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放下,即拥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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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和尼姑是一个系统的,女冠和尼姑是一个性别的。不过说起什么舍不得啊,放不下啊,倒是人人皆有的通病。

——水玥颜呓语录

翌日清晨,天空浅蓝浅蓝的,不见一丝白云,也不见一寸金辉,天色透亮却算不上明媚。

柳天白挑开竹帘对裴惜言轻声道,“言儿,今日旬休,想不想出城看看?”

“不用打谱么?”裴惜言抬起头望着他,静雅俊容,飘逸飒然,眼里是满满的柔情和宠溺,心中不由得暗自思忖,他对那个蓦然消失的『裴惜言』也是这样的吧。所以,她实在不该在意,实在不该当真……

“前几日和定疑居士约好在碧落寺手谈。”柳天白轻轻执起裴惜言的手,双手相触,掌心传来的感觉灼热而温暖,“你上次不是说想出城玩么?先去碧落寺看看那里的山色和清泉,如何?”

手心的温度,让裴惜言有些恍惚,好温暖。或许,就是这种温暖让她忘了推开他,任他牵着她手上了马车。许久之后,裴惜言的脸上绽放出甜甜的微笑,“我是女子,会不会有所不便?”

柳天白淡笑着,如春风拂面,只是凝视着她,半晌,才轻声道,“不碍的,我与定疑居士本就是旧识。手谈前,正好请他帮你诊脉。”

好吧,如果他想让她治病,那就治吧。依她看,没准敲她一棒来得快些,说实话,如果这样能送她回到现代,就是多敲几棒也没关系。

问题是,她根本没病。就算让一百个大夫看,就算喝一千碗药汤,骨子里,她就是水玥颜,不折不扣的水玥颜。想到这里,裴惜言的心思又飞到别处,她是不是该劝劝他,带她去看看什么真人什么天师,招招魂驱驱鬼什么的,没准大家就各回各位了。

可这些话,她若是说出口,只怕柳天白真要当她是抽疯犯神经病了。所以,裴惜言只得老老实实地待在马车上,透过车帘的缝隙,好奇地看着盛世玉螭治下的建元城,心中不由得赞叹——当真是繁华如梦,光耀万邦。

串串如雪的槐花,悬挂在鲜嫩的绿叶里恣意怒放,香郁甜淡的气息扑鼻而来,让建元城少了一分威仪和绚丽,平添了些许的淡雅和清香。惜言蓦然想起许多年以前,外婆曾经为水玥颜做过的槐花茶、槐花粥、槐花糕,然后又想起无逸公子请托她的那件事,说不清是思乡亦或是惆怅,就这样降临。可她又不想这样陷于悲伤中,无法自拔,所以只是笑笑,然后琢磨起记忆中已经模糊的菜谱。

来到碧落寺山门前,满眼的绿意融融,葱笼欲滴,拢着淡淡的清芬,沉静而美好。一丈宽青色石阶,自山脚盘旋而上,不见尽头。云深处,似有烟雾缭绕,却不知归路又在何方。

沿着曲曲野径,拾阶而上,只见经万人履磨而下凹的台阶,就像是时光的刻印一般,简单朴实。柳天白和裴惜言就这样闲庭信步地走着,看山色深浅,听溪水潺潺。每一步足音,都沉沉地回荡在静谧的树林里,裴惜言原本拽着柳天白的衣袖,不知何时,两人的手指却渐渐交缠在一起。指尖和掌心的热意就像他对她全副的温柔和耐心,裴惜言心中的浮躁渐渐被掩过。

山越高,心越缥缈,裴惜言终是喃喃自语道,“浮华盛世,如叶影障目,是虚?是幻?”

“何谓虚幻?何谓皮相?何谓轮回?何谓因果?”林中,蓦然传来男子清冷的声音,带着离世的萧索与孤傲。

裴惜言渡步而上,洒金底儿的裙角微微摆起,她轻笑着,“你我皆是虚幻,皮相不过是又一居所,轮回若是无有休止的生死相续,因果便是业报。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

清冷的声音带着似能超度万物的冰寒,继续道,“既知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一切诸报,皆从业起。为何还不放下执念?”

裴惜言却不曾被他的寒意吓到,弯唇继续笑言,“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误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孽债,孽障,孽缘。”话音落,树后闪出一名青衣男子,长发犹在,却宝相庄严;面容似少年一般,可他周身的气息却如老迈的苦行僧一般。

“还好,没骂我是孽畜。”裴惜言眼中水雾朦胧却含笑,柳眉间那里鲜红的观音痣带着一抹执拗疯狂,“谁是花开?谁是叶落?叶落时,碧翠丰满,该来的还未来。花开时,赤颜如血,离去的早已离开。若真是离殇,被杜撰的到底是谁?想要逃开的,是谁的相思。挣扎于其中的,是谁的不舍。痴与迷,了和悟,交相纠缠。纠缠着,是谁的红尘宿命,又是谁的因缘轮回?”

“须知万事皆空。”

“好啊,若能度千万人,为何不能先破解我的谜题。”

“放下。”

“人人皆有放不下,否则,修它何来?”

青衣男子终是睁开眼眸看着裴惜言,半晌之后,转而对柳天白道,“她没病,只是想不开罢了。”

诶?这个结论是从何而来?裴惜言连忙辩解,“我没病,我也没想不开,柳天白,你可千万别听他胡说……”

青衣男子厉声道,“若能想开,为何不自己破了这谜题!”

“好凶!”裴惜言嗖得一下躲到柳天白身后,小声问道,“你不会是法海吧?”那个老秃驴,最讨厌了,若不是他为了一己私念,又怎会害得白娘子和许仙情深缘浅,不得不分离几十年。

“在下法号定疑。”

“这法号不好。”裴惜言吐了吐舌头继续道,“定疑定疑,岂不是一定要疑。既然参不透贪嗔痴慢疑中的一毒,你又修它何来?”

柳天白若有所思地看着裴惜言,将所有心思都隐藏在那双幽暗深邃的眼眸之中。他对定疑淡笑道,“这是拙荆惜言。”

又转而对惜言道,“这位就是定疑居士,与我相交多年,可惜你们不曾有缘一见。”

“呃,你好你好,方才是我逾越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惜言连忙道歉,她心里烦闷是她自己的事,又何必给别人添堵呢。看来,她得找个得道高僧,方能化解她心中的忧烦……

定疑深深的凝视着她的双眸,唇瓣轻启,“与其求神问佛,不若只在己心间,探寻因果。”

裴惜言凭空捏了一团东西握于拳中,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定疑居士以为我手中握得是何物?”

“缘聚缘散。”

裴惜言摊开手掌,变出一枝脆弱的蒲公英,轻轻一口气,飞散若雪,“它在,我在,心在。因而,难空难了。”

拍拍手上的浮尘,裴惜言眼眸半弯,笑道,“柳天白,你们不是约好手谈么,就不用顾及我啦。我呢,烧烧香拜拜佛求求签,然后再四处走走看看,放心,绝对不会丢的。”她一指高高的大雄宝殿,“就算没有衙役捕快,只要它在,我终是能走回来的。”

“别走得太远。”柳天白并未错过她眼眸中的水雾和殇痛,刹那之间,他清润的眸底闪过多种复杂情绪,最后沉淀一片柔软,变成了一抹深沉地温暖和包容。他轻声道,“我们就在寺后的迦叶亭,若是渴了累了,就请知客僧带你过去。”

“好。”裴惜言笑嘻嘻地从腰间摸出一枚铜板,摆放到大拇指的甲背上,拇指和食指重重的一弹,铜板在空中急速旋转又落回掌心。正面或是反面,她并不在意,只是笑着,看反射着耀眼光芒的硬币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

柳天白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转身走到一袭青衣,负手而立,站在柏树下静静地看着头顶摇曳的天空的定疑身边。定疑的黑瞳里面染着树叶反照出的流光点点,犹如浩瀚宇宙中的星,让人看不到边,空旷寂然。

“完全不同。”仰着头,定疑笃定地说,“子清,你应该知道,纵然失忆,也不会变成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眸底氤氲起的复杂情绪急剧流转,渐渐地,慢慢地的沉淀成一抹幽深。柳天白淡定无波的回道,“对我而言,她只是我的妻子。”

定疑薄薄的嘴唇抿起,黑瞳中的墨色暗流急剧流转,越变越深,犹如无底的黑洞,噬魂的猛兽,一看之下,让人心悸惊悚,透骨冰冷。“绚丽的山寺桃花,漂泊不定的云,你好自为之。”

柳天白摇摇头,心中早有打算,只是转头看着定疑时,眸色中多了一丝忧虑,启唇,他轻缓问道,“你呢?打算在碧落寺离世隐居到几时?”

“他既已将我摒弃,我便只是我自己。”定疑冷冷一笑,眸底的幽暗色彩陡然加重,宛如无尽头的黑暗,让人陷入其中,窒息,看不到头。

柳天白并不作答,只是看着他,淡笑。

半晌,定疑的眸底漫上些许无奈之色,“明明年纪比我小,却是我师兄……说实话,你这种月朗风清的样子我真是看够了。”

“我只是想起惜言的话。”柳天白弯下腰折断一只小小的蒲公英,学着裴惜言的样子,轻轻吹气,然后,看着白色的如絮般花瓣,在空中旋转飞舞。“论禅机,你不如她。”

“你们夫妻来我的碧落寺,就为了气我么?”定疑嗔怨了一句,倏然,眉头轻皱起来,本就幽黑深邃的眸子紧接而氲一波波暗流,“拂樱离家出走,你可知道?”

柳天白的眸底闪过一道晦暗色彩,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叹息,细听,叹息之中夹杂着两字,“何……苦……”

定疑眼睛阖起,睁开,漫步离去。

空中传来他清冷的声音,“我在迦叶亭等你。”

柳天白默默地看着指尖萧索的茎蔓,眸底的亮点突如云被风吹散,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且带着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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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总算没睡午觉,但是,这天怎么就不下雨呢!阴沉了许久了!

咳咳,厚颜求票票,厚颜求收藏,厚颜求……

定疑说得好,与其求神问佛,不若求各位大大们一张推荐小票票,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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