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禽兽搏斗的三种结局：一、赢了，结果——比禽兽还禽兽；、输了，结果——禽兽不如；、平了，结果——跟禽兽没两样。看样子，选择谁做对手，这个确实很重要！

——水玥颜呓语录

############

“这就是本王的义妹？”花厅外，突然传来一个硬朗却又带着些许威严的声音。身穿着燕居服的水桓远站在门边，雨后天晴的阳光朗朗照在他硬挺英气的脸上，映得他魁梧颀长的身子更显不怒自威。

水玥颜正和王太妃程佛儿说着话，听到水桓远的声音不由得抬起头，目光轻轻地落在他的脸上，不知为何突然觉得面前这人其实就是一只纸老虎。她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只得低头以袖掩口轻咳了两声。

程佛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伸出手轻轻地拍着水玥颜的背脊，一面责备自家儿子，“别把对付朝中官员的气派拿出来对付自己人，玥颜才来，身子又不好，小心吓着她。”

水桓远剑眉一挑，颇有些无奈地回道，“母亲大人，儿子不敢。”

程佛儿这才拉着水玥颜的手，柔声道，“这是你哥哥，刚刚承袭了定南王的爵位。他啊，平日和那些武将们粗鲁惯了，说话也常常没个遮拦的，若是什么地方让你觉得不快了，就和为娘说，为娘替你教训他。”

此话一出，水玥颜掩面偷笑，水桓远脸上的无奈之色更重，他只得说道，“按理说，认祖归宗一事应回祖籍行此大礼，但大婚就在两个月之后，所以一切从简。还请妹妹原谅则个。”

水玥颜起身盈盈一拜，缓缓道，“该请兄长原谅的是玥颜。待大婚之后，玥颜定当随母亲、兄长返乡，祭拜先祖。”

天外一钩残月，和着远处伶仃的几颗孤星，疏疏离离地挂在半空。黑暗中，一长一短两条黑色的人影先后跃出，几个腾挪，停在假山后。月光淡淡，在地上剪出两个黑色的影子，夜风拂过，树叶发出簌簌的轻响，说不出的诡异。

“啪！”清脆的巴掌声划破夜空，凌厉落在对面女子的脸上，顷刻间，半边脸立刻肿了一大片。

“啊！”女子疼得低呼了一声，却不敢作任何反抗，身子慌忙跪在地上，惊若寒蝉地哀求，“请公子饶恕。”

“知道汝做错了什么吗？”被称为公子的少年目光一暗，阴阴看着下跪女子唇边殷红的血迹，似笑非笑地捏着女子的下颌，手指渐渐用力。

“属下愚昧不知，还请公子明示。”女子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战战兢兢伏在地上，任少年在她的下颚上捏出两道深深的红印。

“汝知道她是什么人么？没有吾的命令，汝敢去致吾的姐姐于死地。谁给汝的雄心豹子胆。”少年冷哼了一声，松开捏着女子下颌的手，转过头偏向不远处的“一卷代山、一勺代水”。月光柔和地照在他脸上，清晰地勾勒出一张俊极无俦的脸，而他的眼中，闪耀着一股与之不相协调的狠戾。

“属下……属下只是遵从夕颜郡主的命令，实在没有料到竟然就是……属下若是知道，纵有十条贱命，也不敢伤害惜小姐……”下跪女子情知犯了自家公子的忌讳，只得惶恐不安地将事情一五一十从头说来，话到最后，又慌忙伏地不停磕头求饶，“属下错了，以后再不敢擅作主张，请公子饶了属下这一回吧。”

“起来吧，一会儿回去了，若是有人看到汝这张脸，汝又打算如何交代呢？”少年虽然说着怜悯的话，看不出喜怒的目光遥遥地落在远方那挂在檐角的铜铃上。听到女子不停磕头的声音，这才漠然将她唤起，又冷冷道，“让汝跟在夕颜郡主身边，是为了查清那件事。进展如何了？”

“回禀公子，事情确有蹊跷。夕颜郡主现在最想杀死的人并不是惜小姐，而是珣玗等人。属下以为，珣玗等人与夕颜郡主一同长大，情如姐妹，必相知甚深。但，夕颜郡主竟能下如此狠心，其中的纠葛应与那件事有关。”

“吾要得不是种种揣测，而是证据。”少年冷冷的目光看向夜空，银月似磨镰，浮云浅淡如柳絮，隐在河汉之间，逶迤浮动。“汝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如果最后还是一堆自以为是的揣测，汝应该知道暗卫的规矩。”

“是。”女子乖乖应了一声，捂着脸便欲离去。

“慢着。”少年低喝一声，不动声色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随手扔到女子手中，冷冷道，“她们两个都是心细如发的，只是一个莽撞，一个内敛。汝要好自为之。”

“多谢公子。”女子见少年对她还有三分怜惜，不禁又惊又喜，眼中柔波一横，神情俱是娇媚，忙粉脸泛红地离了此地。

少年见她远去，眼中的冷漠这才一点一点地褪去，转身依旧默默地凝望着那只在夜风中发出清响的铜铃。良久，他俊逸的嘴角浮起一抹无限温柔的笑，一圈圈扩散开来，如沐春风的愉悦。“姐姐，吾一定帮汝找回家人，就像汝帮吾寻回了母亲的骨灰。”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阳光并不烈，暖洋洋射下来，落在芙蕖苑的四角，催得苑中的桃花烂漫盛开，片片桃花花瓣顺着苑中那一汪碧水漂流而下，连水都映成桃红了，煞是好看。

水玥颜眯着空灵澄澈的大眼睛，懒懒地倚靠在窗边那张乌木嵌镶玳瑁软榻上，看着百枝叶红，云蒸霞蔚的桃花裹着淡淡的忧伤，在春光里灿烂地绽放，暗香浮动。

几个时时围在她身边团团转的侍女被她编了各种由头遣去做事，身边总算是少有的静。水玥颜的脸若有所思地上仰，突然抿着嘴得意一笑，走到书案忙忙碌碌地写写画画，然后起身蹑手蹑脚地往门口挪去。

珣玗本就生性谨慎，一众侍女中对水玥颜也最上心，百忙中不忘转头看顾她。谁知，刚一回头，就发现水玥颜不在原处，暗喊一声“糟了”，不假思索便朝门口奔去，还好，总算是及时拦住了已经摸到门口的水玥颜。

“小姐，王太妃和御医都叮嘱过，在小姐身子痊愈之前不可以出去。”珣玗一路急着小跑，热气蒸腾上来，在脸上飞起两片健康的红晕，不住气喘吁吁，鬓边的绢花熬不住地乱颤，抖落一地明媚的天青色微光。

“珣玗，我很闷，只想出去走走。”水玥颜拿着纸鸢，很是无辜地眨眨眼，一抿嘴，笑得天真无邪。

“小姐，奴婢知道您在房间里闷得慌，可大婚在即，若是有什么闪失，就算王太妃、王爷不怪罪，可是睿王爷呢？陛下呢？奴婢知道小姐喜欢下棋，要不，奴婢去王爷那里再替小姐讨几本棋谱？”珣玗暗暗苦笑一声，垂了一双黑色的眸子，边扶起水玥颜往回转，边谨慎地向她解释。

“可是兄长大人那边的棋谱现在都在我这儿……”水玥颜多变的小脸立刻换上一脸愁容，偏着头想了半晌，不动声色地将头转向珣玗，天真烂漫地问道，“要不你去帮我买几本兄长大人没有的？反正建元城的书斋那么多，不可能一本都找不到。”

珣玗小心翼翼地扶着水玥颜在乌木嵌镶玳瑁软榻上坐下，又取走她刚刚画好的纸鸢，这才笑道，“小姐把棋谱的名字告诉奴婢，奴婢让管家娘子们买回来就是。”

“嗯……”水玥颜沉吟了半晌，臻首突然偏过去，嘟着嘴委屈地回了一声，“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珣玗只觉那声音虽轻，却字字打在心坎上，激得心头一颤。急急抬头细看，却见水玥颜依旧扬着张明媚动人的脸，笑得天真无邪，适才昙花一现的淡然，不过幻觉。

水玥颜也觉得身子有点乏，便倚着软榻将棋谱的名字一一说出让珣玗在纸上誊写出来，又告诉她该去何处去寻，这才安安稳稳地躺下，小憩。

睡了片刻，朦朦胧胧醒来时，见红绡坐在她身边低头绣着东西，低低的叹了口气，轻声道，“身上的伤还没好，何苦来巴巴的跑到这儿来做活。难道命都不想要了么？”

红绡放下手中的针线，手指捋过额前的碎发，温柔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她澄澈的眸子里，笑道，“如今能陪在小姐身边，已是苍天赐福。那点皮肉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水玥颜明亮的眸子突然一暗，“我知道你能干，可你也该顾着点自己和绿珠。再说，红尘俗世岂是那么容易看破的？平日里，我和定疑打过多少禅机，现在，不还是满身泥泞的在红尘里打滚么？”

“小姐，是我们没有守护好你，理当……”红绡看着水玥颜，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心头萦绕的一点疑惑散进心尖，微笑道，“如今小姐回来，我想，一定是佛祖听到了我们的祈祷。”

水玥颜好笑地摇摇头，轻声问道，“他为何要抓汝嫣错和独孤静辉？”

红绡一怔，低下头暗自思忖了半晌，才说道，“陛下不喜欢旁人亲近小姐，小姐若是想保他们的命，就莫要再生事了。”

“我什么都不做他们就能好好的活下来么？”水玥颜叹息着，眼睛里若有若无的阴霾如流星一闪。

红绡点点头，“我们的生死都在小姐的一念间。”

听到孟玄胤的威胁透过红绡的嘴缓缓说出，水玥颜只觉身子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但事已至此，她不可能束手待擒，更不可能将她身边的人交到孟玄胤的手中，任他处置，任他威胁。

如果，孟玄胤需要一个了结才能化解他的心结，那就了结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