,不至于伤到路人,更不会因为路面略微坎坷,而颠簸了坐在车里的人。只是,坐在车辕上赶车的男子,却当真稀罕的紧。衣服稀罕,模样更稀罕,玄衣银发看着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般。
路人见状,不禁交头接耳,窃语纷纷。
而马车上的人,却仿佛没有感受到那些鄙夷的、恐惧的、嘲讽的视线,他的脊背依旧绷得笔直。雨点斜斜地落在他的肩头,像冰霜,更像藕丝,伴着空中的阴寒北风,捎起路边的泥苔。
这样的疾驰,似乎没有尽头,仿佛在追赶着头顶藏于流云中的即将逝去的冬阳一般,却不知日落月升后,又该去往何方。
雨,似停。
“吁!”
伴着一声长啸,马儿止住脚步,抖了抖鬃毛上黏稠的水滴,开始想念马厩中温暖而干燥的草料。
“小姐,到了。”赶车的男子跳下车辕,站在马车旁淡声说道。他的手微扬,就那么停在半空中,等候。
伴着玲珑环佩相击之声,一只手,缓缓掀开车帘,柔弱无骨,白皙如玉。随后,一个头戴帏帽的女子敏捷地跳下车。
“小姐。”男子似有不满地劝解道,“请注意举止言行。”
女子轻轻一笑,却不辩解,只是抬头凝视着大门上朱红色的匾额。
“走吧。”从另外一辆马车下来的白衣男子走到她身旁,柔声道,“大家已经等很久了。”
女子仍不说话,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终是点点头,随着白衣男子走入那扇早就为这一刻而打开的大门。
与此同时,一只鸽子腾空而飞,远去。
雪又落,洇洇。
紫宸宫,又是掌灯时分。
慈安殿,正值家宴小聚。
男女老少簇拥着高高在上的男子,或有欢声笑语,或是觥筹交错。屋内是通明的灯火,庭前是灿烂的花火,屋外是震天的响声。
无论是明争的,还是暗斗的;无论是有所得的,还是有所失的,这一夜,无一不是笑意盈盈。
宫里的规矩,年夜饭需掌灯时分入席直至深夜。
守岁,守岁,守住如水逝去又不得不依依惜别的岁月,可又有谁,不期盼着来年,花更红,柳更绿,芝麻开花是要节节高的,否则,还有什么喜庆吉利的好意义。
殊不知,大悲后总有大喜。就像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即是古难全,又有谁不期盼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筵席中,似有人悄然退去。
这样的事情,常有发生,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在意。只是,仍有默默吃菜的人心中微黯,仍有笑着饮酒的人若有所思。
而高高在上的男子,亦悄然离席,却引得几人暗将泪垂,几人暗自叹息,又有几人银牙咬碎……
天,沉郁似墨。
风,掠过,带着北方特有的寒,带着冬日特有的冷,洒下细碎的冰花儿。或只是略有怔忡,却是纷纷扬扬,连视线都有些模糊。
身后,灯千盏,却仍觉冷冷清清,从慈安殿传出的笑语欢歌仿若昨日一般,遥远,不可及。
“她回来了?”孟玄胤背着手,平日犀利威严的眼神中多了三分孤苦,三分悲辛,三分黯然,还有一分的自责,揉捏在一起,便成了十分的思念,满心的痛楚。
“是。”跪在黑暗中的人,低声答道。
“脚上的伤可好些了?身上可大安了?”
黑衣人不敢迟疑的回道,“脚伤已愈。只是一路颠簸,难免疲惫劳累。索性并无大碍,休养一段时间即可恢复。”
“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诺。”
待得黑衣人消失于视线之中,孟玄胤平静的表情开始出现明显裂缝,一点一点,以摧枯拉朽的态势急速蔓延,仅剩下了纠结的痛楚,愤恨,凄楚,伤痛。那人,恐怕早已忘记他,就好像他们从未在彼此的生命中出现过一般,陌生。
或许,只有这样的飘雪的夜,他才能稍稍纵容自己,放下帝王的责任与骄傲,去思念一个乱七八糟的笨丫头。
孟玄胤微微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邹常喜望着他的背影,也叹了口气,而后,紧随他离去。
直到他们离开,墙下阴影处,才闪出一人。
她缓缓摩挲着缓缓拂过腰间所系的同心结,似在沉思,又似犹豫。雪,落在她的肩头,亦不自知。
“娘娘!”渐渐走近的是个年纪约莫有二十三四岁的侍女,她微微咳嗽了几声,轻道,“雪冷风急,娘娘还是回慈安殿吧。”
女子点点头,随即带着贴身的侍女踏雪而去。
夜,寂静。
巍峨壮丽的宫殿,带着冰冷彻骨的气息,伫立,俯视。
筵席,仍在继续。
今岁即结,明日……
明日,太阳照常升起。
天色微亮,远处浅蓝色的苍穹,迎着几缕淡淡的云朵,却丝毫没有遮掩住太阳那闪耀的银辉。
含元殿外,礼官引领着宗室王公、文武百官、外国使臣有序地进入丹凤门,东西向分班排列。数千人垂首伫立,鸦雀无声、整齐森严。
而在毓淑殿中,德贵妃唤来宫女,伺候孟玄胤洗漱更衣。
孟玄胤双目微阖,伸着手任由宫女替他着玄衣纁裳。
玄衣上绘有日、月、星,取其照临光明,如三光之耀;龙,能变化而取其神之意,象徵人君的随机应变;山,取其能云雨或说取其镇重的性格,象徵王者镇重安静四方;华虫,雉属,取其有文采,表示王者有文章之德。
下裳则用刺绣,有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等六章,宗彝以示王者有深浅之知,也有说取其忠孝之意;藻,取其洁净,象徵冰清玉洁之意;火,取其光明,火焰向上有率士群黎向归上命之意;粉米,取其洁白且能养人之意;黼,绣黑白为斧形,取其能决断之意;黻,绣青与黑两弓相背之形,取其明辩之意。
德贵妃觑着眼打量面前心爱的男子,从上到下极是灿烂华贵,俨然一个庄重严肃的少年天子!
孟玄胤双目依旧阖着,却像是看到一般,戏谑道,“怎么?看了一夜还没看够?”
“嫔妾的确贪心了。”德贵妃走过去,温言让宫女退下。然后伸出手,帮他整理着冕冠前垂四寸后垂三寸的白玉垂旒。这本该是皇后才能做的事,她既是他的发妻,为何,为何不肯让她名正言顺的去做这件事。难道,就因为她是文家的人么?
手指轻轻落在领上,抹平细微的褶皱。德贵妃幽幽地想,青梅竹马,少年夫妻,她与他相识十多年,难道,她不懂他么?刚刚发生的那场内乱,她哀求爹爹和兄长多少次,请他们相助,请他们看在与她血脉相连的情分上不要倒向皇太后那一方。
可自从他回到紫宸宫,她总觉得有什么改变了。虽然,每夜都会有妃嫔侍寝,虽然,他还是会经常到毓淑殿和她下棋,听她抚琴唱曲,但她总觉得,他的心很远,远得让她看不见。
“在想什么?”幽幽一声轻笑,孟玄胤睁开双眼,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她。
“没……”德贵妃垂下眼,低声道,“嫔妾只是想开春以后,也该为陛下选秀了,这后宫,实在太冷清了。”
线条柔美的薄唇挑出一个上扬的弧度,轻轻浅浅,孟玄胤抬手拾起鹤氅盖在她的肩头,“真心话?”
“是。”德贵妃一脸平静,微垂的睫毛下看不出丝毫情绪,淡淡道,“陛下,时辰不早了。”
“却也不晚。”孟玄胤毫不在意地将她拉进怀里,双臂紧紧环住,柔却重。他的嗓音就像初醒时的慵懒和沙哑,轻轻叩动她的心弦。
“陛下。”德贵妃伏在他的胸前,想哭,却又怕泪水洇湿帝王的衮服,她甜笑着,轻道,“嫔妾亲手下厨做几道小菜,等陛下回来,一同用午膳。”
“朕知道了。”
德贵妃松开手,倒退三步,跪倒在地,“嫔妾恭送陛下。”
等候在外的宫人连忙打开殿门,孟玄胤头也不回的离开。穿过重重罗幌,走到内殿时,他回首看着毓淑殿内新挂上的匾额,心中暗道,文知秋,一日夫妻百日恩,好自为之吧。
他头顶,正是昨夜命人挂起的写有“清虚澹泊”四个大字的木匾。
孟玄胤乘坐金辂一从后廷出来,立刻金钟玉罄齐鸣,云锣鼍鼓铿锵叠奏,肃穆庄严中透出几许意境高远的乐声响彻禁宫内外。
一对对华盖执扇,一对对幢幡纛旗,华盖之间,除十匹仪仗的马外,有骑马的卫士千人。然后是四金节四金钺,星、卧瓜、立瓜、吾仗、御仗各有十六,又有红镫金鼓仗鼓板鼓横笛铜角以及执刀执枪执弓执戟各三十人。神色肃穆的侍女们,提着焚有御香销金提炉,内则侍捧着拂尘、金炉、香盒、大小金瓶、金椅、金杌。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过来,便是冠袍带履。一队队过完,后面方是二十八名内侍抬着一顶绘有苍龙白虎虡文鸟兽的御舆,缓缓而来。
大驾卤簿在含元殿前,停下。
随着禀礼太监尖细的声音,孟玄胤走下金辂,在内侍总管邹常喜小心翼翼地搀扶下,踏上两尊青铜麒麟之间的汉白玉阶。缓步走到御座前,慢慢坐下。
丹陛下陈列的铜龟、铜鹤、鼎式铜炉中燃烧起檀香松枝,香烟缭绕,文武百官按品级排列,跪满廷前,在乐声中行三跪九叩之礼,山呼万岁。
等大臣们三叩九拜后,孟玄胤方深声说道,“众卿平身!”
原本元日后的第一次“大朝会”多是皇帝接受公卿将相文武百官及地方各州郡长吏、诸少数族酋长、使臣均奉贡进表拜贺。可年前的那一场叛乱牵扯甚多,而且抄没户部尚书潘博友府邸之时又翻出一本隐秘帐目,上面涉案官员遍布建元城和边关重镇。孟玄胤大怒,指斥朋党之乱为祸社稷,大小官员被斩首者三十余人,被流放者百余。
为此,吏部忙得焦头烂额,光是填补空缺职位一事就左右为难,天子门生,各个亲王重臣的门人……
现任吏部尚书章寿麟连年都没过好,现在还站在队伍里苦笑。皇帝陛下,他这条老命还能蹦跶几天啊,要往死里折磨也别折磨他这个老头子啊么!他现在就告老还乡成不成啊!
陛下大笔一挥,朝堂上各派的势力又被重新洗牌,无论是贺兰一族,还是文家都有牵连,唯独“保皇派”屹立不倒。这杀鸡儆猴的把戏是做给墙头草看呢?还是暗示那些就藩的王爷们老老实实的安守本分?
唉,章寿麟心里暗暗数着,他已经很多天没有抱着他的乖孙孙好好说上几句话了。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好歹,先补给他个副手先,如何?
就在这时,德王孟玄煜率出使月赢的使团返国复命。
孟玄胤坐在御座上,满意地点点头,“此次与日耀合击月赢,德王居功至伟,朕该重重赏你才是。”
“这是臣应该做的,臣怎敢居功。”德王孟玄煜敛容道。
“嗯,既是这样,朕的赏就免了。”孟玄胤对身旁的邹常喜点点头。
邹常喜连忙展开诏书,高声道,“王者之制,子弟毕封,所以固藩辅而重社稷,古今之通义也。德王煜长子迥,宽简忠厚,生知孝敬,行皆由礼,志不违仁,乐善本于性情,好贤宗于师傅,是故可封高平郡王,食邑三千户。第四子连,第五子逵,敏茂纯懿,禀于衷诚,温良孝恭,行于进退,动皆合义,居必有恒,第四子连可封庆昌郡开国公,食邑一千户。第五子逵可封临颍县开国公,食邑八百户。钦哉!恭承宠命,可不慎欤!”
众人听来,各个羡艳不已。须知,玉螭国的爵位是按王、嗣王、郡王、国公、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侯、开国伯、开国子、开国男每世递降一等。如今,德王子嗣还未成年,已经是一个郡王,一个开国郡公还有个开国县公……
德王再行三叩九拜之礼,恭声道,“皇恩浩荡,臣虽肝胆涂地,安能报之遇之恩也!”
“王兄,起来吧。”孟玄胤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白玉垂旒微微挡了似笑非笑的阴鸷双眸,“此次三国棋赛,柳子清大败月赢、日耀棋士,赢得棋圣头衔的,当真是我玉螭国数年难得幸事。来人,宣柳子清进殿,也好让众卿一睹棋圣之风采!”
禀礼太监高声喊道,“宣棋待诏柳子清觐见呐!”
这样的喊声,如波浪一般此起彼伏,一直传到含元殿前从九品品级台。
“微臣遵旨。”柳天白叩首谢恩后,起身掸了掸衣裾的浮土,跟在内侍身后,慢慢走入含元殿。
三叩九拜后,恭谨素雅的声音轻响起,“微臣柳子清,参见陛下。”
“柳子清,这是卿与朕第二次见面了吧?”孟玄胤弯唇轻笑出声,眸中飞速掠过极微极淡的精光,“上一遭,卿赢了朕的时候,朕就知道,三国棋赛卿必能得胜而归。如今,卿果然不负众望,既拿回了棋圣的头衔,又协助德王取回我玉螭的失地。朕心甚慰,朕心甚慰。”
“微臣出自寒微,志短弱历,尚无建树。今蒙陛下厚爱,虽肝脑涂地,臣岂能得报于万一。”
孟玄胤以一种俯瞰的眼神打量着他平静的脸容,“朕闻御大器者,登俊贤以为辅弼,敷大化者,擢公忠以施政教。故能成天下之务达天下之精,俾三光宣明,百度贞正。我之倚注,方得其人,天实赖予,允副佥望。宣诏。”
邹常喜连忙展开另一份诏书,高声道,“翰林院棋待诏柳子清,受天地之正性,明君臣之大节,熙百志以立身,坚一心而奉主,积诚自久。今出使月赢,功实卓然。天鉴非远,不庭者必诛;王爵无私,有功者是享。扬名济美,惟孝著于家声;钟鼎山河,惟忠光于国籍。凡曰臣子,得无企欤!赐紫金鱼袋,可朝散大夫,守尚书吏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集贤殿大学士,兼首席棋待诏,判户部事。另赐府邸一座,黄金百斤,帛三百疋,缣千疋。”
此诏一出,满堂皆惊。
青铜雕花薰炉里透出淡淡的青烟弥漫缭绕在大殿之中,袅娜飘渺,就如同此时的人心一般,繁芜。
“喉唇之任,非才莫居。微臣上亏朝举,下贻身咎,不知进退,三省诸躬无以克荷,岂敢苟顺甘荣。”柳天白跪在阶前,敛眉肃言,风骨端静温良如玉,话虽谦卑却是一副优雅的安然淡定之势。“陛下天纵才智,知贤善任,四方俊杰无不会聚天朝,为陛下驱驰,成就盛世。如今旧地已归,四海升平,百姓安乐,微臣夙愿已了。兼之此番棋赛,微臣呕心沥血才学已尽不堪任用,但请陛下允微臣辞去棋待诏一职,归隐山林。陛下恩眷之隆,臣百死不能报于万一,虽处江湖之远,亦当早晚祝祷,河清海晏,万寿无疆。万望陛下体谅臣心,准微臣所奏,微臣感激涕零。”他语调和雅,但字字说来坚定卓绝,言罢再次叩首。
众人直愣愣地盯着阶下跪着的人,一时竟不知该怒该悲还是该怨。
孟玄胤心底亦是波澜重重,但他仍是微微一笑,嘴角向上扬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朕以为,舟大者任重,马骏者驰远,卿既有兼人之才,无需谦屈也。卿的请辞,朕不允。”
如此这般,柳天白只得端肃了容颜道,“臣才学疏浅,蒙上不弃,惟业业兢兢,勤慎恭肃以侍上,庶不负上体贴眷爱如此之隆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