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总是真实的让人想哭,可就是因为是真实的,才有意义。活在梦里是很美,但总有梦醒的那一天。
——水玥颜呓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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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玥颜空洞的眼眸突然变得妖冶锐利,像是要戳穿她的灵魂一般,“柳天白,在我还有理智的情况下,我个人建议你最好签了它,和离或是休妻都可以。至于你为何会成为慕兰玄喆,为何会变成皇室中人,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想问也不想管更不想理会!”她凝眉低语,瞳底有诡谲的笑意,声音清泠如水激浮冰。
慕兰玄喆凝视着她,幽深的双眸复杂得教人猜不透,“颜儿,必须这样,你的气才能消么?”
“可能,至少这是我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水玥颜撇撇嘴,红唇微启,似讥似嘲,“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不喜欢让自己陷于纠结和痛苦中难以自拔。”她不是觉得自己苦够了,也从不觉得自己累够了,只是一次一次的揣度一次一次的思量一次一次的试探,真得没有任何意义。所谓的完美,不过是她的臆想,是她在他的身上披了一层名为“完美”的外衣。
“曾经,有人问我,活在那样极端的痛苦中,就为了一个放弃我的笨蛋?”水玥颜回忆着,她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也许,她早就疯了,所以,才一直活在自己的臆想世界里,为虚幻的人哭,为虚假的事笑。“你知道我怎么回答的么?我说,在我眼中,他博学多才,却从不恃才傲物;温润如玉,却从不懦弱畏缩;淡泊若水,却从不遂波逐流;甘守清贫,却从不吝啬窘迫。柳天白,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你告诉我,我描述的这个还是人么?”
“我很喜欢汝嫣错,和他在一起,我只要依靠他就好,哪怕我是个傻瓜,也可以活得很好。我很喜欢独孤静辉,因为我和他在一起很轻松,至少,我就是我。但是,和你在一起,我很累。我必须时时刻刻要提醒自己,我是裴惜言,而不是……我自己。”水玥颜见他一动不动,心下怅然,脸上牵出一抹苦笑,“其实我根本就不是裴惜言,你们也从没和我说过裴惜言是怎样的人。我只是看到家里有太多她曾经穿过的衣服,我只是知道她喜欢赌博,除此以外,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你呢,眼睁睁地看着我在一张白纸上小心翼翼地涂抹,也许你背地里怀疑过无数次,嘲笑过无数次,我可还是傻傻的努力的想要做好她,做好那个我根本不知道的她。”
“我不觉得委屈,不觉得辛苦。我只是常常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这个家。我想做许许多多的事,弥补,弥补你们的爱情,弥补你们的婚姻。我知道我很自私,我也知道我招惹了太多的麻烦,对不起,真得对不起。”
“从遇到你开始,我千百次的想,是不是他,是不是他,到底是不是!好吧,也许他有许许多多难言的苦衷,但至少活着,至少回来了。而我,只要远远看着就好。”
“许是人生各有际遇。只是,你既然不能与我相认,又何必去看株垂丝碧桃?誓言,什么誓言,根本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你问我知不知道这里是衣冠冢,我当然知道,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次梦游到这里,只是想把坟墓挖开。汝嫣错不肯告诉我,可我就算再傻,手指的伤从来就没有好过的事情,难道我不会思考么?”
“我不觉得自己多伟大,不觉得自己多痴情,不觉得自己多单纯。我只是讨厌黑与白之间的那抹灰,仅此而已。”
“定疑一直都知道,对吧?”
“我不怪他,他本来就是你的挚友,不是我的。所以,他诓骗我,欺瞒我,不信任我,理所应当。”
“偏我还像个傻子一般,告诉他那句话,让他见到你时,务必转告你。”水玥颜虽笑着,眼角却淌出无数泪,她阖上眼睛喃喃自语一般轻声唱道,“有一天我们都会老,只剩下彼此能依靠,就算是天拉开你我的那一秒,心的位置爱的坚持不变样。”说完,她捂着嘴拼命咳嗽起来,宿疾再加上旧年积攒在体内的余毒,一同袭来。
“颜儿。”慕兰玄喆轻声道,寂寥得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我何尝不想回来。可你走了,灰飞烟灭了,只留给满纸思念满纸眼泪还有那冷冰冰的玉匣。”
他缓缓走过去,拥着不断挣扎的水玥颜低声道,“当时,我落入水中,经脉全断,半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就算师傅们如何骂我救我,可我只想与你同生共死。原本我以为死是天底下最容易的事情,却没想到,真得要寻死的时候,竟是如此的难。也许是因为苍天知道你还活着,所以,我活了下来,我神功大成,我终于可以对世人说出我真实的身份,然而,我却失去了你。”
“还记得我们曾经说好,中秋节一起去看灯么?还记得那个在街上被你撞到的书生么?”慕兰玄喆俯身在她耳边低喃,似乎这样就能安抚彼此慌恐不已的心,“你可知当他发现他爱的人竟然还活着的时候他的心有多么的激动;你可知当他看到他心爱的人身边围绕着那些爱慕她的人时,又是多么的灰暗;春江水岸,下雨了,那么大的雨,没有人给她打伞,没有人替她挡风,你可知他多么想拥着她告诉她他回来了。可他不敢,除了傻傻地陪她坐到天亮,他什么都不敢做,也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他不确定,她是否还爱他,还是仅仅将他当做过往,当做一段可有可无的回忆。所以,当她搂着别人失声痛哭的时候,那个书生逃了。”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落寞和萧索,连他的眼眸也是黯然的。
“事后,定疑给我写信,告诉我你的病情,告诉我你几欲求死,告诉我我不该怀疑你对我的心,告诉我其实你是希望和我一起慢慢变老的。”慕兰玄喆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水玥颜鬓间那支玛瑙银簪,那些早已被摩挲地浅了许许多多纹路却让他觉得那般温暖,“其实,我真得是个不解风情的傻瓜。如果你不爱我,为何要将惜柳楼开遍玉螭境内,为何要在惜柳楼出品的每一件物事上都画上那株风兰,为何要派人在我落水的地方一遍一遍的寻找。可每个人都说,惜柳楼楼主是独孤静辉心爱的女子,如果不是因为她,独孤静辉不会寻到医神重新站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她,独孤静辉不会与独孤山庄撕破脸,进而保住了性命。我从不知道,酒肆茶馆里有这么多无聊的人无聊的话,可我坐在那里,听着他们说着,笑着,谈论着,心何止是撕裂,我真得想过无数次,想要冲进毋园把所有觊觎你的男人全杀了。”
水玥颜瑟缩着,想要逃离,却无法挣脱他的钳制,只得低声骂道,“是你自己胡思乱想,是你自己怯懦,与旁人何关?”
“我胡思乱想?”慕兰玄喆微微眯起双眸,唇角噙着一丝微笑,他轻声道,“你以为我没有看到你与汝嫣错同床共枕么?你以为我没有看到你与独孤静辉间种种亲密?就算是我作为柳天白活着的时候,你敢说你和他,我那位可敬可畏的兄长,没有一点暧昧?”
“我的行为的确有失当的地方,所以,你完全可以休了我。”水玥颜落寞一笑,风徐徐飘散着她的衣袍,衣襟随风飘动,似乎要随风而去。
“为什么?”慕兰玄喆温润的眼眸弯曲成了一个更好看的弧度,他低声道,“颜儿,我为什么要放弃我心爱的女人?我不惜提前出现在兄长面前,不惜再一次赢了他,为得就是他的金口玉言。”
“你现在只是慕兰玄喆,根本不是天白。或许,你像他,似他,却不是他,又或者,相隔生离死别,我们都不再是当初的彼此,但是,我无法舍弃你,也无法欺骗自己根本就不爱你。”眸中的笑意恍惚划过,水玥颜疲惫地阖上眼,缓缓道,“这世界,是多么的荒谬,多么的可笑。存于心中的爱,完美无瑕,倒不如就此了结……”
“了结?”一丝笑意自慕兰玄喆唇边溢出,可是却没有半点暖意,“了结你,还是了结我,亦或是了结你我?”
水玥颜一僵,眸光顿时晦暗如黑夜,无奈苦笑道,“今日之事,不过是黄梁一梦,忘却也就是了,所以,就当是了结了你我吧。”
“你当真是薄情冷血。”慕兰玄喆的凤眸腾的燃烧起一丝暗红色的幽火,他上前几步轻轻地抚上水玥颜的脸颊,动作轻柔,仿佛是在碰触最珍贵的瓷器一般小心翼翼。“颜儿,你为何不爱我?为何?”
“我爱……”水玥颜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簌簌,“我不是不爱你,我不是不被你的温暖打动,我只是看过太多爱而不得求而不能的女子,我只是想成全你梦想。你不是当初那个只为棋而活的柳天白,我亦不能要求你只有我一人,所以,必须舍了你。何况,我不爱苍生,不爱权势,我想逃离让我窒息的建元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