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寸心万绪,咫尺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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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记忆没有家,还有没什么可以证明我在这世上存活过了?

——水玥颜呓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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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庆宫总管严风纪拜见玉螭国睿王千岁!”这声音冷淡而踞傲,而说话之人的表情亦是那种不屑一顾的轻蔑,“吾皇命老奴带殿下前去宴庭。”

孟玄喆淡淡一笑,“多谢严总管领路,本王感激不尽!”他的声音和煦得像初夏微熏的风,翻过千顷清荷的叶一般。

“不敢。”严风纪冷冷地回嘴,转身离去。

孟玄喆缓缓跟在他身后,始终差着三步。

严风纪突然停下脚步,“王爷既喜欢这园子的造型,就暂且在外面欣赏一会。时间,尚还有些的。”

孟玄喆仔细的看了眼宫殿的匾额,淡淡一笑,语气低柔,幽幽微微,“告诉你家主子,这造型的确有些新意,恳请将这样式图纸转画给本王。

严风纪此时的脸上放有了一丝笑容,“时候不早了,请,睿王爷。”

孟玄喆在严风纪的引导下来到雅岚殿,只见宴庭内人潮涌动。他寻了自己的位子,默默坐上去。

一旁同来呈递国书的许绮国和归鹘国的特使皆笑着说道,“从来都听大陆盛传玉螭的睿王爷是个举世无双的奇男子,今日得见才知言不符实。睿王爷之风采传言所及不过五六。”

孟玄喆举茶,浅呷了一口,浅笑道,“两位大人谬赞,无言愧不敢当。尘世间奇人无数,喆怎敢自诩是奇男子。”

“哈哈哈哈,睿王爷太过自谦反倒失了几分男儿本色啊!”夜辽的右相铁伐勿祈抚须长笑道。

孟玄喆的目光深湛而又安定的平静,他淡淡道,“喆自然没有大人沙场征战的铁血豪情,但是喆深知一将功成白骨枯……右相大人未必希望赫赫声威是如此残酷的堆积而成的吧。”

归鹘国的特使笑道,“的确,乱世须用重典,如今还是要仁义王道治天下。”

许绮国的特使抿了一口热茶,悠悠地说,“这许绮国穷兵黩武,四处征战,屠杀无辜的平民百姓。我们若放任他们这么下去,恐怕谁也过不上好日子。”

铁伐勿祈摇摇头,叹息道,“现在我们夜辽可是军力衰微,倒是玉螭,出了几位将帅的大才。”

孟玄喆浅笑,温和的眸光有着洞悉后的了然。“若没有右相大人亲自调教他们,他们又怎么可能这么快的脱颖而出?喆在此倒要向右相大人敬上一杯!”

“说起来,能和赫赫有名的军神施景禹对战沙场还能抢得几分便宜……”铁伐勿祈看了眼身旁坐陪的永昌王爷,别有深意道,“应该是我敬向睿王爷敬上三大杯!”

“不可不可,喆怎敢让右相大人敬酒!反倒是喆倒该谢谢夜辽赠马的大恩!”

“睿王爷莫要言谢,我们夜辽人原本就是胸怀宽广,更何况玉螭与夜辽一直交好,这点馈赠算不得什么。”

“诶,若不是夜辽相助,玉螭又怎会发现独孤山庄的逆行。还是该喆敬右相大人才是。”

铁伐勿祈刚要回击,就听司礼内侍喊道,“陛下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低头施礼。

日耀国主在宫女内侍的簇拥下,缓缓坐于主位之上。他看了眼孟玄喆,笑道,“听闻睿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朕不由得想起当年柳子清柳棋圣的风采,可惜,月赢国败,三国棋赛再无重见天日之机会。唉,可叹可叹。”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今日,日耀有几位大国手意欲与睿王争棋,不知睿王意下如何?”

孟玄喆自然知晓日耀国主的用意,应与不应都是不妥。只是,他蓦然回想起在藤城的日日夜夜……

他似乎看见他的颜儿,身着柳绿的及地素裙,裙裾上绣着一只秋意正浓的白菊,似随着秋风花瓣逐渐零落直至裙摆,到腰间的时候,长裙被一只海青天鹅中阔菜玉闹桩的玉带轻轻束住,纤纤楚腰,不盈一握。外罩着一件轻薄的玉色轻纱外袍,雅致含羞。一头乌发挽成简单的瑶台髻,仍是那一支玛瑙银簪点缀其间再无累赘之物。

抬手,拈起一枚云子落下。清脆依旧,在孟玄喆听来,却像是颜儿哭泣的声音一般。她说,“阿喆,为了我,你要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

然后呢?

其实,输赢什么的,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因为,那个听棋的女子已经不在身边;因为落子无悔,为免一招行错陷入死局,所以,弃了心,舍了情。

他不知道她为何能那样决然。

真得不知么?

在青州时,得知她的死讯的那一刻,他不也是心痛至极么?痛得他几乎可以把心呕了出来。他不也是抱着她的骨灰心甘情愿的坠江,只想着能在冥间与她重逢么?

终究是他瞒她太多。

然后,报应与恶果纷至沓来。

恨,若恨到了极处,是会变得冰冷的。

痛,若痛到了极处,是会成了麻木。

孟玄喆的棋,不再如大海巨浸,含蓄深远,他的棋只剩下了血般的绝望,以及刀锋般的恨!虽然他的眼眸依旧带着无尽的笑意与温柔,但是,他落下的云子却让他的对手产生了不能呼吸的窒息感,那种随时濒临死亡的危机感更是让那些人险些要疯掉。

围观的人的,并无太多人经历过藤城那惊天一战。所以,没有人知晓,依旧笑得云淡风轻的那个人,他的心,他的灵魂,都早已不知什么时候遗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再也要不回来了。

不,孟玄喆知道,心中最柔软的那个地方,是他的颜儿,可是,颜儿已经放手了。或许,他们都知道,在姑姑坳的幸福是偷来的,所以,过得格外用心。将每一日都当做末日,然后,终有一日,他和她的末日,降临。

现在,他是睿王,是叛军的首领,是无数决定誓死跟随之人的主公。可是,作为孟玄喆这个人,其实可怜的很。因为,他什么都没有。连占据他身心的悔与绝望都是空的,覆水难收,逝去的永不再来,徒留下一个空壳,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破镜重圆。

胜利了么?周围人群赞叹、羡艳、嫉妒的眼神又能说明什么?孟玄喆笑着,寒暄着,浅酌慢饮着。信成公主凝望着孟玄喆那张清风白玉一般的温雅清隽的脸,仿佛他并不属于这个尘世,随时会随风远去,如流云、如清风,他一直都没有很真实的存在感,飘逸出尘得难以捉摸。

近乎冲动的,她端起酒走到他的面前。等她察觉自己做了什么时,正好对上孟玄喆含笑的温润眼眸。

刚才,一定是她的错觉吧,信成公主这样想着,纵然旁人眼中满是戏谑的笑意,她仍是怔怔地望着那双恬淡的眼眸。

可她却不知道,当御花园那株早早绽放的桃花在夜风中,如雨似雪一般翻飞的时候,孟玄喆抬手间,并没有拈起云子,也许,他根本就不需要拈起云子。因为坐在他对面的薛净杨陷入长考。

看着指尖的粉色花瓣,孟玄喆喃喃自语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王兄,睿王在念什么?我怎么从未听过?”信成公主低声问着身旁的李玠晚。

李玠晚仔细一听,半晌之后,摇摇头,“没想到,我这位妹婿竟然是个文武双全的。瑾妤,如此良人,你要好好珍惜。”

信成公主看了孟玄喆一眼,脸上微微一红,“我原本以为,自己勉勉强强能算是个才女,纵然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至少围棋一事也算是能与大国手并驾齐驱的。如今,看了他的棋才知道平日里,全是他让我……”

李玠晚眼望天外,林中早桃缤纷,片片飞落人衣,拂了一身还满,他悠悠地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信成公主忍俊不禁,揶揄道,“王兄莫不是看上了那家的小姐,否则,怎么生出这么些感慨?”

李玠晚本欲否认,可他看着妹妹那双闪耀着异芒的眼眸,又看了眼高高在上的皇兄,唇角若有若无勾起一抹冷笑,“是啊,遇到个性子泼辣的,正对我的胃口。”

“哦?”信成公主好奇道,“我怎么不知宁安城中有这等脾气的小姐?好哥哥,快告诉我是哪家的闺秀,我定要瞧瞧去。”

“说起来你也认识。”李玠晚笑着,而且是眉眼间都带了笑意,他说,“瑾妤,那个泼辣的小丫头就是救了你未来夫婿的侠女。”

孟玄喆提子的手在空中一滞,他的指尖很冷,他的心更冷。这个春天,他根本没有可能赶回建元城,没有可能和她一同去看胡老爹家中的桃花。

其实,他根本就不想去吧。

否则,这个地方,这些人,这些无聊的事情,为何能够牵绊他的脚步?

颜儿。

孟玄喆看着缓缓飘过眼前的花瓣,心中低喃,颜儿,再等等我。等我实现了承诺,我就去陪你好不好?

“不好!”水玥颜蹙着眉,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什么优雅什么哀伤全体扔在一边,她斩钉截铁道,“不好,不行,不可以。”

“为何?”汝嫣错幽黑而不可测的眸幽幽地看着她,眸中了然,亦有怅然,“在你的计划中,你并不想施景禹出事,不是么?”

水玥颜默然,心底的封印像被他一句话戳入了禁地,突然疼痛起来。然而,她必须回答,因为,这关系到施景淙,关系到这个爱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朋友。“『王者,命中注定,永远会万里独行,无论前面是胜利还是失败。没有正常的理智的国家会选择与你同路。肯与你同路的,又根本不配与你同路。』这句话的出处,我已经记不得,但是,现在的情形已经很明显了。”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道,“在国与家,公理与私利,生存与死亡间,每个人都会有选择,而且是截然不同的选择。但是,选择的权利并不是人人都有的。我之所以有胆量硬撑着不回建元城,是因为水家百多年来的自知自省。而施景禹之所以落到今日的境地,说白了,就一句话——他只知有己只知有民只知有江山社稷却无视君上。有意也罢,无意也罢,现在再说这些都晚了。如果施景禹心中真得装着日耀,他就该知道,此刻的退让甚至是放弃,为得是他日不会国破山河碎,不会让月嬴之事重演。”

“更重要的是……”水玥颜停顿了一下,慢慢说道,“我了解孟玄喆。”

气氛在此刻很微妙,也很安静。

独孤静辉的脸上闪过了温柔无奈的神色,只一刹那,“那么,你能猜出他下一步棋会走向何处么?”

“我猜不出三步以后。”水玥颜落寞地笑笑,眼中闪过一丝凄然,却被汝嫣错和独孤静辉看在眼里。她刚才没有泪,现在目中朦胧,良久才颤声道,“我们不能在安宁城久留,因为,用不了多久……如果日耀国主不下罪己诏,如果宫中……”说到这里,她禁不住按着心口,一口鲜血吐在右袖之上,低咳不停。

“好了,不要再说了。”独孤静辉苍白了脸,目中是又恨又怜的苦,“你用尽心思猜测别人,却从未猜过我们的心。你再这样——这样——是不是要我们死在你面前,你才知道要珍重自己?”

“独孤。”水玥颜喘息未定,“你明知道我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想到了史书上那些可怕的事。”

汝嫣错伸手抱住她的腰,叹了一口气,“你的病,比我们生病或是受伤还要令我们心痛。既然,你不想留在宁安城,我们再休息几日就启程。”

水玥颜倚在汝嫣错的怀里,对独孤静辉低声道,“其实,离开朝堂,对施景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缓缓阖上眼,喃喃自语道,“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头忽见……”

############

翌日。

水玥颜倦倦地倚在床榻上,书卷随意地散落在身旁。窗外,雨丝渐长。远处的青山已隐在了雨帘之后,如同一幅淡远的背景,衬托着近前的长街、河岸,还有垂下嫩绿枝条的柳树。

飘忽的思绪蓦然涌上心头,水玥颜微微苦笑,目光游走,不愿翻出某些压藏在心底的旧事。再这么待下去,只怕她就要开始伤春了。水玥颜起身换了一件藕色的深衣,然后拿起一柄雨伞,缓缓离开小院。

沿着街巷缓行,雨势忽然变大,她便停下了脚步,在临街的茶楼选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一壶清茶,一叠茶点,耳边萦绕地是避雨人的闲聊声。

“听说了么,白水江又决堤了,大水淹了好几个县呢!”

“难怪城里到处是邻县逃难来的灾民!”

“你说邪不邪,年初泾水凌汛,四月没到,白水江又决堤。难不成,是君上失德,所以昊天上帝降罪于咱们日耀?”

“嘘,这种话可别瞎说,要掉脑袋的。”

“说起来,现在这么多人四处讨饭,朝廷也不管。”

“管?当官的哪儿管百姓的死活。”

“以前独孤山庄在的时候还能捐些米粮,现在……”

“你没听说过么?现在又出了一个骆家。”

骆家?水玥颜的眸光闻言一闪,但刹那便隐而不见,只化为浮云一笑,重又将注意力放到茶客们的闲聊上。

“你们说得这个骆家究竟是什么来头?”

“你是外乡人吧?否则,怎么会连骆家都不知道。”

“骆家乃是秦州首富,产业遍布日耀。此刻大水来袭,米价飞涨,从中得利最多的恐怕就属他们了。”

“嘁,不就是发天灾财的奸商么!”

“诶,兄台此言差矣。骆家在这次凌汛中,虽然平价收了不少地,但是他们又将这些地包给卖地的人,让他们租种。如此一来,倒给了那些农人一条活路。”

“只怕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吧。”

“诶,商人逐利本就是情理之中。可比起其他几家,骆家算是好得多得了。”

“唔,说得也是。现在就等朝廷的赈粮了。只要开仓济民,不信压不下这不断高涨的米价。”

……

眼见着天色已晚,水玥颜放下茶盏,留下一粒小银裸子,转身离去。谁知,刚将伞撑开,便被人挡住了去路。

水玥颜习惯性地往右一闪,准备避开,谁知对面那人也是往右。她叹了口气,又往左让,结果,对面那人也往左挪了一步。

再这么下去,谁也别走了。所以,水玥颜站在原地不动,想来,对面那位应该可以过去了吧。

只是……

这敌不动我不动的架势,又是怎么回事?

水玥颜蹙起眉,将雨伞微微扬起,打量着对面的人。

果然是找茬儿来得!

水玥颜在心底冷笑一声,抬脚准备离开。

“姑娘,可是在想小王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李玠晚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虽然头顶的雨丝飘落在他的身上,却并不影响他嘴角撩起的丝丝笑意。

“没想法。”水玥颜冷冷回道。

“哦?”李玠晚自嘲地挑了挑眉,盛满笑意的黑眸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可惜,小王还真得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水玥颜似笑非笑地看了李玠晚一眼,方才缓缓说道,“王爷大可以将民女摔出去,不必客气。”

“睚眦必报的意思应该不止于此吧?”李玠晚顺手抢过她手里的伞,唇角勾出一抹轻笑,“所以呢,小王的报复就从现在开始。”

“民女知道了。”水玥颜抬脚就走。

“小王没有让姑娘走。”李玠晚的手握住她的指掌,拦住了她欲走的身形。

柔荑被修长手指牢牢锁住,十指交握,契合紧密。水玥颜又气又恼,于是狠狠瞪那手的主人,却见他邪魅含笑,偏认真相望,“小王送姑娘回府吧,毕竟……只有一柄伞呢。”

水玥颜左手的袖中滑出一柄薄刃,她冷笑着说道,“民女大字不识一个,更不懂什么叫睚眦必报。但是,惹民女的人,民女还知道剁回去的。当然,王爷要是喜欢被捅一刀,民女也不会太介意。”

这世上会有人喜欢被捅一刀么?李玠晚哑然失笑,同时也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怎么,姑娘不愿与小王共撑一伞?”

“骆姑娘。”一声低柔的呼唤,仿佛惊醒了水玥颜一般,将薄刃收回的瞬间,怒意从她眼中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有如浮冰飘摇的慌乱。

李玠晚松开她的手,转身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男子,只是一笑,“睿王爷。”

孟玄喆看着那双恶狠狠的又有些怯意的眼睛,浅笑道,“没想到竟然在此处遇到永昌王爷与骆姑娘,看二位的情形,莫非是旧识?”

“不是。”

“不算是。”

“哦?”孟玄喆不温不恼,他依旧笑意盎然,“那二位这是?”

水玥颜深吸了口气,“二位王爷慢慢聊,民女告退。”说完,转身就走,连轻功都用上了,唯恐再有人拦住她。

跑回家中,刚拉开门,水玥颜一头撞进汝嫣错的怀里。偏巧想起了她一身湿漉漉的,连忙推开他。谁知,汝嫣错的手却覆上了她的柔荑,将它牢牢地锁定在胸前,“如果不是我提前回来,根本不会发现你又偷跑出去了。”

“我只是看外面烟云缭绕,青山如黛,所以在街上走了一会儿。”水玥颜连忙解释,生怕又惹他生气。

“伞呢?”汝嫣错看着她肩上的水痕,锐利的眸光掠过她的脸,薄唇没有一丝弧度,微微开口道,“你既然是拿着伞出去的,为何又是空手而回?难道被人抢走了?”

还真是被人抢走了。

水玥颜讪笑道,“阿错,好冷哦,先让我换衣服好不好?”

汝嫣错没有说话,只是让随侍将热水送来,然后,抱着怀中娇小羸弱的身体,缓缓挪动着脚步。

“我……我自己来。”水玥颜挣扎着几欲离开,却被他轻轻一揽。

“你的身体,还有哪里是我没有看过,没有碰过的?”除去她身上所有的衣物,汝嫣错将她慢慢放入热水中。拿着沁凉的丝绢温柔地替她擦拭着身体,小心翼翼,如呵护易碎玉璧一般。皎洁温柔的光线悉数洒进窗内,白皙晶莹的肌肤上,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的妖艳。仿佛在蛊惑他,留下青红深浅的瘀痕。

铜漏的水滴不会回转。虽然那过去的伤痕尚未平复,但是,寂寞和悲伤再怎么积累──总有一天会渐渐消散。对此,他深信不疑。

眼眸如流水般眷恋地勾勒着柔媚的轮廓,汝嫣错叹息着,双唇贴上她的唇瓣,辗转,然后,惩罚地狠很吻上了她的柔弱脖颈。

“……你……唉……”片刻,一声无可奈何地叹息,那惩罚性的噬咬变作温柔的轻吻,他俯首在她耳边,低声呢喃,“何时招惹上李玠晚的?”

不待水玥颜回应,他再度覆上她的唇,细吻渐渐加深,拥抱的力度也逐渐失控,直到她因疼痛而挣扎惨呼。

“水玥颜……”汝嫣错在她耳边重喘,口气越来越激动,双眼一片赤红,如暴风骤雨般肆意夺伐。“你还想让多少男人为你疯狂?”

闻言水玥颜的脸刷地红了剔透,看他样子又不像揶揄或是暗讽,反倒像是在吃醋,“他只是想利用我迷惑日耀国主,这么浅的心思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汝嫣错眸色微沉,手不着痕迹收了收,唇依次从她的额头、下巴、左颊、右颊、鼻子、嘴巴点过,最后在她耳边轻轻吹气道,“我不喜欢他看你的样子。”

水玥颜先是微讶的眨了眨眼,凝视着汝嫣错沉默了半晌,继续道,“还记得我们的赌局么?”

“想说什么?”汝嫣错的声音暗哑含混如催眠般在她耳边低语。

躲开他若有似无地拨弄着耳珠的舌尖,水玥颜叹道,“你明知道我在路上也遇到了他!”

“我知道。”汝嫣错半眯的眼眸带着清冷的笃定,优美的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道,“不管你换多少张脸,不管你的身体染上何种味道,他都会有意无意的接近你。”

纵然这样又如何?

胸口感到一阵酸涩,水玥颜别过头,有些寂寞地露出微笑。其实,她明明知道,最后,谁都不可能和谁在一起一辈子。人就是这样,必须去习惯失去,“独孤的事情有进展了么?”

汝嫣错将她从水中抱出,炽热的手掌牢牢地桎梏着她的腰,刚要说话,就听门外有人说道,“小姐,永昌王爷、睿王爷来访。”

嘴角一勾,绽放出一抹残酷的冷笑,汝嫣错缓缓转过身,眼角微挑,他凝视着怀中的水玥颜,声调略扬,“知道了,让他们稍候片刻。”

“不要……”水玥颜挣扎着想要将自己的身体从汝嫣错的怀抱中剥离了出来,他却猛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重新回到他的怀中,紧紧地困在他的双臂间。

“为什么不要?毕竟,他们都找上门了。”望着双目赤红,眼里全是难言的孤苦,不,是绝望眼神的水玥颜,汝嫣错俯身细细啮咬着她的锁骨,舌尖若有似无地轻扫而过,**。白晰细腻的肌肤根本禁不住他的狂暴,没几下已布满斑斑殷红的吻痕。

许久之后,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从没忘记我们的赌局,因为……我无比期待享受胜利果实的那一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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