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难将心事写纱窗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不要瞬间璀璨,之后,回归死寂。不要伴着时间的流逝,仅剩下空白。只求能陪着你,慢慢变老。

——水玥颜呓语录

############

仍是初秋,还是头顶那一片蔚蓝的天,脚下那一池碧绿的水,耳畔那一阵和煦的风。只有寂寂的人,缓缓走在甬道上。

生活,犹在继续,行尸走肉一般。

面前屹立的,便是紫宸宫。记忆中不曾磨灭的歌台暖响,舞殿冷袖,还有那些腥风血雨、尔虞我诈。在这个绚烂得连神祗也快要迷失的地方,在孟玄胤的眼中却全部都是灰色的。

衣裙噏呷萃蔡的响声远方传来,少女们发上杂缀着大朵的绢花,映衬了花一般的年纪。细缯细布制成的上衣,装点着纤细的罗绮用麻布和素绢制做的裙子,身上垂挂着轻雾般的柔纱。裙幅褶绉重叠,纹理细密,线条婉曲多姿,好似深幽的溪谷。衣裙相磨,噏呷萃蔡,飘动的衣带,摩磨着脚下的蕙草,隐约缥缈,恍恍忽忽,就像神仙般的若有若无。

脚步声骤停,秀女们在他脚下深深拜倒。孟玄胤站那里,微笑着示意她们平身。此刻,她们没有一人认为自己是不幸的,这些纯白的花儿在宫掖中将会染上怎样的颜色?又有多少经不起风吹雨打而愀然零落?

卑微的生活,谄媚的微笑,刹那的绽放,终将腐朽,化为虚无。

孟玄胤的视线从每一个秀女身上扫过,带着审视,带着某种希翼,然后是彻底的失望。所以,他转身离去,谄媚的、冷艳的、娇柔的、妩媚的,和他御花园的花儿一样名贵且美好。可在他看来,一个个却像是病梅鬻松,太过虚伪。

将这样的女子,填充进宫掖,不知是在讽刺他,还是在讽刺那些人的用心良苦。没错,孟玄胤可以想像,暂时主持后宫事务的皇太后和德妃如何择选;是的,他可以伪装,作为帝王传沿帝祚是他该做的事情,利用后宫平衡朝廷各方各派的势力也是他该做的事情,但一切,都仅此而已。

每个人都在苦苦挣扎。

出卖了自我,遗忘了悲伤,去乞讨高高在上的权势与地位。你们可曾看见,流星拖着绚烂的弧线划过苍穹,月夜的星空照见的却是每个人愈见苍老的容颜?黑暗早已将他的心吞没,但他仍旧可以清清楚楚地审视着所有人内心的挣扎与欲望,因为,这是岁月最无情却也最公证的代价。

所以,唯有他,可以笑着无视那些仇恨、愤懑与杀意。

这就是高处不胜寒的权力以及……代价。

“陛下。”

邹常喜的低唤让孟玄胤从思绪中惊醒过来,他睫毛微微一颤,旋即平静,鼻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不必跟着了,今个就留在皇太后身边服侍吧。”

“诺。”

############

建元城外,龙明山下,因山为陵,不复起坟。而隔着春江遥遥相对的是修了四年的地宫,孟玄胤的地宫。

倏忽,风卷着杏黄的枯叶,低郁地消失在飘摇的白幡间。这使得许多翠绿依旧的松柏,感到寂寞。其实,不该是这样的。这山这陵,风水极佳,更何况此地既清净,又肃穆,她若有知,至少会暖暖的一笑,为他的安排。

孟玄胤就那么站着,痴痴而立,形影相吊。他默默地想,此生他已看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唯有她——裴惜言,却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理智与情感的矛盾,自噩耗传来以后,无一日停歇,空虚还有绝望刺骨锥心的扩散到寰宇。

此生,还有何人为伴?

“惜儿……”空茫颤抖的声音象是在天外响起,发自他胸腔深处的如同被风霜炙烤被雨雪凝结的两个字,嘶哑发沙,苦涩凄凉。“你就像是落花,蓦然消失在风里。”

“无逸兄。”夜秋华树后露出身影,并微微向前走了半步,然后怔怔地站在那里。

孟玄胤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也过来看她?”

夜秋华紧紧咬着嘴唇,他想起在藤城初相识的试探和利用,想起他毫不保留倾吐的往事,想起他像个孩子似的哭泣,安心地大醉,安心地睡去。所以,他其实没有任何资格去恨文家,因为他自己也一样,在感情与利益冲突的时候,永远会选择利益。结拜时,发下的誓言,早已轻飘飘地灰飞烟灭,仿若他从未真心将她视为亲姐。

她待他以诚以爱,而他回报她的,就是将她推向死亡么?为何活下来的人是独孤静辉而不是她?为何他已经将物资运往安远县城的门外,却不曾像红绡和绿珠一般义无反顾的进去。

是他太过惜命?还是太过胆怯?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开春的时候,他就该乖乖的听裴惜言的话,将母亲和她的初恋情人安葬在这春江水岸。

不,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他就该给裴惜言下药,最起码,让她乖乖的留在建元城,至少,当他回家的时候,有人笑着拍拍他的头,捏捏他的脸颊。

不,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他就该与裴惜言一同上路,至少,在杀手追杀独孤静辉的时候,他可以拦住她,不让她赶赴安远县。

如果早知道……

夜秋华阖上眼,苦涩地想,“如果”这两个字,真是天地间最无力最可笑的两个字了。每每想起,就像是在讥讽他的卑鄙和残忍,可是,却又忍不住一想再想。

然后,他再一次失去了他至关重要的家人。

此生,再也无人可依!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切只能按照预先的设定,继续下去。只是,看着孟玄胤愈加冷漠的脸,夜秋华如何不知他心底在泣血。

自柳子清和裴惜言离开以后,柳府虽然没有被收回,但留下来的每一个人都是毫无血色的惨白面孔,不言不语,无悲无喜。周伯夫妇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年,清溪也突然变得沉稳和成熟了。而红绡和绿珠,更是日日茹素,天天祷告,就差削发为尼了。

或许,在柳子清的遗体被发现以前,每个人的心底,都存着侥幸,存着希望。

“昨天,定疑去碧落寺见了独孤静辉。”夜秋华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将怅惘放下。毕竟,文沐雪的突然病重,在一定程度上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说到独孤静辉,那个惜柳楼楼主查到是谁了么?”孟玄胤亦迅速完成了一个失落的凡人到运筹帷幄的帝王的转换。

夜秋华眉头几步可闻皱了一下,低声道,“只知道是独孤静辉的至交好友,所以,一切对外的事务都由独孤静辉处理。”

“你怎么看?”

“依吾之见,有两种可能。一、惜柳楼楼主根本就不存在,纯粹是独孤静辉在独孤山庄的生意以外,再开的一桩买卖。只是,颇有转移分散独孤山庄财产之嫌。那么,就可以借此挑唆他与独孤不归之间的矛盾。二、确有惜柳楼楼主,只是不便出面经营这些店铺。”

“你觉得什么人不便出面,确又有足够多的财富以及足够大的威势,能够让独孤静辉心甘情愿的替他办事。”

“目前,吾已经排除了文家、贺兰家,还有朝中几位重臣。”

“这样一个一个排除下去,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有结果?”孟玄胤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容,声音越轻柔,越教人毛骨悚然了起来。“当年,天一阁的阁主没有治好他的伤,两方不是闹得很不愉快么。为何天一阁现任阁主即墨菡萏一直滞留在独孤静辉身边?而且,施景禹的弟弟施景淙也在建元城,他的出现与文沐雪的病重可有关联?”

“无逸兄,等将来归隐田园了,吾就去做江湖百晓生吧。”夜秋华苦笑着揉了揉鼻子,“施景淙本就是个浪荡子,这些年一直在武林中做些行侠仗义的事情,倒也被人尊称为大侠。他与即墨菡萏私交甚笃,在日耀国的时候,独孤静辉的爱妾病重,所以独孤静辉特地拜托施景淙将即墨菡萏请到他的府上,替他的爱妾治病。”

孟玄胤似笑非笑斜睇他一眼,“虽说惜柳楼抢了你的生意,也没要萌生退意吧?怎么,这样就认输了?”

“吾比不得独孤静辉,他能聘那么多裁缝娘子上门量衣就是独创。再加上,他手里那些少见的衣服样子和各种料子,说实话,吾的绸缎庄和裁缝铺真得是要被它挤兑的快倒闭了。”夜秋华扬扬眉,吊儿郎当地说道,“可人家凭的是真本事,否则,宫里怎么可能将汝这次选秀的衣服都交给他们去做了。唉,技不如人,只能认栽了。”

“随你吧,本来就是为了周转资金而设的,倒也无关紧要。”

“对了,有件重要的事情忘了说了。跟在独孤静辉身边的那个会武功的小丫头是虎威门的大小姐,漕帮帮主的侄孙女程妙音。还有,漕帮集体闹肚子的事情似乎不像是外界传言的那么简单。据安插在漕帮的眼线密报,应该是……”夜秋华突然看着孟玄胤,嚣张地笑着,一点也不谦虚。“吾知道谁是惜柳楼的楼主了。”

“哦?”两道剑眉轻扬,孟玄胤透着几分戏谑的双眸深黑如午夜。

夜秋华轻轻一笑,将那名眼线的密报细细说来,半晌之后,赞道,“能以四人之力去挑漕帮的总舵,这有的不仅是胆量,还要有好心计,好手段。可这位三昧食寮的主人,不但做下了武林中人难以想象的事情,而且还让漕帮签下了巨额的赔偿金。所以,吾虽不敢打包票,却也相信,三昧食寮的主人有八成是惜柳楼的楼主。”

“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你不觉得,这位三昧食寮的主人行事的风格有种莫名的熟悉么?”孟玄胤的黑眸更加深邃,如同一道难解的谜题,冰冷异常,“她既不会武功想来不是武林中人,只怕事情还是要从独孤静辉的身上一点一点的厘清头绪。这件事,由你亲自安排。”

“汝知道的,那不是姐姐。”夜秋华看着他阴沉的脸色,艰难地挤出声音。

孟玄胤沉默地看着他,细长竖立起来的黑色瞳仁,蕴含着悲伤与孤寂,还有一簇小小的火焰……

那火焰似是希翼,反而将夜秋华的心灼伤了,“吾自是希望姐姐还活在人世,甚至希望姐姐是与柳子清归隐山林再不问世事。可这,也只是希望罢了。”

“与柳子清同时失踪的汝嫣错至今没有寻到其下落。文沐雪出使日耀,与独孤静辉密谈后,第二日忽患急症,现在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宫中一干御医看过以后,皆是束手无策。如果,这不是病,而是毒,奇毒,也许就能解释的通了。”沉默片刻,孟玄胤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问道,“如果是你,有什么理由可以促使你给自己重要的合作伙伴下毒?”

“除非独孤静辉疯了,可他现在很正常很平静,而且据说每天看着那些账本笑得都合不拢嘴了。”夜秋华回首看着满眼这般明净灿烂的秋光,然后又凝视着染浓了绿色的坟冢,“不论出于何种理由,哪怕打乱了早已定下的计划,吾还是要谢谢他让文沐雪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要想到文谦老儿那张不胜忧烦的脸,吾的心里就觉得极为痛快!”

“独孤山庄的事情暂时缓缓,留到明年再进行。”孟玄胤薄而无情的唇愉悦地微勾,“郭槐的事情如今也算是告以段落,接下来,该是了结你与文家那场旧怨的时候了。”

“好啊,吾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夜秋华嘴边勾起邪魅迷人的微笑,眼神却是冷绝的阴森,“只是文家在朝廷的势力盘根错节,颇为复杂,所以,在最后一击之前,吾要先让他尝尝众叛亲离之苦。”

“文沐雪病重,文家嫡系一脉,再无人掌握兵权。至于他的门生……”孟玄胤眸黑如子夜的双眸隐隐泛着嗜血的红芒,脸上浮起一种凝重而严肃的表情,“也该下定决心了。否则,若是仍旧身不由己地不断在感情和私心之间随风转舵,又留他作甚!”

“无逸兄打算如何处理那对姊妹花?”夜秋华的嘴角擒着一抹玩味的笑容,“如今大事当前,无逸兄千万不要被美色所迷,平白错过了大好的机会。”

孟玄胤伸出手,轻轻拂过墓碑上他的字她的名,良久,发出一声轻叹。作为帝王,他比他能够想象的放弃了更多,甚至害死了最心爱的女子。这些日子以来他无一日不是在欲望与悔恨里苦苦挣扎,所以,他必须要铲除寄居在朝堂上的蠹虫,还百姓一个清平世界朗朗乾坤。

作为帝陵,理应顶妻背母,而他唯一想要娶的女子,却只能和他隔着春江水,隔着生与死,遥遥相对。

突然炸响的雷电下,散发着黑宝石般光泽的眼眸却如极冷的透明冰棱,孟玄胤的身上隐隐透着孤绝冷傲的气息,“就算那群粉黛佳人,个个打扮得娇娆姽婳,就中采秋珠络垂肩,云裳拖地,更觉得婉娴端重,华贵无双,配做了玉瑟瑶琴,只求君王一回顾。她们仍旧只是朕永延国祚的工具。”

############

汝嫣错觉得,水玥颜的病越发的严重了。白天,她看似如常,神情不过是倦倦,总是懒懒地倚在床上。混混沉沉的睡着。夜晚,她就坐在窗边,抱膝蜷缩着身体,任雨水打湿了一身,神情空茫,眼眸深处隐约压抑着迷乱、恐惧。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着,水玥颜愈加沉默,愈加孤僻。甚至连旁人都察觉到她心中的空洞与恐惧,脆弱的仿佛不堪一击。也许明天天亮就会有什么事情把她完全倾轧。这样的崩溃是不是就是死亡呢?

汝嫣错深深地忧虑着,日夜守在她身边,不敢稍离寸步。

又一个暗沈无月的深夜,汝嫣错轻轻推开房门想要看看她喝过宁神静心的药以后是否安眠,顺便替她盖好被子,却发觉房间中空无一人。

她会去哪里?他蹙眉凝思。

屋外正下着滂沱大雨,暗沈的长空划过一道闪光,汝嫣错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什么,抓了把伞便往门外冲。

那晚,同样豪雨如注,她神情空白,眼眸空洞的从外面回来。打开房门,回到床榻上,躺好,拉上被子,然后,闭眼沉睡。

每一个步骤井然有序,只是诡异在──他明明就站在她的眼前,她却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虽是沉睡,可她在梦中用极为沙哑的声音不断地重复着,“为什么……带我走……好痛苦……天白……”

那一夜,他只能躺在床榻外侧,张臂将她收拢,怀中娇荏身躯冰冷且颤抖。泛白十指揪紧他衣襟,泪水争相溢出眼眶。而他不言不语,只是牢牢抱紧她,给她些许温暖,希望她能够感受到自己并不孤单,不再将自己逼至绝境。

隔日清晨醒来,问她昨夜去了哪里?

正在看书的她放下手中的书卷,愕然道,“我昨晚有出去?”

她不记得了!不记得昨夜为什么出门,也不记得那段时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汝嫣错眉尖紧蹙,他知道,这样的情况并不罕见,她甚至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小姐,你的手……”示意她看向双手,原本纤长细嫩的十指,如今伤痕累累。

水玥颜愕然地看着她惨不忍睹的双手,哀声道,“天呐,难道我昨晚睡觉挠墙来着?”

从醒来到现在已有一个多时辰,她竟然一点都没察觉?汝嫣错心中的焦虑更深了,他找出药膏小心地替她上药,耐心将断裂的指甲一一修齐。

“小姐,你不是挠墙,而是去挠地了吧。”汝嫣错故意用轻松的语气揶揄道,一面小心翼翼地挑出她指缝间残留的泥土痕迹,断裂的指甲连带伤了手,她却眉都没皱一下。

“挠地……”水玥颜努力地想了想,最终无所谓地一笑,“我忘了。”反正是梦里做得事,她怎么知道呢,所以也就搁下了,不曾探究。

今夜,又是雨。

汝嫣错焦急地想,现在的她,完全是无意识状态,会发生什么事,连她自己都无法预料!

他运起轻功在林间跳跃着,直到龙明山脚下。放眼望去,四周一片漆黑,天地间似乎唯有松柏的枝叶在风雨中痛苦摇曳的声响。

汝嫣错撑伞,踩着水洼、泥泞,来到那座坟冢前。他知道,她一定在这里,在这个没有埋着任何人的衣冠冢前。

每一个活着的人看到自己的墓碑,至少都会觉得荒唐和愤怒,偶尔心中也会有种莫名的感叹和悲伤。

裴惜言,柳天白,碑上的墓志铭记述了他们的仁善慈爱,同样也记述了他们令人欷歔感叹的英年早逝。

叹息,移开视线,绕到另一头,遮掩住视角的那个角落,熟悉的身影依坟蜷坐,指掌抚过坟土,滑落颊畔的,不知是雨是泪。

他走上前,将伞移到她上头的天空,可惜天公不作美,那样的雷雨交加,就算他置身雨中,仅凭他一己之力,仍给不了她一片晴空──无论是今晚的天气,还是她生了病的心。

“为什么……毁诺……”水玥颜口中喃喃自语,重复着同一句话,泪水泛流,双手无意识地施力,一次比一次更重,动作一次比一次更激烈。“哪怕我死了……你也该好好活着……为什么……毁诺……为什么……」

她在……扒坟?!

难怪,她双手伤痕累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难道你可以在奈何桥边等我八十年,我就做不到么?你若不信我,为何……为何要承诺……”水玥颜喃喃说着、挖着,坚持要找到那个欺骗她的男人,问个清楚。

“小姐,先生并不在这里。”汝嫣错沉沉吸了口气,蹲身想阻止水玥颜,却让她挣开,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话语。

“我回来了,你呢!你呢!为什么……不肯……好好活下去……为什么……”声声哀唤,一声比一声更凄凉,一声比一声更悲切。

现在,再说什么她也听不见了。

汝嫣错双手,紧紧圈抱住她,伞落在脚下,猛烈的雨势打湿了两人,她疯狂地挣扎、哭喊,抓伤了他,他未曾放手。

所有人,只看到她的忙碌,她的笑容,她的努力振作。又有谁看见她受困无助、哀伤泣鸣的心?

也许就像她自己说得那样,理智上的她怀有希望,情感上的她只有绝望。所以,在这样的矛盾中,她所承受的,超出任何人所能想象的,还要多更多,但是她压抑再压抑,直到无法承受后,被逼着以这种方式来宣泄悲恸。

汝嫣错用力抱着水玥颜,直到她力气罄尽,在他怀中昏厥。

他知道,她始终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他知道,那个人在她心中到底有多重,但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疯狂,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香消玉殒。如果她需要一个人来温暖她孤寂的灵魂,那么,就让他来做这个人吧。

或许,他早就该这么做。

汝嫣错将自己的嘴唇咬破,然后俯身吻上她的嘴唇。柔软的舌尖将血珠送入她的口中,然后是略带惩罚式的缠绵缱绻、温柔密稠的热吻。“你有我就足够了。从今以后,不许你倚靠任何男人,不许再为任何男人而悲伤,哪怕是柳天白也不许。你,只要有我,就足够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她的4.3亿年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至高降临恣意风流弥天记农家娘子美又娇嫡女娇妃重生之为妇不仁
相关阅读
腹黑总裁不纯情女王的战争一千颗眼泪豪门恋人小乔人家卿城天下卫姬恶魔婚姻:总裁你贵姓?顺手牵‘狼’:惹火娘子流氓皇后